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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藏特训归来,是在当天傍晚,很难讲是不是巧合。
“你们根本想象不到砂隐村有多干!放眼一看,全是黄沙啊,走路的时候不提着气,下一脚就能带着半个身子沉进沙堆里去,风混着土,小沙粒打在衣服上砰砰响,眼睛都睁不开。感觉空气里连一点水沫都没有,一呼一吸进进出出的都是火,哎,你们瞧我嘴上起的这皮。”半藏刚从山椒鱼半藏那里领了任务回来,一边收拾行李,一边絮絮叨叨:“难怪大名想要梦幻卷轴,要是把雨隐村的降雨量分给砂隐村一半,两边都能变得像木叶一样,不,比木叶更漂亮!”
必莉卡和雷欧力默默地对视了一眼,谁也没有接话。
坐在沙发上擦眼睛的诺布抬头看了他们一眼,敏锐地意识到在他和半藏外出期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不动声色地戴上眼镜向外走去,路过雷欧力时,拍了拍他的肩膀。
虚虚掩上大门,水泥楼道里的风呼呼的,雷欧力背倚墙站着,隐约能听见屋里的谈话声,半藏好像拿了个什么特产出来,正喋喋不休地跟必莉卡显摆。
那些恶心人的事情,对诺布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因此,雷欧力从必莉卡失踪讲起,事无巨细。
其实,强龙不压地头蛇,人在路上,适当服软也是应当的。明知这个道理,却还是越说越火大。说到最后,雷欧力一拳砸在墙上,忿忿不平地咒骂了一句:“该死!”
诺布冷着脸推了推眼镜,镜片上的反光一闪而逝,低声念着两个名字:“山椒鱼半藏和桐谷幸子……吗?”
他没有什么多余的表示,反而向雷欧力提议:“走之前,请木叶的几个忍者吃个饭吧,你和必莉卡不是向那个女忍者学习医疗忍术了么。挑个好一点的饭店,别让人家说我们猎人协会的人不懂规矩。”
诺布考虑得很周全,雷欧力立刻答应下来:“没问题,这一餐我请!”
***
地点是半藏挑的,位于雨隐村西面某座山的半山腰上。
遥遥看见那幢坡顶木屋时,半藏很得意地介绍说:“这地方不错吧,这可是我们村唯一在一层营业的酒馆!”
雷欧力手搭凉棚,望着酒馆回应他:“哦哦,在这里的话,就算下雨也不怕被淹到了呢。”
波风水门大方地给琳、带土和卡卡西放了假,自己一个人守在堡垒附近。而诺布提议后,却不屑于同他们一起,因此,今晚只有必莉卡、雷欧力、半藏作陪。
虽然雨隐村食材有限,但矮桌上还是满满当当摆了一大桌,菜单上也尽是从未听过的菜名,比如天妇罗、生鱼片、乌冬面、关东煮等等。
大家关了包厢门,围桌盘膝而坐,雷欧力首先举杯:“承蒙各位关照,我和必莉卡也学到了不少知识。今晚我们请客,大家尽管吃,不要客气。”
奈奈胡子上沾着酱汁,满意地点了点头:“雷欧力平时看着抠门,关键时刻还是……”话没说完,就见雷欧力手掌挡在嘴边,悄悄凑过来对必莉卡说:“一共8973戒尼,咱俩平摊,每人4486.5戒尼。”
气得奈奈立马把后半句赞美吞回去了。
虽然中间有过一点不愉快,但大家都默契地没有提。人多,又有半藏这个话唠在,席间还算热闹。
吃了差不多一半,半藏放下盛味增汤的碗,左右看看,对琳脸上绘的紫色油彩起了兴趣:“你这脸上画两道斜杠代表什么?”
琳和必莉卡及雷欧力相处的时间长一些,但同半藏不太熟,客气地笑笑:“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半藏不依不饶地追问:“那怎么可能呢。哎,我跟你说,其实前一段时间我去砂隐村也见到了,有个使傀儡的男人,脸上也画了紫色的油彩,不过比你脸上的密集多了,半张脸都是紫的……”
半藏一打开话头就说个没玩,琳不好意思打断他,只能耐心听下去,听了很久,忽然意识到什么,四处张望着,问:“卡卡西和必莉卡呢?”问完许久没有人回答,琳心头苦涩,低下头自嘲一笑。
气氛一时冷场,雷欧力清了清嗓子,拿起烟和打火机,说:“我去趟卫生间。”路过带土时悄悄踢了他屁股一脚,挤眉弄眼地使眼色示意他跟上。
雷欧力坐在走廊座椅上,头上的栏杆上挂着照明用的小灯笼,古香古色,很有忍界的独特风味。
晕黄的灯光下,淡淡的烟气弥散开来。等了一会儿,带土跟出来,顺手把包厢门带上,没好气地开口说:“有什么事快说,琳心情不好,我还要回去安慰她呢。”
雷欧力手指间夹着半截烟,顿了许久,弹了弹烟头上积下的烟灰,说:“带土,刚才吃饭时也说了,我们明天一早就要离开雨隐村,不,确切地说,是要离开忍界了。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走?”
带土愣住了:“你什么意思?”
雷欧力问他:“你觉得,你适合上战场吗?”
不适合。
没人比他自己更清楚。一窝马蜂就能让他吓软了腿,前半程全由雷欧力扛着跑,和雷欧力失散后,好容易找回知觉了,又无能到眼睁睁地看着琳在他眼前被敌人击昏。
其实卡卡西平时说的没错,他才能平庸,心性也不够坚定。
“带土,在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所有人都是精英。乱世出英雄,这话没错,但有的人适合,有的人不适合。”雷欧力少有这样正经严肃的时候,他压着带土的肩膀说:“外面也不是百分之百安全的,但至少死亡率远低于忍界,自由度也高,也许你能在外面找到真正适合自己的事情,比如像我一样,当个猎人,又或者在便利店当个营业员。”
雷欧力把烟头按灭,留带土自己琢磨:“我等你等到明天天亮之前,你考虑一下,要不要跟我们走。”
***
同一时间,必莉卡在认真地同卡卡西告别。
和半藏家不同,小酒馆这边是传统的和式建筑,拉开木格糊纸的推拉门,延伸的屋檐下有条半开放的走廊,可供纳凉或小憩。
卡卡西把帕克也带来了,它比必莉卡初见时长大了一点,和卡卡西一模一样的死鱼眼,任何时候看起来都像生气、无奈又幽怨。
奈奈嫌弃极了的样子,斜着眼睛看它:“瞧你这一身毛乱的,一点也不顺滑,洗澡没用香波吧?话说,你知道香波是什么吗?就是……”
必莉卡跪坐在走廊上,细雾似的雨星子从外面扑进来,拂在脸上。她歪头看向坐在一旁的卡卡西,莞尔一笑:“这地方可真好,又凉快又透气,视野也通透,对吧?”
坐在一旁的卡卡西一腿半屈一腿竖起,眺望着远处起起伏伏的青褐色山线,答非所问:“真的……要走了吗?”
必莉卡一怔,垂下眼睛,隔了一会儿才开口,声音闷闷的:“嗯,对不起哦,卡卡西,我恐怕没办法和你们一起去木叶看一看了。”她尽量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勉强笑笑:“原本还挺期待的呢,蓝天、绿树,还有火影岩。”
必莉卡说着说着,忽然伤感起来,她低着头揉了揉眼睛,视野里突然多了一样东西。刻木叶标志的薄钢板,钉在深蓝色的长布条上,是卡卡西的护额。
必莉卡愣着没接,她知道,对于忍者而言,护额的保护作用还在其次,更重要的是为了表示自己的来历和身份。和她的猎人执照一样,是不能遗失的重要物品。
摘下护额的卡卡西,头发蓬乱着垂下一部分,半长的刘海遮住眼睛,显得有些陌生。他保持着递出的姿势,声音没什么起伏地说:“你不是想参加中忍考试吗?既然考试不能参加了,那这个给你拿着好了。”顿了顿,含糊地说:“当个纪念。”
这一瞬间,必莉卡突然觉得雨隐村的位置选得特别不好,阴雨绵绵的,无端端酝酿出数倍的离愁别绪。
她吸了吸鼻子,鼻尖泛红,瓮声瓮气地说:“这个给我,你怎么办啊?”
卡卡西说:“回村写遗失报告,装备部会补发的。”
刚刚摘下的护额内侧还带着卡卡西的体温,暖的,温热的。
必莉卡捧着护额,形容不出自己的心情。她想了想,把蝴蝶结发带摘下来,换了护额绑上,抿着嘴朝卡卡西笑:“好看吗?”
她似乎有些紧张,纤长浓密的睫毛随着呼吸轻颤,像小扇子似的投下一道阴影。
这样私密的贴身的物品,突然被另一个人珍而重之地接过去,随身携带,似乎就有了不一样的含义。
卡卡西的耳廓再次不可避免地染上粉色,别开头去,不敢多看,低声喃喃:“……好看。”真的,特别特别好看。
必莉卡突然上身前倾,双手捧起他的脸颊,把他的脑袋扳正了,认真而专注地凝视着他的眼睛。掌心下的面罩质地并不算细腻,但紧密结实,外面沾着一层薄尘,边缘处微微见汗。
卡卡西的脑子轰的一下就炸开了。
他呆若木鸡,僵了半响,手忙脚乱地往后退,舌头打结:“你你你……干什么?!”
必莉卡的理由很充分:“我要好好看看你的眼睛啊,因为卡卡西总带着面罩嘛,万一长大以后认不出了可怎么办?”
卡卡西喉咙发干,追问:“以后,你还回来吗?”
“如果你们敢在我死前踏入忍界一步,我一定杀了你们。”山椒鱼半藏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必莉卡慢慢把手收回来,呆呆地盯着地板发愣。
脸上的热度渐渐褪下去,卡卡西垂下眼帘,沉默半响,用手指勾住自己的面罩上缘,说:“给你看一下好了。”
面罩一寸寸下滑,即将露出鼻尖的时候,手腕忽然被必莉卡握住了。
“不要……”必莉卡抬起头,露出一张含泪带笑的脸:“真是的,摘下面罩就一点神秘感都没有了嘛!留一点遗憾啊,等我们重逢的时候再看,好不好?”
卡卡西垂着眼睛看她:“……还能再见吗?”
必莉卡拼命点头,内容含糊其辞,语气却斩钉截铁:“嗯!虽然不能确定时间啦……但十年也好,二十年也好,只要我还活着,总有一天会回来看你们的!所以,在那之前,千万不要死掉……”她眼眶发烫,拉起卡卡西的手,把戴在食指上的葡萄石戒指摘下来,放进他手心里:“这个送给你。不可以弄丢哦,不然我会生气的。”
说完,眼泪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啪嗒啪嗒地往下掉,一边抬袖子擦,一边打嗝似的哽咽。连自己都奇怪,又不是第一次和认识的朋友告别了,为什么这一次,就这样伤心呢?
不知道什么时候,奈奈轻手轻脚地靠过来,头偎在她膝盖上,小声地喵喵叫。
必莉卡渐渐止住了泪,但眼圈还是红的。
有纷沓的脚步声渐渐向外走去,不多时,传来半藏扯着嗓子喊他们两人的名字的呼喊声。
其他人竟然已经准备结账离开了。
卡卡西盯着手心里的那枚戒指,恍若未闻。必莉卡看着他的侧脸,看了很久,终于站起身往酒馆大门处走,擦身而过时轻声说: “卡卡西,我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