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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ˉˉˉˉˉ沈昕娘回到王府。
安静的坐在自己的屋里。
捧着齐王新送来的书册,许久才翻上一页。
门外是仆妇们扫雪的声音。
依稀能听见远处的院子里,有年纪小的丫鬟疯闹着玩儿的声音。
沈家此时,怕是没有人敢这般轻松肆意吧?
忽而有脚步声向着正房而来。
她头也没抬。伸手又翻了一页书。
棉门帘被掀起,一股寒气随之而入。
丹心和金香福身行礼。
来人抬了抬手。两人退开一旁。
“在看什么?”沉稳的声音,带着暖意融融的味道,像是冬日里的暖炉,屋里生着的地龙。
“王爷也不像传说中的那么忙嘛。”沈昕娘翻书道。
方琰沉默了片刻,低垂的视线,一直专注的落在她的身上。
“别一个人承担太多,将什么都背负在自己身上,背负的太多,心里只能不好过。”
“你想说什么?”沈昕娘这才放下手中书册,抬头看着方琰。
平日里一个时辰就能翻完的书,今日翻了半日,却连一小半也不足。
望着她漆黑的眼眸,方琰深邃的眼神难得的温柔。
“朱氏的死,是她咎由自取,和你无关的。”
沈昕娘抬头回看他。“你是来安慰我的?”
方琰勾了勾嘴角,“你说是,就是吧。”
“为什么你会觉得我需要安慰?”沈昕娘说,“为什么你认为,朱氏的死。我会怪在自己身上?”
方琰沉默不语,唯有眼神里的专注一丝不变。
“她刺杀我不成,又被自己的夫君厌弃,女儿背叛,生无可恋,一心求死。与我,有什么关系?”她缓缓说道。
方琰认真看她。像是想要从她脸上看出话的真实程度一般。
看看这话里,究竟有几分是出于真心,又有几分,不过说来听听。
但她白皙绝美的脸上,没有表情。
“来人,请周妈妈来。”方琰忽而抬头朝外说道。
沈昕娘看他,“雪大,路滑,让周妈妈来做什么?”
方琰却没有解释。
周妈妈很快被丫鬟搀扶过来。
她原先一直伺候在秦氏身边,如今秦氏没有了,她对秦氏的感情好似全部都转移到了沈昕娘身上。
进门便笑意盈盈的看向沈昕娘,“娘子回来了?拜祭了……”
话没说完。老眼昏花的她才在丫鬟的提醒下看到齐王。
齐王身上的气势,让人很难忽视。
也只有真是眼老花了,才能没注意。
周妈妈赶紧向齐王请安,姿态恭敬至极。
“周妈妈不必多礼,叫你过来,是想告诉你,”方琰说道,“朱氏死了。”
周妈妈一愣。
忽而掩口笑起来。
浑浊的眼睛里刹那间便盈满了泪。
她背过脸去,不愿在主子面前失仪,却不难发现她满是皱纹的脸上,老泪纵横。
“夫人呐……您看到了么?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老天爷终于把她收走了!收走了!”周妈妈低声喃喃。
沈昕娘抬眼看向方琰。
方琰也回看着她。
“周妈妈这是怎么了?”方琰声音低沉。
周妈妈颤声说道:“娘子,您当年年纪小,许是已经不记得了。朱氏在夫人怀了孕以后进门,刚进门的时候对夫人还毕恭毕敬,待夫人生下娘子……朱氏看准了老夫人的嫌弃,百般刁难羞辱夫人,还怂恿着老爷,将夫人驱逐到那偏远的小院儿,冬日里,连个热汤婆子都克扣,送来的炭,老大的烟,常常呛得夫人眼泪直流……若非朱氏!夫人也不会一早就……连那年冬天都熬不过!这是报应!报应啊!”
周妈妈絮絮叨叨的说着。
一条条的数落着朱氏的斑斑劣迹。
朱氏当年如何如何的欺辱苛待她的母亲。
沈昕娘听得很认真,可是这些她都不记得。
直到周妈妈被请下去,她也没能从周妈妈的叙述中想起什么。
倒是对朱氏曾经对她母亲的行径,听得清楚明了。
方琰看着她白皙的小脸儿,似看的有些出神。
“谢谢,虽然我并不需要安慰,不过,还是谢谢你这么爱多管闲事。”沈昕娘忽而说道。
方琰回过神来,轻笑。
蜜色的皮肤,明媚耀眼的笑容,恍惚间比外头洁白的雪更为耀眼。
“沈尚书请你回去,不只是为了拜祭吧?”他轻缓问道,声音低沉好听。
沈昕娘低垂眼眸。
沈尚书的威胁犹在耳边。
她虽然已经记不起母亲的模样,记不起曾经和母亲生活过的点滴。
可她并不希望,母亲墓前荒凉清冷,杂草丛生。
“若有什么需要,不妨说给我听?”方琰语气似十分随意。
这是个提出要求的好时机。
沈昕娘沉默片刻。
“没事。”
方琰认真看她,“何必如此冰冷,总是拒人千里?我并没有希望你回报什么。你也不必心有负担,也许我要的只是过程,没有想过要强求结果呢?”
沈昕娘垂着头,忽略掉他语气中的诱惑,和表情的严肃认真。
“你想多了。”她语气平淡。
看着她又翻起书册,虽未开口,脸上却流露出送客的意思。
方琰只好起身离开。
“娘子,何不告诉王爷呢?”丹心在一旁低声劝道,“沈家老爷,怕是真能说得出,做得到吧?”
沈昕娘视线落在书册上,半晌都未翻动一页。
“王爷和陆先生同朝为官,便是说上一两句话,通融通融,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呀?”丹心小声说。
“越是同朝为官,越不能公私不分。陆先生为人严谨,给他留下如此印象,不好。”沈昕娘说道。
丹心一愣。
一旁的金香却有些惊喜,娘子这是在为王爷考虑?
“且依靠旁人之力,贯来不是我喜欢的。”沈昕娘语气淡淡,却藏匿不住脸上的冷傲。
金香又垮下脸来,娘子这般**傲娇的性子,究竟是怎么养成的?!
次日,雪停了。
除了仆妇们清扫出来的道上,一旁空地里的雪积了有一尺多深。
周妈妈正坐在自己的小屋门前晒太阳。
沈昕娘却踏雪走来。
“周妈妈,倘若是母亲被沈家族谱除名会如何?”
周妈妈闻言一愣,神色怔怔的从胡凳上站起,浑浊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娘子说什么?”
语气里的颤抖似乎泄露了她的恐惧。
“会如何?”
周妈妈却连连摇头,“不会,不会……夫人并无大过,乃是沈家明媒正娶,孝敬公婆,尊崇夫君……沈家不能这么做!夫人的墓,就在沈家吴兴的祖茔里!他们凭什么?!凭什么?!”
沈昕娘抬手,素白纤长的手指落在周妈妈的肩膀上,“妈妈别慌,不会的。”
周妈妈神色仍有惊惧的看她,“真的不会?”
沈昕娘缓缓点头,“对,不会的。”
·布私边划。
马车撵着雪,缓缓向草堂书院行去的时候,沈昕娘才轻轻吐出一口气来。
周妈妈畏惧的表情也才从眼前变淡了些。
“娘子,是要亲自去找陆先生说?”丹心在马车里,低声问道。
沈昕娘挑起帘子,看了看窗外的雪,“看看再说。”
“哎哟,雪天路滑,慢着点儿——”车夫在外头嚷嚷道。
丹心好奇向外看去。
只见一辆格外宽敞的马车,擦着他们的马车疾行而过。
飞起的雪沫子,溅了车夫一身,还打在马车车厢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沈昕娘向外瞥了一眼。
马车后头,一个反复华丽的“秦”字,映着雪光,格外耀眼。
车窗帘子被放下,隔绝了视线。
“切,赶着投胎呢!”丹心不屑道。
外头车夫似发了怒,“驾——”
车速瞬时快了不少。
他像是别着劲儿,非要超过前头那辆车似的。
沈昕娘乘坐的马车虽然不是很大,可马绝对是上乘宝马。
西域纯种战马的血统,皇室马厩里驯养出来的,那脚力,非同一般。
且车厢小,也更为轻便。
前头马车虽三匹马齐驱,要追上,也并非不可能。
两辆马车别着劲儿,漫漫雪地里,却像是赛跑似的。
“诶,车夫,刚说了别人慢着点儿,你这是做什么呢?”金香在马车里大声唤那车夫。
车夫远远瞧见前头那辆车似乎停了下来,这才减缓车速。
“娘子,姐姐们放心吧,咱们这马车,雪地里也不怕!轮子上都绞了绳索,不打滑的!”车夫哈着热气说道。
到了近前才发现,别了他一下那宽大马车,也停在草堂书院的侧门外头。
金香先跳下马车,搀扶着沈昕娘下车的时候。
那辆宽大的马车里也有人下来。
“沈娘子?真巧!”
金香回头看去。
秦冉握着折扇,满面笑意的朝沈昕娘拱了拱手。
沈昕娘福身还礼。
丹心在一旁低声嘟囔,“这么大的雪还拿着扇子,还真是扮风流不捡地方。”
她声音小,秦冉那边人并未听见。
秦冉上前道:“沈娘子也是来草堂书院旁听的么?”
沈昕娘略有些诧异看他,“草堂书院还可旁听?女子也可旁听?”
“女子旁听倒是未见过。沈娘子不是来旁听,那是来?”秦冉笑着打量她。
“我来见一位先生,秦郎君请先行吧!”沈昕娘从容说道。
秦冉勾着嘴角笑了笑,“难得遇见娘子,我虽偶尔在草堂书院旁听。今日却并非为此。不瞒娘子,那日在娘子手下惨败,秦某可是深受打击。所以近日有时间,常常来向先生请教。”
见沈昕娘不说话,秦冉一面伸手做请,一面并行于沈昕娘一侧。
“我家先生棋艺不凡,娘子若是有兴趣,我为娘子引荐,娘子可与先生切磋一番。”
沈昕娘却摇了摇头,“今日还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