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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五。
为了庆祝复航,也为了庆祝元宵节。方寒亲临港口举行通航仪式。
整个东轩街全都挂着彩绸,彩绸直通清风里港。家家户户都高挂鲜红的灯笼,门楣上的红对联还洋溢着喜庆。
清风楼前的空地上,一些人正在忙碌的修葺着祭祀要用的高台。楼下,另一队人马正拿着红色绸花往屋脊上挂。港口沿岸,许多光着膀子皮肤黝黑的纤夫正拿着工具敲击停泊的船边刚结的冰。顶楼两侧,两个长长的红绸被放下来,正好盖在了清风楼两侧。
“主上到!”
命令被一层层的传到了清风楼。
金契下楼迎接。
周围忙碌的人自动跪成了两排,屏息凝神的等着方寒大驾。
方寒的仪仗队出现在了金契的视线内,《独断》中记载:“天子有大驾、小驾、法驾。法驾上所乘,曰金根车,驾六马,有五时副车,皆驾四马,侍中参乘,属车三十六乘。”就现在方寒的仪仗队人数和规模来看,连小架都算不上。
虽然人数规模远不如从前,但是该有的威严一点儿也没少。方寒身后的虎贲军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时刻保持着机敏。
“臣,参见主上!”金契在高台下恭恭敬敬的迎接方寒。
“爱卿请起,不必多礼!”
“恭请主上上高台,为通航祈福。”
方寒在台下点好了三支高香,拿着走向高台。
方寒的仪仗队分列高台两侧,虎贲军将高台围了起来。
众朝臣分列高台两侧,注视着方寒。
古老的仪式,庄严的祭台,肃穆的官员,淳朴的百姓。方都的人们都万分关注着这场祭祀盛典。
大灾之后的人,都带着最虔诚的心,注视着未来。
方寒登上高台,走向祭台。
祭台四角是燃烧的火盆,盆里燃烧的木柴正噼啪作响。正中间是供奉的河神像和香炉,神像两侧是泛着光金盘,金盘里整齐的摆放着五谷。最边上是高高悬挂的经幡,此时经幡正随风轻轻摇晃。像是神明对眼前人的回应。
方寒将高香插到香炉里,闭上眼睛带着所有人的希望默默祈福。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燃烧的香正发出了一个很漂亮的形状。
方寒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
“清风里港,再次通航!”
台下一片欢呼。
这次的通航仪式非常成功,仪式结束后工匠们麻利的拆卸了祭祀高台,恢复空地原来的模样。
虽然清风里港口全面通航,但是比起以前的繁荣盛况还是有所差距。
上艺阁复学。所以课程都步入正轨。
忠苑,策论课。
张硕夫子看了看兵书,将书放到了桌子上。一言不发,在他们中间走动。
“夫子,今日不讲书吗?”谭乡问道。
“今日不讲书。这书中的内容对你们其实已经没什么价值了。我们今日讲形式。书中讲官渡之战、淝水之战、赤壁之战和巨鹿之战为以少胜多着名战役。今日请大家从此四役中总结经验,谈谈自己的看法吧。”
楚玉成思考了一下说:“夫子,学生回答。”
“三殿下请讲。”
“以少胜多看似在人实则在谋,在双方实力悬殊的情况下谋略就是制胜关键。上兵伐谋亦是如此。”
“三殿下说的对。”虽然张硕给予了楚玉成肯定,但是看得出这并不是他想要的最优结果。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发表了一些看法,大致都是如此。
白袅看着越来越相似的答案总觉得张硕想要问的并不是什么什么“上兵伐谋”。她思考着,不自觉脱口而出:“方都对战姚都,以少胜多。”
“四殿下何意?”张硕问道。
“方都重文轻武而姚都重武轻文。方都对战姚都没什么胜算,只能靠谋略,只能靠以少胜多。不然,去年就不会派我兄长去讲和了,对吧。”
“是。所以我们开设策论,讲兵书,总结经验。就是为了让你们将来可以成为出谋划策者,减少我方都的损失。”张硕肯定的说。
策论结束,骑射开始。
当他们换好了骑射装在演武场集合的时候,看到了棋中将正在演武场里等着他们。
“各位学子,赵总教习在皇城城外六十里里处集合点等候大家,请大家想办法前往。”棋中将说着,拉开了一个信号鸣笛。
“现在?”方南浔问。
“是。从现在开始你们还有半个时辰,请尽快到达。”
他们快速跑出演武场边上的马场,里面一匹马都没有。
“这让我们怎么去?”楚玉成看到空荡荡的马场发出了疑问。
“出去找!”白袅说着,开始往外走。
上艺阁周边的马匹全都被借顾调走,在役马匹被禁止借调。
方南浔,白袅,楚玉成和独孤奕四人聚在一起想出城的策略。
方南浔想了想:“去驿站!百里加急战报可以调马。”
驿站。
方南浔一行人来到驿站的时候了,一批新的未被驯服的军马正在进行训练。
“上艺阁任务,需要抽调军马,请配合工作!”白袅拿出上艺阁的腰牌给他们看。
“军马暂时只有这些可以抽调,但是他们尚且未被驯服……不知……”
白袅看着那官员犹犹豫豫的样子,看向训马场。
一个看上去十分有经验的驯马师正骑在一匹红鬃烈马身上,紧紧的勒着缰绳。
红鬃马嘶鸣着,奔跑着,用尽全里的想要挣脱缰绳。
驯马师用尽力气也没能坚持一刻钟。重重的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几个身强力壮的人马上拿起绳子将那匹红鬃马捆了起来。即便浑身被束缚着那马依旧在反抗。
“畜生就是畜生!已经三个月了,跟这马同批的早已投入军队,就它这个样子!”那驯马师爬起来,走到训马场边上拿起带着倒刺的鞭子,骂骂咧咧的向着那马走去。
就在鞭子要打到那马身上的时候,白袅走了过来。
“住手。上艺阁临时抽调军马,这马我要了!”
那驯马师扬起的鞭子落下,狐疑的打量着白袅:“上艺阁抽调我们必然配合,只是这马我们训了三个月还是这幅样子,怕是会妨碍公子任务。”
白袅看了看那驯马师,他正捂着刚刚被摔的肩膀,脸上还带着地上的泥土。
“无妨。眼下除了它也没什么能用的了。”
驯马师示意了一下,几个人将束缚着马的绳子解开。那马重新站了起来,在原地嘶鸣。
方南浔三人也挑了几匹烈马。被迫骑着这样的马上路了。
路上,他们几人都被摔下来几次。但是也算是慢慢被驯服拉起,骑着马走比走着快点。
白袅骑着红鬃烈马被摔下来了几次。落后他们许多,身上脸上全是泥土。
不知道第几次被摔下来,白袅干脆不再骑它。
白袅拍了拍身上的污渍,看了看那桀骜不驯的马,直接牵着缰绳往前走。
“怪不得你三个月都没出训马场,看来你还没有找到想要的主人。”白袅对马说,她知道得不到任何回答但还是默默地说。
“自古以来,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可就你这样伯乐来了能选走你吗?”
那红鬃烈马像是听懂了一般在原地停止不强求,像是在抗议。
“你还不乐意听啊?你不乐意听我偏说!”
……
百尺楼。
训马场来信上报方寒说他们各自选的几匹马上路了。
赵捷派在各个路段的人也陆陆续续来信说明他们的情况。
“老四选了那红鬃烈马?”方寒看着密信,有些担心。
“是……而且……四殿下走的最慢。”
“但愿她能顺利完成任务吧,毕竟到了哪里他们的苦难才刚刚开始。”
……
太阳渐渐移向正南方向。
白袅还在林子里没走出去。
红鬃烈马停在路边,一点儿也不愿意走了。任凭白袅怎么拉扯缰绳它都不走去。
就在那马死命的往白袅相反方向拉扯的时候,白袅突然松开了缰绳。
“算了,我也不难为你,你也别拖累我了。我们就放过彼此吧。可先说好了,你要是跑的不远被人抓回去可别赖我啊!”白袅说玩玩,自己往集合点走去。
身边没了那个马的吵闹声,白袅能够更好的听清了周边的声音。
幽深的林子里有些窸窸窣窣的响声。这个时节有些野兽野鸟出来觅食倒是也会发出这种声音。但是白袅知道发出这声音的才不是什么野鸟野兔而是时刻观察着他们动向的士兵,想必是赵捷安排的。
白袅没在意,自顾自的往前走。
忽然,有人戴着面纱从路边的林子里面出来,挡在白袅前面。
“怎么?我任务超时了?”白袅问。
那几个人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一样,抽出腰间的剑向着白袅刺过去。
白袅顾不得刚刚被那马摔出的伤痛连忙还击。
“谁派你们来的?”一个回合下来,他们虽然人多却没站任何优势。
那些人还是什么都没说,再次向白袅刺过来。
几个回合下来,白袅将这些人打倒在地。他们的招式很杂乱,看不出来是哪派的招式。白袅掀开他们的面纱哦,刚想要看看他们的面容的时候被吓了一跳——他们的脸全都不同程度的被烧伤过,重新长好的皮肤根本看不出任何原本的容貌。
“这皇城里到底有多少人想要置我与死地啊!”白袅有些生气,但是又不知道该气谁。想杀她的人确实太多了,多到数不过来。
太阳偏西。
白袅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在规定时间内赶回集合点了,加上自己满身伤痕,不得不慢了下来。
白袅看着眼前的景象,突然想到了自己第一次练习射箭的场景。
那时候应该是六七岁,也是在一个雪天。她还没有弓长得高。林皋将军在十几米的地方摆了个巨大的靶子让白袅射,但是她连弓都拉不开。周围的副将都笑她,她一气之下拉弓搭箭射了出去,正中靶心。
“哎!想什么呢?”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面前响起。
白袅抬头一看,独孤奕骑着马像他走了过来。
“你这马,挺听话啊!”白袅感慨说。
“听什么话啊!它非要回来的!我都拉不住她,干脆就跟着他走了呗!你这是……被你的马抛弃了?”独孤奕有些幸灾乐祸。虽然自己也没有驯服这匹马,但是比白袅连马都没有强多了。
“我抛弃它了,在不抛弃我都得被他摔死了……”白袅自嘲道。
独孤奕下马。
“刚才想什么呢,那么出神?”
“想我以前练箭时候。我那时候最恨射箭,每天不是拿着很沉的弓举着练习姿势就是扎马步练重心。后来我实在忍不了了就去问林将。林将没回答我,只是向着靶子随意的射了一箭。正中靶心。从那天开始我就能射箭了,但是每天必须要有一千支箭射中靶心才能停。从早上起来练到晚上,吃不上饭是常有的情况。”
“后来呢”
“后来明白了林将的苦心,自请军法了啊!没有那个校场上拿着弓箭边哭边射的小孩儿就没有选在我引以为傲人人称颂的箭术。”
“毕竟是穿杨将军,这名号可不是平白得来的吧。”
“当然了。”
“现在可以享受了!”
“享受?享受不了啊!”白袅自嘲道“知道我以前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吗,刀尖舔血朝不保夕。每天陪着我的就只有铠甲兵器,看到的全都是队列和尸体。要做的就是巡防与杀敌。服从与坚守占据了我以前的生活。我倒是也想享受生活,可是我享受不起。就算现在也享受不起啊!”
独孤奕想了想:“我也是。自小就是战神候选,和你过的差不多。”
“你有没有想过,不做武将今后去干什么?”白袅问。
“不知道。我以前,现在,今后可能都只能当个武将了吧,毕竟其他事一事无成。你呢?”
“我啊,我没那么大理想,守一方乐土,保一方人们也就够了。”
“守一方乐土,保一方人们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何其困难啊!”
白袅叹了口气:“是啊!”
集合点就在眼前,但是已经下午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