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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两个多小时的旅程,周涵和伊晓彬终于抵达了曼彻斯特的皮卡迪利火车站。
两人没有停留,又坐了二十多分钟的出租车才来到孙继海位于曼彻斯特郊外的家。
映入眼帘的是一栋独立的二层欧式别墅,但与国内那种成排成列几乎一模一样的住宅小区不同,这里的房子都各具特色,而且错落有致的分布在一大片区域内,彼此隔得很远。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充满纯自然风格的绿树和花木,整个社区俨然就是个大型的森林公园。虽然时值冬季,但孙继海家门前的草坪依然是绿油油的。
周涵叹道:“真他妈牛逼了!不说别的,你就看这草坪,比咱们国内那些俱乐部的球场保养的都好,还有天理吗?”
伊晓彬也点头称是,相比之下,他俩现在租住的地方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两人敲开房门,迎接他们的是个约莫五十来岁的中年女人,身材略胖,戴着副眼镜,给人一种很知性的感觉。这就是孙继海的妈妈于英凤。
两人很有礼貌的叫了声“阿姨”,于英凤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非常热情的将两人请了进来。同时又对着屋里叫了一声,让孙继海出来迎接客人。
周涵偷偷告诉伊晓彬这位孙妈妈曾经可是教育战线上的能手,典型的中国知识女性。
进了房间,放下礼物后,就看见孙继海正拄着特制的拐杖从沙发上艰难的站起来。
周涵和伊晓彬慌忙过去扶着他坐好,虽然只是很简单的动作,但孙继海此时额头已经微微见汗,显得很吃力的样子,真的很难想象不久之前他还是在英超赛场上奔跑如飞的后防悍将。
但尽管如此,孙继海的脸上却还是那副招牌式阳光灿烂的笑容。他只是在国家队跟伊晓彬共同训练生活过一些日子,至于和周涵则是第一次见面,可看上去却像是十几年的老相识似的,显得特别亲切。
也许只有身处异国的人才能真正体会的到“同胞”这个词的含义,只要你们是出自同一个民族,同一个祖国。
伊晓彬拿出刚买的芭比娃娃对孙继海说:“继海哥,怎么没看见你女儿啊,是不是在楼上?”
孙继海哈哈一笑道:“前两天跟我老婆一起回国看她姥姥、姥爷去了,现在家里只有我和我妈俩人。因为我现在刚做完手术,开不了车,我妈又不会开。所以要是我老婆在的话,就让她去接你们了,你们俩也用不着打车那么麻烦。”
这时于英凤端来了水果和茶点招呼周涵和伊晓彬,看他们和自己的儿子如此投缘,便笑呵呵转身去厨房准备晚饭去了。
三人聊着聊着,话题很快就转到了足球上。孙继海昨天也从英超的转播报道中看到了伊晓彬的表现,他当然清楚这个国家队小兄弟的实力,因此并不太吃惊,还半开玩笑的说以后曼城和切尔西比赛的时候让伊晓彬脚下留情。
周涵和伊晓彬也都笑了,但他们更想知道的却是孙继海在英国的生活趣闻,毕竟如果算上英甲的经历,他已经在英国呆了足足四年有余,可以说是经验丰富。
提起这个倒是正中孙继海的下怀,话匣子立刻就打开了,周涵和伊晓彬马上就沦为了听众。
可是孙继海并没有谈起在曼彻斯特的事情,而是让思绪直接回到了1998年。
那年盛夏的一个傍晚,他拖着塞满衣食住行各种东西的大箱子来到了伦敦,加盟了刚刚降入英甲联赛的水晶宫队。
“我当时才二十一岁,什么也不懂,傻啦吧唧的感觉就像是去旅游的。你们都知道俺们大连人爱吃海鲜,所以我在箱子里塞了几大包干海参。可是听说英国海关不让带这种有腥味儿的东西,弄得我捂着行李紧张的要死,好像跟非法偷渡似的。”
“好不容易混过关之后找到接我的人,出了飞机场我问他伦敦有多大,他说有三个北京那么大,要知道到那时候北京可是能赶上四个大连啊!所以我一听就晕了,只好当人家的小尾巴,不然真怕把自己弄丢了,哈哈。”
“等他把我带到住处,进门往床上一倒就想哭,别提多难受了。心想我这不是有病么,在大连队踢好好的,大老远的跑到这儿来干什么呢?后来在水晶宫队训练了几天才慢慢缓过来。不过还好,那时候跟范大哥(范志毅)在一块,至少有个人说话。”
周涵和伊晓彬也跟着笑了。
“你们先别笑,好笑的还在后面呢。一个月之后我真的哭了,那是我第一次代表水晶宫上场,结果没几分钟就叫对方一个‘卷毛’踢伤了,半个月不能训练。等我回到公寓,刚坐下来眼泪就止不住往外流。现在想想,那时候真是没出息啊。”孙继海说完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
周涵和伊晓彬倒是感觉很意外,要知道在伊晓彬横空出世前,孙继海可是国内外公认的中国天赋最高的球员,年少成名。当年最为中国足球职业化之后第一批留洋的球员驰骋英伦赛场,在外面的人看来是何等的风光啊,可是谁能想到这其中的艰辛与无奈呢。
孙继海继续说道:“一开始遇到的问题就是语言不通,这一点你们两个倒是不用担心。我刚来那会儿可挠头了,幸亏我那位读大学的时候是英语专业出身,可帮了大忙了。不过,其实在这里最大的问题还是文化差异,英国人的习惯和想法跟咱们差得太多,刚开始在他们的一亩三分地我话都不敢多讲。说白了,想在这里站稳脚跟的话,除了靠技术能力外还得要适应英国人的生活习惯了,比如泡吧喝啤酒什么的,不然你很难交到朋友。”
“也就是后来我妈过来照顾我才好了些,至少能吃上称心可口的饭菜。所以你们俩如果条件允许的话也应该把父母接过来,能帮你们解决很多问题。”
伊晓彬听了不由得点了点头,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也买栋像样的房子,把父母接到这里来住。说实在的,虽然有周涵陪着,但天伦之乐始终是无法代替的,远在北京的父母一定也在日夜想念着自己。
周涵笑了笑说:“我爸妈肯定是不愿意来的,而且英国人就是挺没劲,我来这些日子早知道了。”
孙继海说:“你还是来的时间短,如果呆长了就会发现其实英国人也特搞笑。我记得原来在伦敦租的公寓附近有条小巷,名字叫ELM PASSAGE。我每天早上晨跑的时候都会经过那里,没过多久我就发现其中几个字母被人用油漆涂掉了,不仔细看就成了ELM ASS!于是以后我每天都要从ELM的屁股上过……”
说到这里,三人都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
笑过之后,孙继海又接着说:“不过,我觉得适应英国生活也是有利也有弊。就拿我女儿来说吧,从出生到现在四岁基本都在英国,我把她送到学前预备校上课。除了家里人意外,她接触的基本上都是英国人,倒是完全适应了。现在搞得跟我发小脾气的时候都是用英语,汉语反而说的不怎么利索了,这叫什么事儿啊。”
谈着谈着转眼就到了晚饭时间。孙继海家好久没有招待客人了,于英凤今天大展厨艺,做了满满一桌子菜。周涵和伊晓彬见他们如此盛情款待,当下也就不再客气。于英凤不停的招呼两人多吃,还告诉他们有空就常来玩,千万别生分,就当是走亲戚。
自从来到英国之后,两人吃的最多的就是外卖和馆子,最多是闲下来的时候做点儿千幻最爱的熏鸡,但是像这样充满家庭气氛的晚饭却是头一次,自然吃的十分开心。
由于第二天伊晓彬还要回切尔西参加训练,所以晚饭之后两人没有多呆便起身告辞。
孙继海虽然行动不便,但还是坚持把他们送到大路上。临别时,他鼓励伊晓彬一定要在切尔西队加油,自己也会尽快养好伤,重返赛场,他期待着两人英超上演中国德比。在这里,他们就代表着中国足球和中国人的形象。
在去火车站的出租车上,周涵突然说:“彬子,继海到底是在英国呆得比较久了,他说的还真对。要融入英国的社会就必须适应英国佬的生活,我来这半年可是深有体会。”
伊晓彬问:“怎么适应?”
周涵道:“就像继海说的那样,泡吧喝酒,多认识英国朋友对你有好处。”
伊晓彬皱眉道:“算了吧,那种场合我不喜欢,而且我也不会喝酒啊。”
周涵不屑道:“不会喝酒不要紧,你可以喝别的啊,那里就是社交场所,谁也没真让你喝酒好不好,再说有我陪着你呢,没事。”
伊晓彬问:“你是不是背着我去过?”
周涵哈哈一笑道:“当然了,你没来的时候我常去,你别说还真认识了不少人。后来为了陪你这准宅男,哥们儿我才歇了。老实告诉你吧,有些事情还真得靠他们帮忙才能干成。得,捡日不如撞日,不如我现在就带你去见识见识?”
伊晓彬看了看表说:“这都七点半了,咱一会儿还得赶火车呢,现在去酒吧几点才能回去啊?改天吧,要不等咱先回伦敦再去也不迟啊,玩一会正好回家睡觉,还不耽误第二天训练。”
周涵说:“这你就不懂了,要去就得趁现在。英国佬的法律有规定,晚上十一点以后酒吧不准出售酒精类饮料,所以那时候去就没意思了。听我的没错,这就去。”
周涵说罢,吩咐司机就近载他们找家有点品位的酒吧。
那司机轻车熟路,很快带两人来到了附近比较有名的black horse酒吧。
此时还不是最忙的时候,但里面已经聚集不少客人,男女都有,但基本以二三十岁的年轻人为主,大家穿的都比较随意。
两人好不容易在角落里找了位子坐下,周涵点了一大杯英国人常喝的吉尼斯黑啤酒,又要了两碟配酒小菜,而伊晓彬只要了橙汁和冰淇淋。
两人边喝着东西边观察着酒吧里的众生相,只见有的青年男女抱作一团亲热,全然不顾周围人群的目光;有的举起酒杯舞动着,就像着了魔似的;还有的木然地站在人群中,冷冷地喝着自己的酒,仿佛这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
伊晓彬正看得出神,突然感到肩头被人轻轻拍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