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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暇……”茜女强行镇定,露出一丝淡笑。
“姑娘深更半夜这是要去哪里?”无暇眼睛炯炯地盯着她。
茜女本能的想后退,在夜里,她的目光有些吓人,她朝她走近的姿态,干练稳重,也不像一个普通的婢女。
“无暇,你别管我了,我不想再连累殿下,你是他的人,应该为他考虑。”
无暇却严肃地道:“奴婢只听殿下的命令。”
“可这是为殿下好,他藏着我,万一被发现了,他会惹来事端的,你就说没看住我,我跑了,以后,我有什么事都不再关殿下的事,这样不好吗?”茜女苦口婆心,期望这姑娘能放她一马。
“殿下做事有自己的主意,奴婢只听他的命令办事。”无暇坚持。
茜女急了,道:“不管,反正我今天要走。”说完,就想越过她往外走,她心想大家都是女人,大不了撕头发,她还能管得着她吗?
不料,无暇只抬起胳膊按住她的肩膀,她就怎样都迈不动脚步,心中一震,原来是个会武功的!也难怪,纳兰沧海留她陪她,一来是保护,二来……也是看住她吧。
“姑娘不能走,不然奴婢无法跟殿下交待。还请姑娘别为难奴婢。”
茜女闭了闭眼,萎靡的转过身,哀怨的看她一眼,“好吧,我打不过你。”
无暇笑了笑,“谢姑娘配合。”说完,做了个请回的手势。
茜女脚步慢吞吞的往回走,却故意放慢了步子,待无暇无意中走到了她前面一点,她迅速从袖子里拿出手饰盒,如法炮制的照她后颈打砸去,“打晕你总可以吧……啊!”
不料无暇耳灵手快,一反手将她的胳膊扭住,茜女尖叫着求饶:“我不敢了,快放了我。”
无暇气恼的一凝眉,正想松手,却突然瞟见远处有一道亮光在箭速飞过来,她本能的将茜女挡在身后,下一秒,“扑”的一声,一记飞镖实实在扎进她的胸口。
茜女原还为无暇突然将她拽到身后而气恼,下一刻就眼睁睁看到她中了飞镖,不禁大骇:“无暇!”
“姑娘快走!”无暇用力将她一推,气若游丝地叮嘱:“朝西走,坡下有条小道可以出山。快……”
“无暇……”茜女沉痛的抱住她,“我们一起走。”
“我不行了,镖上有毒。”无暇话音刚落,茜女就注意到她嘴唇已发紫,“你快走,别管我。”
茜女眼泪止不住的掉下,见事态紧急,眼见黑夜中有树梢微动,似有人已追过来,她只能舍弃无暇,“对不起,我对不起你无暇。”
无暇含笑着闭上眼睛。
茜女一狠心,转身就朝她说的方向奔去。
穿过枫林,很快找到了无暇说的坡下小道,她匆匆忙忙的下了坡,这坡很陡,她也顾不上其它了,手拽着两侧的干草树根顺着坡往下滑落,下了坡,她爬起来,看到了有条被树丛掩盖的小路,她猫着腰钻进去,快速奔走。
身后那人追得急,隐约还能听到被弄断的树枝声音。
焦急中她回头看,已有一人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茜女心中悲戚,她不会葬身于此吧?!这算什么?!
一咬牙,加快了步子奔入树林中。
树林里枝叶繁乱,杂草丛生,那人也是追的有些迷糊,茜女又东转西绕,自己也不知跑到了哪里,竟一时甩开了那人。
她一屁股坐到了树底下,长吁短叹,太累了,她不能这么跑,孩子会跑掉的。得歇歇……
现在,心里不禁开始想念七皇子,为什么他不在这里,如果今天他们没有那样的争执,他可能不会走,今晚,有他就安全了。那么,又是谁在追杀她呢?江璞玉吗?不该啊,他一定会抓活的。那,又是谁想致她于死地呢?郡主吗?虽然郡主是不喜她,但那人却恪守规矩,应该没那么歹毒心肠,那么,还有谁能对她下手呢……
宁香儿!
结合今天纳兰沧海的表白,恐怕,就只有她能下此狠手了!丫的,她穿过来后,已经两次被这女人逼杀,她就此起誓,能活着出去,绝对不放过她!
“唰!”身后又有异响传来,茜女咬牙站起来,忍着心底的惊惶害怕,撒腿就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害怕的狠了,有时候也就忘了害怕,她现在只有一个目标,就是跑,有技术的跑,跑出那人的追踪。
不知不觉,竟跑出了树林,她看着前面一大片空地,就跑过去,不料前面,竟然是悬崖……
好狗血……
一回身,一道黑影就立在了后路上,她没了后路。
更加狗血……
“你,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追杀我?是谁派你来的?”知道问了没用,她只会分散对方的注意力,寻找能逃掉的机会。
那人着夜行衣,蒙面,手举着弯刀,一步步朝她逼近。
“你让我死个明白可好?我与你原无怨无仇。”茜女嘶喊着,痛苦的哀求。
那人终于压着声音,道:“一个贱婢,竟敢蛊惑七皇子殿下。”
茜女眼一眯,果然没猜错。其实也好猜,她的仇人没几个。脚下,石块已有松动,她回头看了一眼,那涯底……白雾飘渺,很是恐怖。
那人扬起弯刀就想砍过来,茜女实在无计可施,眼见命丧黄泉,百般不甘,突然扑通一声跪下去上前一把抱住了那人的腿,“英雄!你娶了我吧!”
那人一愣,竟是僵住了。估计是没想到有人临死还能这么扯蛋。
茜女见那人愣了,赶紧再接再励,“英雄其实你误会了,殿下她喜欢的不是我,他喜欢的是皇子妃,只是利用我让皇子妃嫉妒,我的存在,只是在帮助皇子妃重获殿下宠爱呀!”
话说,这话她说的忒溜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说的这么逼真有道理,可能这就叫天生伶俐难自弃吧。
“闭嘴!少花言巧语,皇子妃要你今晚死,你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大侠你真是太酷了,这一刻,我爱上你了!”茜女眼露崇拜,誓死如归的扬起了脖子。
“……”大侠的嘴角抽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盯着这个油嘴滑舌貌不惊人的丫头,心里怀疑啊直怀疑,殿下喜欢的真的是此女吗?
“大侠,你带我走吧,我跟着你,做你媳妇儿。”茜女陪上笑脸,死抱住他的腿。他一刻不杀她,她就多一刻求生的时机呀。
“没皮没脸的女人。”那个恨之入骨的唾弃,在这么严肃的时刻,此女真的很侮辱他的职业操守!
“唉,好吧,我知道你是个杀手,你只能听命于你的主人,但是大侠,你也是人,你就甘心做一个只听从旁人的机器?你就不想有老婆孩子吗?”茜女一脸诚恳的规劝他。
“哼,你少想哄骗我放你!”那人虽嘴上这么说,但手上的刀却并未落下来。
茜女见他犹豫,就转了战,道:“好吧,如果怎样都是死,你别让我死的太惨好不好?你看看你这一刀若是砍下来,我必然血肉模糊,我不要,那太丑了!我是个爱美的姑娘,那太残酷了。你再看,如果我从这崖上掉下去,必然粉身碎骨,被野兽给吃掉,那样我连轮回……也不行了,我真的是太可怜了……”
那人的嘴巴又在抖,他从不知道,杀个人这么难,这一刀,就是一直切不下去。
“这样吧,大侠,你看我手无寸铁,又不会武功,铁定是跑不掉的,你拴着我,带我出山到集市,我知道药铺有种药吃了可以睡死过去,只求你菩萨心肠,给我留个全尸,再帮我好好安葬,可好?”茜女眼泪汪汪的看着他。
那人真的犹豫了,皇子妃只要她死,没说怎么死,只要她死了就行。
“大侠,你念在我这么崇拜你倾慕你的份上,你就答应我吧,这样是两全其美啊!”茜女苦苦哀求。
那人,终于慢慢的放下了弯刀。
茜女惶恐的看着那刀寒光闪闪,自觉的抬起了双手,让那人绑上了她。
“走!”那人训斥她一声,她就连忙起来,跟着他往前走,走了几步,回头心有余悸的看了看这可怕的悬崖……终于不用跳崖弄到最狗血了。
那人身子挺的笔直,气定神闲的牵着她往前走,不时回头看她一眼,她就抱以灿烂一笑。此时不是想迷惑他,只求能迷惑一时。
此人是杀死无暇的凶手,她可惜是不能为无暇报仇了,能从他手下逃命,也算是对无暇一丝的安慰吧。
至于那个背后真正的凶手,唉……恐怕连殿下,也无能为力。人活着,如果没有权力,没有地位,还活着做什么……
他们走了一夜,走走停停,天将亮时,已出了这片山,瞧见了附近的集市。
茜女兴奋啊,终于见到活人了。
一柄刀刃抵在她脖子上,“少耍花样。”
“不敢,不敢,大侠,其实你看这街市,热热闹闹,市井民生,多么有意思,像你我这样,生生死死的,到底又是为了什么呢……”
“闭嘴!再敢耍花腔,就一刀砍了你。”
“呜……大侠你好狠心,其实大侠你何必这么死心眼呢?皇子妃只是让我消失嘛,我是真的打算消失的,我要离开燕京,离开殿下的视线,殿下见无暇已死,我无人保护一定也是死路一条,他就不会再找我了。你不如放我逃出燕京,回去就跟皇子妃说我掉下山崖了,不就行了……”
“得寸进尺。”那人冷哼一声。
“好吧……可是你穿成这样,怎么能大摇大摆的到集市上呢,不如,我自己去吧?”茜女完全不当对方有智商,越来越扯。
那刀刃又逼近一分,“我一刀下去,不会有太多血喷出,不会让你的脖子断掉,还是能保持你的美观的。”
“……”茜女撇了撇嘴,翻了个白眼,继续朝前走。
那人紧紧跟随,不住的催她,“快去买药,让你死的痛快。”
茜女走在他前面,也不理他,顾自往人多的地方挤,乡下早上的人还是挺多的,乡下人见识也少,看到她身后的人打扮都纷纷惊讶的侧目过来。
那人明显有些烦躁。
茜女见时机成熟,突然转过身一把抱住那人大声哭叫:“各位乡邻你们帮我评评理!这个是我的丈夫!你看我现在身怀六甲,他居然还出去偷情!被我抓个正着,现在还拿个刀威胁我……”
“你……”大侠风中凌乱了,这又是什么情况?
众人纷纷围过来看热闹,听到她这样哭诉,立即有人不愤的指责,“怎么能这样呢?媳妇儿还怀着孩子呢!”
“就是,负心郎!”
不过也有人提出异义,“怎得见他丈夫就是去偷情呢?”
茜女眼珠一转,挤出几滴泪花,道:“你们看他穿成这样,就是方便夜会那奸妇!好好的我能污蔑自己的丈夫吗?我是为孩子委屈呀!”
“太不象话了!你对不起你的媳妇和孩子!”
“是啊,这媳妇儿太可怜了!”
“打他!这种男人该受到教训!”愤怒的群众围上来,开始跃跃欲试。
“揭开他的面纱,看看到底是什么样!”又有几个好事的冲上来,瞬间就和那人扭打起来。
中国人好聚众闹事,一会儿的时间就乱成一团。
茜女趁机钻入人群。
本来,这些人如果不在这么拥挤的地方,完全不够那人的一指头,只是地方太乱人太多,茜女又哭又闹弄的他晕头转向,他从来就是个夜里行动的杀手,不懂人间烟火,所以显得有点傻,待反应过来时,又只能和这些群众拉拉扯扯,人群中,还有几个颇有点花拳绣腿的,一时将他缠的离不开身。
毕竟当街杀人如果闹大了,他也不好交待。
他暂时不想节外生枝,没想到那女人那么狡猾,竟然趁机逃跑了,待他好不容易跑出那群人,再去寻时,哪还有那女人的身影?
脸上凝重的在街道中慢慢行走,找寻她的踪影。
他的脚步缓缓走过街角时,一直蹲在角落的几个乞丐里,有一个悄悄抬起头,朝着他的背影露出猥琐而胜利的笑。
这小乞丐,就是茜女。
当她从人群的缝里挤出去的时候,就赶紧跑到一些乞丐中间,拿了一枚铜钱换了一个乞丐的衣服,披在身上,又将脸上摸花,就跟着混到乞丐中间,蹲在了街角。
果然,杀手还是很好骗的,她得意的笑……
为了谨慎起见,她并不着急逃走,她索性啊,就继续装作乞丐,待这个人的踪影彻底没了后,她再另作打算。
“嗳?你是哪来的?从来没见过你。”旁边的年轻乞丐终于好奇了。
“我呀,我新来的。”干哪一行没有新来的啊,不兴转行当乞丐吗?
年轻乞丐撇了撇嘴,不满地道:“看你好手好脚的,也跟我们抢饭吃。”
茜女抿了抿嘴,不搭理他。
过了会儿,年轻乞丐出去磨了一圈,回来时黑黑的手拿了个馒头递给她,“我看你蹲半天了,什么也没要到,这个给你吃吧。”照顾新来的。
茜女吃惊的抬头,她虽然被坏人追杀是有点饿了,但是她还没饥饿到当真当乞丐要吃的,只想等会儿再去买包子吃。可是,现在对上这个年轻乞丐真诚的眼神,她有些感动了,伸手接过来,她不想拂了人家的好意,又不忍心全部拿走,就索性掰了一半,递还给他,“谢谢你,咱俩一人一半吧。”
年轻乞丐微微一笑,接过那一半,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这时,又有一个身体健壮的乞丐走过来,眼神凌厉地看了茜女一眼,突然从她手上抢过馒头,“有本事自己要饭!新来的还想跟我们争饭吃!”
茜女纠结了,看来也不是人穷了就善良啊。
“发子,她是个姑娘!”年轻乞丐着急的喊。
“去!”那健壮乞丐给了他一脚,螃蟹一样的走开了。
茜女对着他的虎背熊腰撇嘴,这才叫好手好脚的不干活,非得乞讨,偷人现眼。
“姑娘……不如,你吃我这块吧。”年轻乞丐抱歉的将手里只剩几口的饥渴递过去,同时自己还对着那馒头咽口水。
茜女看的心里酸,就摇了摇头,说:“小兄弟,你若能帮我个忙,我就给你一点铜板多吃几口饭。”
“什么忙?”年轻乞丐虽然有些疑惑,还是期待的睁大了眼。
“我想到离燕京相反的地方走,你告诉我怎么走,帮我送出这里,我就给你钱。”
“燕京相反的地方?燕京在这边,那就是那边,姑娘,你到底是要去哪里呀?”
茜女摇摇头,“离燕京越远越好,最好是有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
“姑娘,山清水秀倒是这一路都会有,可是,都是山林和一些村庄,没有集市没有城,而且听说,再过去就到了国界了,我劝姑娘你还是换个地方。”
“国界?”茜女脑子里叮的一声!出国好哇!这样就更加安全了!
“姑娘,那赢国人野蛮,你还是别去了。”
“好了,谢谢你,这些给你。”茜女爽快的将手里的十个铜板都给他。
“呀,姑娘原来你这么有钱……”
“记住不许和别人说起我。”茜女说着已站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有了目标后,茜女觉得神清气爽,她先到一个小摊前吃饱了饭,又包了几个包子和干粮,备了瓶水,然后去当铺将手饰给当了,准备好后,她就仔细的挑了辆马车,让车夫送他到赢国国界处。
挥挥手,与过去一笔勾销,从此她将开始纵情高歌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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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皇子妃又惊又愤的从椅子上站起来。
她的面前,低头笔直的跪着那个叫晖的杀手。
“废物!”宁香儿一掌过去,晖的脸上几道手指印。
“请主人责罚。”晖头更低了些。
宁香儿从他的身上抽出剑,搁在他脖颈上,半眯起晶亮的眼睛,阴恻恻地道:“你该不会也受了那女人的蛊惑,故意放了她吧?”
“属下不敢。是那女人太过狡猾,属下失职,请主人责罚。”
宁香儿脸上有些扭曲,恨恨地瞪了晖许久,终于压下胸口的火,手上的剑渐渐的顺着他的胳膊往下滑,滑至他的手腕处,停了下来。
身后的寻芳颦了颦眉,想着皇子妃这是要斩下晖的手了。
宁香儿在犹豫着,紧盯着晖的脸,他那里,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丝毫也没有表情,不由得,又将剑朝下滑了一些,到他的手指,一用力,切下了两根手指。
断指啪的掉在地上,血顺着他的断指处滴下来,瞬间屋内一阵血腥气。
晖只眉头皱了皱,便忍着伤手抱拳,道:“谢主人不杀之恩。”
“滚!”宁香儿将剑一扔。
晖拾起剑,转身,挺着背往外走。
他只是个杀手,从小就知道听从主人的命令杀人,生活在黑夜中,他以为,他活与不活都是一样的,他生来就是个工具。可是今天,他纵然被主人伤了指,以后亦不能再做个有用的杀人,被主人抛弃,但他并不后悔,那个女人虽然油嘴滑舌,却点醒了很多他从没想过的东西。
原来,他也是个人?
为什么,活的从来没有人样?
这个问题,他想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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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一场大火烧过的相府,虽然大面不伤大雅,可是与丞相寝宫相邻的院子,却有着火烧后的萧条残破。
没有丞相的发话,这里什么也没动过。保持着烧过后的一切痕迹。
屋内,一张床上,放置着那个疑似茜女的东西。以一张白布盖着,放置了这些天,没有动过一分。
江璞玉不让埋藏,他不准她以茜女的名义埋在土下立碑,一天解不开迷团,解不了他心中的疑惑,他便一天不能相认。
也已请了好几个仵作来调查,都不能确定此尸的身份。
江璞玉心急如焚,心痛如割,每日受尽煎熬,活在希望与绝望之间挣扎。
他整夜整夜的坐在这个不明物旁边,愣愣的看着它,问着它,寻求着答案。
窗前落下一道黑影,跪地道:“丞相,七皇子出王府去了莽山。”
江璞玉神色一聚,“然后呢。”
暗卫朝顿了下,沉声道:“起始时,被七皇子发现,甩掉了属下。待属下再寻到他伫足之地时,那里已空,只余……”
“什么?”江璞玉紧张的问。
“只余了一个姑娘的尸体。”
“是谁的尸体?!”
“属下查了,并非是马姑娘。”
江璞玉一颗心落下,又不禁有些希冀,“这么说,他还是有秘密瞒着本相……再跟踪他,势必查出他究竟做了什么手脚!”
“是。”一声未消,窗外人已不见。
江璞玉对这个不知是不是喜讯的消息十分振奋,现在能有一点的蛛丝马迹,他都会联想到茜女,都会想到纳兰沧海是否藏匿了茜女,否则,他为何悄悄去了莽山,又为何会有人在那儿杀了个姑娘?这些,其中必有蹊跷。
他一定得查个水落石出!
除非让他亲眼见到茜女的人头,他才会放弃寻找,不然,他会找一生一世,找到天涯海角,一天不见她真正的尸,他就一天不相信她已去。
疲惫的倚到后背上,他闭了闭眼,强忍着内心的波澜,回想着茜女的一颦一笑,一哭一闹,那么鲜活的影子,她不可能,变成一具黑而焦的干尸。他不相信。
眼泪,悄悄的滑下,流到了他干瘪的唇上,近日来日益憔悴,他已无心讲究仪表。
门外,悄无声息的走进来一人,昏黄的灯光下,纳兰幽青静静的看着他的脸,看着他眉心的皱痕,那种深到骨子里的痛苦,却与她无关。她这个妻子,真的很失败。
可是妻子终究是妻子,她无法一天天看着他难过沮丧无动于衷。
江璞玉听到她脚步走近,不情愿的睁开了眼睛,投过视线时,视线是冷冷的。“郡主来这里做什么。”
纳兰幽青微微颦眉,她知道他不喜,她也有些怕招惹这时候的他,但是,她必需来。
“丞相打算消沉到何时?”
江璞玉烦躁的收回视线,“不关你事。”
纳兰幽青抿着唇,忍着委屈,真诚地道:“我是你的妻,就这么不想与我说话吗?”
江璞玉转头看她,神色严肃,“本相如今有人生最重要的事,还请郡主莫再为难!”
“丞相,璞玉!”纳兰幽青急切的唤了句,但想到他的心情,便也忍了下来,走到他身侧,看了他一会儿,低声道:“丞相可否告诉我,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知道,茜女她还活着。”江璞玉说着,不禁哽咽于喉。
纳兰幽青心中刺痛,她看到江璞玉眼底,有着重重复杂的感情,这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他眼中有伤痛,有愧疚,有后悔,有自责,有惶恐,有无奈,有乞求,有期待……太多太多,原来她以为丞相清心寡欲,没想到,原来他所有的感情,都给了马茜女那个女人。
失望的闭了闭眼,她苍白的脸上,已无半丝血色。
再睁开眼时,已有了几分平淡。
“丞相,我曾经听我父王说起过,有一个故交的部下曾是个陶匠,他有一门特殊的技艺,便是以人的骷髅头颅能还原本人的相貌。”
江璞玉身板重重一怔,不可思议的盯向纳兰幽青,“此话当真?”
纳兰幽青轻轻一笑,“只是此人因着这技艺,开罪了人,为保性命,已躲藏起来,我并不能保证,还能够找到他。”
江璞玉兴奋了,也激动了,这技术他也曾有耳闻,只觉得空穴来风不可相信,单凭一个骷髅可以以泥还原本人的面容,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但是现在的他,却是什么都相信的!如果,他能找到这位高人,将床上的这个“人”还原面貌,不是就能确定“它”的身份了吗?
如果还原后,这张脸并不是茜女……那么茜女就是还活着!救她的人必是纳兰沧海无疑,他顺藤摸瓜,不怕找不到茜女!
从此,他就再也不用担惊受怕,再也不用痛不欲生了!
再看向纳兰幽青,方觉得她如此可亲可敬,他不禁上前一把握住她冰凉的手,发自肺腑地说:“郡主,这次真是谢谢你了!”
纳兰幽青幽怨地看住他,她的男人,英俊逼人,艳绝无双,第一次对她正视,却是因为她帮他寻找那个女人。她心酸的同时也欣慰,她终于能帮到自己的丈夫了。“璞玉,你我是夫妻,作何一直唤我郡主,幽青说这个不为别的,只为璞玉知道我还是他的妻。”
江璞玉眼中有一抹窘迫闪过,这些天,他是如何对她的,他自己心里清楚,可是她却能如此大义,他不是不感动的。“幽青真心,我心中清楚。”
纳兰幽青等着他再说些贴心的话,等了许久,终是再没有,不免有些心痛,无奈叹气,她也不强求,但求慢慢的,能在他的心里占一处位置。
“郡……幽青,待明日,我陪你回亲王府如何?你嫁进来,我还没有陪你回去过。”
纳兰幽青望着他激动急切的眼神,心中更加酸疼,可是她已经满足,不管是为了谁,江璞玉能陪她回王府,她对父王也有个交待。“好。待回去后,我自会详问父王那人去处。”
“如此……就万分谢过幽青大仁大义。本相发誓,此生,定好生对待幽青。”江璞玉信誓旦旦的说完,不禁心中一痛,这些话,似曾相识,好像……是茜女她常说这种大言不惭的话,跟她在一起久了,居然学会了。茜女……
茜女,你还活着,对吗。
“那么,夫君,你今日可以安睡了吗?”纳兰幽青苦口婆心,试问有哪个女人看到丈夫成日守着一具死尸不吃不睡呢?
江璞玉在苦瓜一样的脸上,努力的牵扯出一丝丝若有若无的笑,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愧疚地道:“让幽青担心了。”
他的温柔,虽然是因为那个女人,但是她,居然还是欣喜了。
轻掩住激动,她微微摇头,“我没关系,只是夫君当以身体为重。”
“你身子也不好,走吧,我送你回府。”江璞玉轻揽住她的肩,转身就要走。
纳兰幽青轻步走着,垂头犹豫片刻,低声自荐,“夫君,为妻今日服侍你安寝可好?”
江璞玉听了半天无有声音,脚步缓缓出了院子,才低若无声的应了句:“也好。”
纳兰幽青抬起满含热泪的眼帘,痴迷地望着他的脸,久久不舍收回视线。
两夫妻很快回到丞相寝室,江璞玉很不习惯有她在身边,站在屋内,竟只是负着双袖面无表情,一动不动。
纳兰幽青悄悄看了看他的神色,垂眸一笑,便转了身走进他的内室,这里,她只在新婚之夜住过一次,次日便搬至郡主府,从此过着寡居的日子。多少次夜里,她回想着那晚与相公的同眠共枕,回味着他身上令人着迷的味道,独自怜惜,暗暗期望。
今日,她终于回获恩宠,能回到这里,亲自服侍他休息,哪怕只是他给的“好处”,她也认了。她真的孤独够了。
这些日子,她看着自己的相公为了别的女人着迷,失了性子,她痛苦过,痛恨过,失望过,可是,她始终不能放弃。甚至她现在想,如果她能早些与马茜女和睦相处,能为着相公对马茜女好一些,是不是就能博得相公多一点的关心。
身为亲王之女,燕京才情出众的皇室郡主,却为了爱这般受苦,有哪个人知?
暗暗怜惜叹息了一番,纳兰幽青一转身看到江璞玉,那龙章凤姿令人痴醉,纵是为他这般费神,也是值得的。毕竟,她嫁给了他,此生都是他的人,不会再作他想。
回身吩咐婢女端水,准备亲自为他洗梳。
江璞玉面露别扭,有些迟疑,但看似又不敢拒绝。
纳兰幽青面上无恙,心中悲凉,不可一世的江丞相,如今对她这般小心,实让她心痛。是有多在乎那个人,才会这般放弃了自傲?再见自己这满心的情绪,不禁又鄙视自己有点儿像出卖了自己。
即而又摇摇头,多想什么,夫妻感情,本就该培养的,她不信她的坚持和真心,换不来丞相的一份真情。
江璞玉淡漠的看着纳兰幽青一位郡主,这么积极的伺候她洗梳,心里也是直叹息,他是不适应的,以往他自己都是亲自来,可是想了,现在多习惯一下与她亲近,待在亲王面前,才不会露出马腿,若是惹到亲王不悦,那那位陶艺匠人的消息恐怕就查不到了。有求于人,不得不低头。
为了查到茜女,他失这些,又有何妨?
其实此时,他的心理除了兴奋激动,还是有很重的惶恐不安的,他都不想设想,万一那陶匠还原出来的人头,面貌确是茜女……
纵是这般一设想,他也惊心动魄,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纳兰幽青伸着纤纤玉手细心的帮他解开衣衫,只触到他的手时感觉到他在轻微的颤抖,不禁一惊,抬眼去看他,“夫君,怎么了?”
江璞玉努力的压制着内心的惶恐,勉强的扯出一点点笑,“无妨,我只是太累了。”
纳兰幽青温柔了眼神,快速的将他的衣衫裉下,扶着他坐到床上,“相公,你不可太过劳累,为妻闻你几日未进米水,特别让秋荷炖了些肉汤,端来给你喝可好?”
江璞玉一想到“肉汤”的样子,就联想到茜女被火烧成肉饼的画面,不禁更加心痛,可是……他不想拂了郡主的好意,便只有点头,“谢了。”
“夫妻之间不言谢,夫君以后莫与为妻这般客气。”
“……好。”
纳兰幽青冲着他微微一笑,起身道:“你且歇着,我为夫君端来。”
“嗯。”看着纳兰幽青转身走向外室,江璞玉疲惫不堪的闭上眼睛,知道了有此妙法之后,他除了各种复杂的情绪,就是这松懈下来般的疲乏,得了份安心,他终于可以先暂时睡上一觉了。待一朝醒来,精神抖擞的去亲王府,好好拜见他的岳父大人。
茜女、茜女……你在哪里?
你可知我有多心痛,有多想念你,怎么忍心将我一人抛下,让我万劫不复……
茜女,求你,这一次求你告诉我,那个不是你,绝对不是你。
纳兰幽青端着碗轻盈的迈进房间,一抬眼,就看到江璞玉闭目而息,那精致到极致的五官面容,那晶莹剔透的浅色肌肤,羸弱病态的气韵,竟越发的美丽迷人。
她自持不是迷恋男色的女子,可每次望见他,总还是移不开眼。
听到声音他微微张开眼睛,羽睫轻轻一颤,露出清澈的眼睛。
“夫君,我喂你可好。”柔声说着,她轻轻坐在了床沿。
江璞玉抬眸静静的看住她,然后抬起手,轻握了握她的手。
纳兰幽青只觉得心中一颤,手也微微一抖,脸上,浮现可疑的红云。
“娶郡主贤妻,是为夫之幸。”江璞玉轻牵嘴角,勾出一道美丽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