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爽儿在房里等了一夜,却没有等到柳乘风。第二天一早,她旁敲侧击的问了顾妈妈,才知道柳乘风在书房处理公务,直忙了通宵。
……原来是因为公务。
有的人就是太认真太严谨了,为了国,连家都可以不顾。柳乘风大约就是那样的人。
爽儿的唇角淡淡扯了扯:没关系,昨晚不来还有今晚,柳乘风是个男人,又不是圣人,他还能一直不过来?
然而柳乘风便真的没再过来。
一连几天,他不是在书房处理公务,便是在前宅指点着训练家丁;晚上要么回自己的房里,有时在书房的长榻上安寝。
爽儿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也不能说这些不是正当的理由,但是……他娶她进门又是为的什么?就只为摆着吗?
他一直不碰她,她倒是不担心自己并非完璧的事被发现了;但是,自新婚便独守空房,她还不被别人的口水淹死!
难道,她那天看错了,他其实不喜欢她?又或者,他有什么难言之隐?比如……竟然不能行房?
爽儿决定,把这件事搞清楚!
是夜。
柳乘风独自坐在书房里,一手执卷,挑灯夜读。
淡淡的幽香自身后传来,柳乘风眉梢一动,回过头,见自己新娶的侧室夫人正站在身后。
爽儿一袭素雅的白色长裙,乌墨般的长发盘成流云髻,其上不着朱翠,只插一支浅色的茶花;脸上亦未见施什么脂粉,却是唇不点而朱,眉不描而黛,一双泛着水光的漆黑眼眸亮若星子,盈盈望着他,朱唇轻启,“夫君为国为家夜读辛苦,妾身亲手煮了些粥,还望夫君不要嫌弃。”
将玉手中端的一盅燕窝粥递了过来。
柳乘风的目光自回头那刻便不曾从爽儿的面庞移开,此刻看着那双端着粥的玉手,十指尖尖,白得近乎透明的肌肤吹弹得破——这样的一双手本应由人捧在唇边,小心呵护,轻怜蜜爱,如今却甘愿为他下厨煮粥。柳乘风心里浮现一丝感动。
但随即,化为淡淡的疼痛。
这样好的女孩……
柳乘风唇边漾起一抹温柔笑意,“爽儿煮的粥,为夫自是十分喜欢。只是这些粗活以后还是让下人去做,不用你亲自劳累。”
伸手,去接那碗粥。
爽儿垂着头,似是有些害羞的样子,略上前了一步,看上去是要将粥送到柳乘风手里。
变故发生的突然。
似乎是两双手交接中出现了问题。说不清是柳乘风没接住,还是爽儿低头将粥送的太近,那碗暗香四溢的燕窝粥不知怎么便打翻了,“叭”的一声落到地上,碗碎了,粥也在坠落时飞出来沾在两人衣服上,爽儿的裙边袖腕处全淋上了浓稠的粥水,柳乘风身上还要多一些,都淋在了胸腹和腿间。
“夫君……”
爽儿面上露出惊惶神色,顾不上自己,忙自袖中抽出手帕先为柳乘风擦拭,“都怪妾身不小心,刚才没端好,可有烫到夫君?……”
软滑细嫩的手似三月春风一般,在柳乘风身体上轻柔抚过,经过胸腹时尤其擦的细致,似有似无的触碰到衣料下的肌肤;她的指尖微凉,薄薄的一层衣料下,那人的肌肤却热得有些烫手,像是被点着了火。
粥水太稠,一方手帕终是擦不干净,爽儿擦了一会儿,抬起头面带娇羞的笑道,“夫君的衣衫都被这粥淋脏了,让妾身帮您换了吧。”
上前便欲解柳乘风的腰带。
指尖在将要触到柳乘风的身体时,那具身子却是猛的向后一撤。
大约是天气太热,柳乘风面孔微微泛红,气息也有些不稳,“不必了,我自己换过就好。”
转身,像是被什么追赶一般匆匆奔向门外,经过爽儿时低声说了句,“你也快去将衣衫换了,今晚不必等我。”
爽儿一个人站在书房里,看着柳乘风远去的背影,柳眉渐渐蹙了起来。
……
浴间内,水汽缭绕。
柳乘风在浴桶中放松了心神,微阖双目,任热水一波一波,涤荡身体的疲乏。
有个端丽的影子在脑中浮现,她轻颦浅笑,手中端了一碗燕窝粥,娇声唤他,“夫君……”
陌生气息的靠近令柳乘风瞬间回过神,他警惕的睁开眼,长期习武的本能让他想也不想便反手抓住了来人的手腕,猛的拉到身前,“好大胆的贼人……”
在看清面前的人是谁时下面的话消了声音:爽儿面白如纸,似是被吓得不轻,衬得那双大睁的眼睛愈发漆黑幽澈,剔透的玛瑙般动人;柳乘风刚才的力道太大,爽儿的身子重重跌在桶沿上时,上身的衣襟被水打湿了一片,薄薄的衣料浸了水,变成了透明,早就遮不住什么,胸前的美景呼之欲出。
柳乘风猛的抽了口气,“爽儿,你这是……”
“妾身那日弄脏了夫君的衣衫,心里很是不安,便又赶做了一件新的想要为夫君换上,过来时恰巧您在沐浴……”爽儿的一双美眸楚楚可怜,无辜的望着柳乘风,“夫君,便让妾身为您擦身可好?”
爽儿特意在“夫君”上加重了语气:夫妻之间增添些闺房乐趣,多少人乐此不疲的事,柳乘风这次还会拒绝吗?
柳乘风浸在水中的另一只手忽的紧紧握成了拳。
她是他的侧室,他明正言顺可以碰的女人,此刻她衣衫尽湿,娇艳欲滴的在他眼前,任他采撷,只要一伸手,他就可以摘到那株倾国的名花……
柳乘风将头转过一边,淡淡的说,“不必了。”
爽儿的眸光闪了一下,“夫君……”
“我不习惯被人服侍沐浴,你回去吧。”
爽儿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她仔细打量柳乘风的神色,试探道,“那……妾身在外面候着,一会儿伺候您更衣……”
“这也不必。”柳乘风很快打断了她,“夜深了,我沐浴完就休息了,这衣衫你放在外面,我自己会穿,你不必等了。”
爽儿的心里凉了半截。
柳乘风的意思很明白:他不愿她碰他。
上一次的试探她还可以安慰自己,许是那人素有洁癖,身上沾了粥水便扫了兴致;这次她特意从顾妈妈那里打听清楚了,知他今日心情不错,趁晚间沐浴,人最放松的时候她带了衣衫过来,当然也是醉翁之意,无非是想有个答案:他一直不碰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现在答案有了,却让人心寒。
爽儿心里不甘,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再不甘眼下也只能先离开,以免惹人讨厌。
“既如此,妾身就先告退了,那衣衫夫君一定要记得穿……”
爽儿盈盈起身,向柳乘风拜了拜,转身走了出去。
柳乘风望着那个远去的窈窕身影,神情复杂。
……
爽儿一个人在宽大的婚床上,半倚半躺,盯着面前跃动的烛火出神。
那柳乘风真是让人捉摸不透,若是不喜欢她,为何当日让人登门求亲?若是喜欢她,她几番投怀送抱,石头人也该动心了,他为何避她如蛇蝎?
他们是夫妻,有什么不能做的,他顾忌什么?
爽儿想着自己已被那贼人污了身子,本也不指望柳乘风如何善待自己;但毕竟她是新嫁,若从一开始柳乘风就不碰她,夜夜宿在别处,下人们难免有闲话,时候久了,她在这柳府的日子必定不好过,说不定最后下场比她娘还不如……
爽儿正在思量,忽听房门一响,却是柳乘风走了进来;他神色淡然,身上穿的正是她为他缝的那件衣衫,离近了可以闻到身上干净的沐浴气息。
爽儿眉梢微动,继而面上现出喜色,“夫君……”
忙下床想要服侍。
“不用了,你躺着吧。”
柳乘风摆手阻止了爽儿,走到窗前的贵妃榻旁,回身冲她温和的笑笑,“我不习惯和别人同睡,以后就睡在这里,你自便就好。”
侧身躺下,将脸朝着窗户方向。
爽儿僵着身子,看着那个人的背影,刚要热起来的心又冷了下去。
留宿在这里,又不和她同床,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夜色渐深,柳乘风躺下后便没有出声,大约是睡了。爽儿想了想,拿了床锦被,走过去轻轻盖在那人身上。
不管怎样,柳乘风肯过来,便为她免了旁人猜疑,可见他心里是为她着想的;他不碰她,虽然有些古怪,但以后日子长着呢,她可以慢慢想法子把这原因找出来。
爽儿又想起他进来时穿上了自己亲手缝制的衣衫,还是当寝衣贴身穿着,唇角便慢慢翘了起来,她走到案前熄了烛火,自行上床睡了。
黑暗中,柳乘风睁开眼睛,目光闪烁不定。
……
翌日,爽儿醒来时见顾妈妈和春香含笑站在床边,忙起身,“我怎么睡了这么久,倒让妈妈等我了。”
顾妈妈紧走一步上来笑着,“娘子这是昨夜服侍将军辛苦,必是劳乏些。是将军吩咐不让叫醒娘子的。”
柳乘风想得倒是周到。
爽儿唇角隐隐现出一抹笑意,面上故意带了些娇羞,似乎是被顾妈妈说中了缘故不好意思一般,只低下头,起身让下人伺候着更衣。
抬臂时,丝质的寝衣顺着柔若无骨的手滑下,露出一截光滑白嫩的藕臂。
顾妈妈眼尖,看到爽儿腕上,脸上顿时笑得跟朵花儿似的,“将军真是疼娘子,这镯子除了城里那家‘翡翠阁’,哪还做的出这样好的成色?”
爽儿唇角含笑,并不答话,只将手腕抬起来,迎着光仔细看那镯子:镯身剔透,被阳光一照愈显光润璀璨,今晨她睡得朦胧时,似乎是柳乘风过来给她戴上的,果然好成色!
一时更衣梳洗了,用罢早饭,有丫环进来通报,“锦绣坊的人来给娘子量身订做新衣了。”
爽儿暗暗掩了心里的惊讶,不动声色的等着制衣的工人过来。锦绣坊是专为京城权贵制做成衣的商铺,一件衣服能顶寻常人家数年的花销,程府里也只给孙氏母女做过一两件过年的衣裳,爽儿和她娘却没享受过这种待遇。
——柳乘风待她真是不薄。
待送走了锦绣坊的人,又已是半日。爽儿一转身,却见柳乘风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外,正看着她。
爽儿眨了下眼,随即粉面含笑的上前,“乘风……”半真半假的嗔道,“锦绣坊的衣裳那么贵,有一两件就够了,你怎么连日常起居的都让人给我做了。”
这得几千两银子,用这钱买处宅子给她娘养老多好!
柳乘风微微笑了笑,“你嫁过来时我正在外面,回来时又晚了,耽搁了你回门。这一阵正好我在,改日便一起回去见见你爹娘,到时候总要穿些新的衣裳。”
柳乘风心细如发,连回门的穿戴都为她想好了,爽儿这次是真的有点动容。她轻轻挽住他的手臂,真心实意的唤了他一声“乘风……”
程爽儿是知道感恩的人,他对她如此,她亦会投桃报李;便是没有肌肤之亲,便是,她的心已经随着那个人一起死了,不会再爱;只要他一直这样待她,她不介意一辈子在他身边,安份守己的做他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