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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子叔才不是那种会适可而止、知分寸的人,温恒不回应他,他也能叽哩哇啦地说一大通。把村里的历史,近几年发生的大事小情倒豆子似的说个没完。
温恒听得心烦意乱,站起身来,冲他喊道:“你就不能消停会儿?你赶紧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别在这里烦我。”
刚站起来,就感觉眼前一黑,整个人不由自主地晃悠了一下。温恒只好赶紧扶着土坡,即便伸手扶着,也还是踉跄着跌坐在了地上。
强子叔见状,惊讶地闭嘴了。他的动作倒是麻利,一个箭步就跳下了土坡,扶住了温恒。
“你怎么样?没事吧?我说你这老头,干点儿啥不好,非要跑来捉这种小虫子。”
他扶着温恒来到三轮车旁边,想让温恒坐到三轮车的座位上去。
温恒摆手拒绝了,不吭声地双手撑着膝盖站一会儿。
“老头,该不会还在为之前的事跟我置气吧?”
见温恒不说话,又道:“你这老头也是够倔的,这都过去多久的事了,怎么还藏在心里?你们学问高,心胸怎么就豁达不起来?”
他用惯常开玩笑的口吻说,但在温恒听来却如同指责。
温恒扶开他一再想要搀扶的手,“我没事,别烦我。”
“我好心扶你,怎么是烦你呢?”强子叔两眼难掩贼光,“好了老头,也别置气了,我有好事找你。”
他把身体往一旁侧了下,露出三轮车的货斗。
货斗里堆放着乱七八糟的破烂,破旧的家具,塑胶凉鞋,铁锅铁盆……
强子叔麻利地拿出两截木头,神秘兮兮地往温恒身边凑:“这次不一样了,这次给你捎了点好货,你看看,绝对是上等油料。”
见温恒连看也不看一眼,他用手肘轻推了下,“抓紧啊,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温恒瞥了一眼木头,“我要是你,绝对不会找一个专门研究黄花梨木仿生栽种的人忽悠。”
强子叔愣住了,“研究黄花梨木什么?”
“算了算了,算我倒霉,你老在这儿慢慢休息,我走了。”强子叔一脸的不高兴。
温恒冷笑了下,“没劲。”
强子叔把木料哐当一声丢到了货斗里,坐到三轮车的驾驶室里,突突突,就要开走哐当乱响的三轮车。
“你等一下。”
强子叔听到温恒喊他,疑惑不解,回过头看向温恒,一张黝黑粗糙的脸上尽是不耐烦的神情。
“干嘛?”
他用蹩脚的方言味极重的普通话问。
温恒重又看了一眼他货斗里的木头,“我正好缺个桌角,你这两截木头正好合适,出手的话,卖多少?”
强子叔琢磨着温恒的神情。
“桌脚?”
他意味深长地笑了,“少忽悠人,你这老头子,绝对是发现了点儿门道。”
“你想要,我就按黄花梨木的价格卖给你。”
温恒摆摆手,“算了,想要黄花梨木的话,渠道多的是,不是非要来上你这个当。”
强子叔立马从三轮车的驾驶位跳到温恒面前,热情殷切。
“你别忽悠我,我也不忽悠你,你要是诚心想要,我给你优惠。”
他伸出一只手
温恒诧异,“五百?这么贵?算了。”
强子叔急眼了,“什么五百,是五万!你仔细看看,它们可是上等黄花梨木。”
强子叔急得普通话和方言夹杂着说。
温恒转身就要走。
“五万,可笑。”
强子叔突然大喊一声:“你站住!”
温恒懵了,有些心慌地回头,暗暗心想,这人该不会是买卖不成想动手吧?
回头一看,强子叔神情有些犹豫,问:“你还个价。”
温恒道:“五百,多一分我都不会要。”
强子叔惊得下巴都要掉了,“五万砍到五百,有你这么还价的吗?看在你诚心想要的份上,我再给你优惠一点儿……”
不等他说完,温恒就要转身。
强子叔心慌得像吃了一颗滚烫的汤圆,“行行行,五百就五百。”
两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交易完成,强子叔坐上三轮车,突突突地绝尘而去,像逃似的。
温恒琢磨着手里的两块木头,听到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温老师,发生什么事了?”
是林木远远地看到温恒和强子叔站在一堆,担心他有事,急匆匆地跑来了。
词萤雪他们终究是身体素质不敌他,被落后了好一大截。
林木看到强子叔的破三轮无情地绝尘而去,温恒身上又沾着泥土,看上去有些狼狈,加上温恒的手上有两块木头……
此情此景,他忍不住猜想是强子叔又对老人家使坏了。
“我去追他!”林木咬着牙,难掩气愤,抬脚就飞奔去找强子叔算账。
强子透过粘胶修补的后视镜看到林木在追他,吓得不轻,加大了油门。
还好,温恒把林木给叫住了。
“林木,别追了,你回来。”温恒把木头递向林木。
“你来看看,看看它们。”
林木疑惑地走向温恒,接过木头,认真观察起来。
“还真是黄花梨木。”
林木问:“花了多少钱?”
“五百。”温恒说。
温恒的手微微有些颤抖,这是最近两天才出现的情况,他想,也许这是身体在提醒他,他真的老了。
颤抖的手摸出一把钥匙,顺着木头中间一条缝隙撬开,里面掉落出一截樟树木棍。
樟树是再寻常不过的树木,用它来滥竽充数,也是少见。
“难怪他跑得那么快,原来是知道自己的东西有问题。”温恒又撬开另一块木头,一样,中间是一截樟树木头。
林木道:“不过,外面的木头,确实是油料黄花梨木。”
温恒提醒他:“你再仔细看看。”
林木仔细瞧了一阵,有些惊讶,与温恒四目相对。
词萤雪等人已经追了过来,气喘吁吁地问温恒有没有事。
词萤雪看到两截木头,以为外公又上当了,气得撩起袖口就要去找那收破烂的大叔算账。却听见林木说:“它和我们找到的木桩,很相似。”
温恒道:“我一开始也没有察觉,只当它是普通的油梨料。”
“巧啊,居然能碰上同一棵树。”
温恒有些得意,“五百块钱就买个试验品,非常划算。”
林木认同,把木料还给了温恒,“要真到了市场上,少说也要卖个三四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