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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霭弥漫,金色的阳光都似透不进来,将漫天的云彩镀上一层金边,在这一片云遮雾绕中,隐隐有青黛色的山头若隐若现,乍一瞧,好似海中凸出的礁石。
这一片隐没在云海里的山头,海拔并不高,只是因为距离太远,寻常人根本瞧不见,偶有神光乍现,人们便会认为那是云彩变化出来的幻境。
那片遥远的云海与这边的大陆,被波涛汹涌的大海横隔开来,所以没有人真正到过那片云海,只能远远遥望,认定那里必是仙人住所,并对此深信不疑。
但其实横渡过这片大洋,有一座不小的孤岛,孤岛上耸立着连绵起伏的山宇,山宇四周永远云遮雾绕,好似仙境。
岛中心有一条环山河流,水流湍急,弯多浪大,偶尔裸露出青黑的河石。
这样的水流并不适合行舟,可偏偏此刻那湍急的水流上,却有一人踩着一叶扁舟而上,绕过急转的弯道,划过汹涌的水势,从容前行。
浪花激涌的拍打着他脚下的竹筏,那竹筏却行的又快又稳,水花打湿了竹筏,却一滴也未沾上那人的鞋袜和衣角。
竹筏走的很快,风扬起他黛青色的衣袂,以及他如墨漆黑如缎光滑的长发,弥漫的雾霭里,隐约露出一张白皙的脸,五官精致,容颜绝美,肤色如雪莹白,因为沾了水汽而显得越发的润泽。
他的眸色清冷,似这雾霭下连绵的黛青色山宇,望出去的目光邈远悠长,载着万千心事。
一别十年,他终于再次踏上云中天宫的山河,这雾霭,这山脉,这水流,这草木,似乎一切都还是十年前的样子,只是不知,十年后,这里的人,是否还一如当初?
莫无欢沿着记忆中的路线溯流而上,到了一处相对平坦的河岸,他弃了竹筏上岸,开始在曲折的山道上迂回。
在他走后不久,又有一排竹筏靠近了河岸,竹筏上走下一个男子,青衿白袍,一头青丝随意铺陈,红唇朱而不妖,一双桃花目微微上挑,魅而不俗,肌肤如雪,晶莹细腻竟如婴儿。
他上了岸,却不见了莫无欢的踪影,下意识拢了拢满头青丝,抖抖衣角上的水渍,两条英俊的眉毛挑了挑,眼底露出一丝不满,低低的咒骂道:“妈的!为了上一趟沧海,害的老夫在这鸟不拉屎的孤岛上足足呆了半年,好容易碰到个上山的,脑子活的跟猴似的,气死老夫也!”
他抬头仔细观察了一番眼前那无数条曲折幽深的山间小道,眉头不由皱的更紧了。
云中天宫向来以仙人自居,故意将所在弄的神秘兮兮,让外人不得而入。天宫内的人,更是自视甚高,一般情况下也不会下山。他来这孤岛也快半年了,竟然一直没能得进山门。
今日他难得逮着一个回天宫的小子,正打算跟着他进去,结果这小子激灵的很,根本不给他一丝可乘之机,不但在水路上迂回绕圈,还专门挑水势格外汹涌的水道,害的他一边跟踪,还得一边小心翼翼的闪躲,以免被他发现。
结果最后衣服也弄湿了,头发也蓬乱了,对于一个凡事追求完美的人来说,这简直比要了他的命,还要叫他难过,所以他暗中发誓,等他救出了人,他要把这个滑头的坏小子扛回去,做他制毒的实验体。
心里恨恨的想着,抬头望了望云雾缭绕的山间,他一对斜飞的长眉不由又皱了皱,过了沧海,进入苍山,即使没有云中天宫的人引路,他倒是也可以上山,只是要多费些功夫,而且有可能惊动天宫中一些老不死,如此一来,对于他的计划自然大大不利。
可是难道要躲在这里守株待兔吗?万一又是个一年半载才有人下山或者上山,又或者十年八载才有人上下山,那不是要把他逼疯了吗?光是孤岛上那半年,他已经枯燥无聊的要死了。
思及此,他摇摇头,坚决否定了内心那守株待兔的主意,无论如何,还是要尽快上山,找到天宫具体所在才成。
他不由弯了弯身子,想从地面上寻找一些脚印或者痕迹,但是奈何莫无欢脚步极轻,或者根本没有落地,勿乱是地面上,还是杂草间,都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他妖娆的桃花目一挑,怒气便更多几分,恨恨的踩了踩脚下的杂草,泄愤一般恨恨拍出一掌,顿时远处百丈之外一颗大树被顿时摧毁,颤悠悠倒了下去。
莫无欢正在云雾缭绕的山道上行进,忽然见山脚下林叶耸动,蓦然一惊,心中一沉,这山脚下怎么会还另有人在?难道是跟踪他而来?他凝神细思一番,往那林叶耸动的地方细细打量。
似要验证莫无欢的猜测一般,片刻后,那林叶耸动的地方竟然升起了炊烟,只是这山脚本就云雾缭绕,若不是隐隐有烧烤烟味,几乎看不出那是炊烟还是云雾。
他不由更加好奇,这人是到底是胆子大,还是不知者无畏,竟然在苍山脚下起火生烟,真是有趣,他不由回首望了望面前盘旋曲折的山路,眼底眸色微沉,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轻笑,开始往那炊烟的位置走去。
那炊烟离他刚才所站的地方并不是太远,所以他几乎没费多少工夫便寻了过去,况且那人不知道在烧烤什么野味,味道醇香,有这香味引路,他更是不费吹灰之力便寻到那人的所在。
他隐在一棵大树之后,偷偷打量那人,那人背对着他,面前生着火,烧的枝叶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那火上用粗树枝架起一个简易的架子,架子上插着一只野鸡,毛都没退,便架在火上烤。
莫无欢清冷的眸色微沉,暗暗思忖,看这人的打扮,并不像天宫子弟,可是看他神态从容,不知是根本不知道这里已经是天宫范围,还是根本不把天宫放在眼里。
他的背影笔直,青丝如瀑,神态傲然洒脱,虽然席地而坐,却自有一番不然俗尘的仙气,这越发让莫无欢心头疑惑。
“小子,总算把你给勾过来了!嘿嘿!”那人忽然笑了笑,语气之中的自信和笃定意味明显。
莫无欢微微一愣,脸上的神情先是几分诧异,随即眼底便附上一抹饶有兴趣,他也不惊慌,缓缓从大树后走出,走到那人身边,隔着那人一段距离也坐了下来,细细打量那人。
眉目含情,魅惑天生,眉心一点,状若火焰,红唇轻勾,浅笑顿生,即便是莫无欢,也不得不承认如此妖孽的长相,世间罕有。
看他年岁,似与自己相仿,可是一张口便唤自己小子,只怕岁数要比他相貌看上去的年长,而且他隐隐感觉到这人身上的气息,似乎与龙千澈有几分相似,可能体内也有龙千澈提过的龙息之力。
难道这人也是沧海遗族人?莫非是龙千澈所提及的那个二叔祖龙行之?
那人挑花目一挑,斜眼睨着莫无欢,目光便自然一抹睥睨之色,隐隐裹着不容人忽略的危势。眼前这人明明长相妖孽,神态潋滟,可却叫人心底不自然的生出不敢亵渎之感。
莫无欢见他的目光瞧来,毫不避让的迎上,红唇轻勾,脸上亦浮上淡然浅笑。
那人眼底不由露出一抹赞许之色,轻声笑道:“你小子不错,有几分胆量。”
“您也不错,敢在这云中天宫的山脚下野炊的,估计您是头一个。”莫无欢也淡然浅笑道。
“哈哈哈……那是!”那人忽然大笑了起来,眸光挑衅道:“怎么样?你来做这第二个?”
莫无欢瞧瞧那架在火上被烧的焦黑的野鸡,实在不敢品茶,他忽然手一扬,那串着野鸡的木棍便到了他手中,另一只手微微催发真气,顿时有浅浅的白汽,自他掌心而出,团团包裹住那木棍上的野鸡,顿时冷热猛然碰撞,那野鸡本被烧的乌漆码黑的皮毛便如墙皮一般,簌簌剥落下来,渐渐露出了内里白嫩香酥的白肉。
那人瞧着,眼底有赞赏之色,只是更多的却是垂涎之色,要不是碍于形象,估计都要口水横流了,毕竟这光秃秃的白斩鸡,可比刚才那乌漆漆的样子有食欲多了。
莫无欢却似还有后续工序,他掌心继续发力,越来越多的白汽冒出,将那白斩鸡厚厚的裹了好多层,乍一看是雪,可被烧热的白斩鸡热化之后,便成了水,再被莫无欢掌心的寒气催逼,立刻便结成了寒冰,所以慢慢变瞧着那白斩鸡被裹进了透明的厚冰里,肉香和油脂都散不出去,完全被隔在了冰内。
那人的眼神都已经直了,直对莫无欢束大拇指,他盯着那鸡的眼神,极其热切和期盼,似恨不得此刻就将那冰打碎了,把鸡逃出来吃。
莫无欢依然浅笑着,起身将那裹了冰的鸡重新架回火架上,热火灼上坚冰,立刻便有水汽滴落,滴在火花里,顿时变成“嗞嗞”的水汽,贴上上面的坚冰,却又一冷,重新结成了新的坚冰。
如此一来,外层的坚冰化了再结,结了再化,也不知道莫无欢是如何寻找这温度的平衡,竟能让那外层的坚冰一直不化,却不断有热气透过坚冰缓而慢的沁进冰里的鸡肉内,因为有了热蒸汽,那白斩鸡看上去越发的蓬松酥嫩。
那人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步,眼神放光一般蹲在火堆旁盯着那只鸡在莫无欢手中翻转,滴落的水汽在“嗞嗞”的响着,似乎那水汽里有渗进了野鸡的油脂,透着隐隐的香气,越发撩拨着人的味觉神经。
“看不出来,你小子挺有招啊!”那人目光炯炯的盯着鸡,嘴里边流口水边状似无意的夸赞道。
莫无欢静静烤着野鸡,口中淡淡的回:“能得龙前辈的赞赏,必然是晚辈的福气。”
“嗯?”刚才还一副被野鸡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的那人,猛然神情一凛,一双凛冽的眸子冷冷望向莫无欢,目光哪里还有之前的半分戏谑和不正经,整个人都隐隐散发出浓浓的杀气。
“你小子怎么知道我姓龙?难不成你知道我是谁?”那人冰冷的声音寒彻心骨,眼神凛冽似锐利的刀锋,那神色好似再说,你小子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否则必杀你!
莫无欢神情依旧淡然,甚至翻烤野鸡的动作都没有变样,他望着那人,浅笑道:“如此说来,晚辈猜的并有没错。”
那人微微一愣,似对莫无欢过于丛然的反应微微有些惊讶,随即他衣袖下的手微微一动,正对准莫无欢的面门,顿时有细微的粉末飘出。
莫无欢却似没有发觉,忽然将手中的烤鸡往前一递,依旧从容谦恭道:“龙前辈,野鸡考好了,请品尝!”他的话音刚落,便有细微的粉末,簌簌的落在裹着一层透明坚冰的烤鸡上。
那人神色忽然一急,一把夺过莫无欢手里的烤鸡,隔着衣袖抬手轻轻一拍,顿时坚冰四裂,落了一地,地面温度偏高,坚冰很快便融化了,慢慢融进了周边的泥土草木之中,很快那一片花木便迅速变黄枯萎起来。
那人嘴里忍不住唠叨:“臭小子,暴殄天物,知不知道老夫很久没有吃过肉了啦!”他一边抱怨,嘴里一边留着口水,在孤岛半年,唯一的吃食,除了鱼还是鱼,根本别无选择,给他吃的都快呆不下去了,如今难得来到这山里,碰上点野味,又烤的如此香酥软脆,可不能糟蹋了!
莫无欢勾唇莞尔,心头更加肯定了这人的身份,看这性子,倒是与龙千澈几分相似,若说不是一家人,还真是有些让人难以相信,不过龙千澈曾经提到过,他的二叔祖龙行之,很多年前便已经离开了乌凌大陆,既然一去经年,此刻回归又是为何呢?
看他吃的津津有味,大快朵颐,莫无欢不由又道:“龙前辈可知道族人被抓的原因?”
那人吃的正嗨,听莫无欢如此一问,不由冷冷一笑道:“哼!怎么?想从老夫这套消息?老夫凭什么告诉你?”
莫无欢也不恼,轻笑道:“看在晚辈如此用心为前辈烧烤野鸡的份上,前辈是不是也该有些诚意呢?”
“诚意?什么东西?有这野鸡好吃吗?”那人忽然耍起了无赖,摆明了莫无欢休想从他这里得到半点消息。
莫无欢不由摇摇头,这一刻他竟然想起了云筝,想当初在无虞的时候,他那时还未记起她,对于她亲昵的举动,总是冷冷的训斥她“无耻”,她便也是这般无赖的问一句:“无耻?什么东西?有你好吃吗?”
想起云筝,他眸色中便不自觉的涌上柔情,眼底的清雪都似一霎里化成了水,温润了他眼中过于清冷的人间。
那人似对莫无欢的变化有些感觉,不由看他一眼,啧啧评论道:“你是天宫弟子吗?真不像那帮恶心的老东西。”
莫无欢蓦然回神,痴痴的道:“是吗?现在只怕算不得了吧!”他的语气中有浓浓的无奈,当初为了皇兄,他叛离雪山,为此师父不惜与他断绝师徒关系,试问,一个叛离宗门、断绝师徒缘分的人,如何还能算作雪山弟子?
那人微微一愣,下意识问道:“怎么说?”
莫无欢清冷的眸光望向面前那摊依旧在燃烧的烈火,那妖然的火舌便似在他眼底熊熊燃烧起来,掩盖他满眼的心事。
过了片刻,他绝美的脸上才又浮上清浅的笑容,清冷的声音才回道:“十年前,我背离了宗门,师父与我断绝了关系,所以严格说起来,我不再是雪山弟子,而是雪山的叛离者。”
“哦?”那人忽然眼里来了兴趣,连啃着手里鸡肉的动作都不由顿了顿,他忽然无比奸诈道:“给老夫讲讲你的故事,岁月漫长,老夫很是无聊啊!”
莫无欢清冷的眸色淡淡掠来,从容道:“好,不如前辈先讲讲当年叛离沧海遗族之事,是不是会更有趣一些呢!”
那人忽然面色一沉,前一还嘻嘻哈哈无所谓的眸色,此刻似猛然被灌了寒冰,他桃花目睥睨看来,一双剑眉凛然生威,他盯着莫无欢半晌,忽然便冷冷的“嘿嘿”一声,顿时叫人听着心底毛骨悚然起来。
莫无欢却忽然道:“龙行之前辈,龙千澈是在下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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