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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燚出院第三天,接到邱言打来的电话,希望他如果身体上允许的话,能去警局录一下口供。
只是日常活动的话是没有问题的,但如果任燚想要拒绝,也不是不能用身体做借口,去还是不去,他确实有些犹豫。配合警方调查是每个公民的义务,何况他在其中牵扯颇深,可去了,就势必要面对邱言、宫应弦,势必要重温那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
想了想,其实嘴上说着什么都不想知道,他心里还是关心案件的进展的,这与宫应弦无关,他当然要知道,那些夺走他重视的人、让他数度深陷危险、对无辜之人有巨大威胁的X教成员,都有怎样的下场。
所以任燚还是去了。
许久不曾踏入的鸿武分局,还跟往日一样忙碌又紧张,他也得到了很多熟人的关心和问候。
宫应弦出来接任燚,任燚没有过多的表示,周围人都察觉到了俩人之间的气氛不对劲儿,而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们私底下嘀咕是不是又吵架了。
“我以为你不会来。”路上,宫应弦不时地偷看任燚,有一种想要说点什么、做点什么,却不敢付诸行动的瑟缩。这要是让旁人看了去,怕是要大跌眼镜,唯独在任燚面前,宫应弦是截然不同的一个人——且更像人。
“我也以为我不会来。”
“身体好点没有?”
“还可以。”
在进屋之前,宫应弦突然拉住了任燚的手,用指头轻轻地摩挲着他的掌心,小声说:“你……不问问,我的伤吗。”
任燚瞄了眼宫应弦的右臂,他看得出来,那只胳膊处于“怠工”的状态,但他一直忍着没有问:“应该,没大碍吧。”
宫应弦难掩失望:“我倒希望有,这样你就会稍微关心一些吧。”
“别说这种胡话,进去吧。”任燚抽回了手。
屋里有邱言和蔡强。
任燚见蔡强头上的纱布还没拆:“蔡警官,你伤好点了吗?”
蔡强调侃道:“轻伤不下火线,咱们是同病相怜。”
任燚笑得无奈又苦涩。
邱言站起身:“任队长,谢谢你愿意过来,请坐吧。”
任燚对邱言也没什么好脸色,只是客气地颔首,他道:“我以为蔡警官受伤也是假的。”
邱言和宫应弦脸上均闪现一丝尴尬,宫应弦道:“张文会在家里布陷阱,是我们没想到的。”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他?”
“文辉商场纵火案,那个时候我们都认同调查组内部有人向方之絮泄密,我排查了警察后,又查火调科的人,发现他前后参与了好几起跟光明神教有关的事故调查,我开始没有怀疑他,但例行深入调查后,发现了他的一些可疑之处。”
任燚皱了皱眉:“你们不抓他的理由好理解,但是给他寄他出现在医院的照片是为了什么?”
“人一慌,就容易露出破绽。我们本来是打算观察他、威胁他跟我们合作,没想到还没来得及跟他联络,就出了酒店的事,他也趁乱跑了。”
“那黄焰呢?现在在哪里?”
“在拘留所,调查还没有结束,所以暂时没有提起公诉。”邱言提起这个人,表情骤冷,“他为紫焰办事,纯粹是为了钱,所以在我们的威逼利诱之下,同意跟我们合作,他跟紫焰或是组织的其他成员都没有见过,一直通过网络或电话联系,我们利用这一点,找了个跟黄焰背景、口音、年龄、体貌特征相近的同事去做卧底。根据黄焰的说法,白焰跟紫焰有频繁的联络,我们希望骗过白焰,通过他引出紫焰。”
“所以那两个假扮成人质的人,你们一早就知道。”
宫应弦点点头:“早就知道了,但是紫焰又派了其他杀手来,是连黄焰都不知道的,那时候我们就担心黄焰是不是暴露了,但后来发现似乎没有,至少那个时候没有。”
“你们是怎么瞒过郑培的。”任燚无法想象他们要怎么伪造一个警察的死活的。
“是赵队长安排的。”邱言看着任燚的眼神禁不住闪躲,“不过,郑培早就怀疑,他主要怀疑两件事,第一,他不相信现场的杀手都是应弦干掉的,我们用的枪不同,且发现尸体的位置,距离上跨度有些大,当时确实有两个是我和假扮黄焰的同事干掉的。第二,现场少了一把枪,是我疏忽了,我拿走了。”
宫应弦接过话头:“因为你和紫焰增派的杀手的出现,计划有了很多变动,相应的也就有了很多漏洞,从刑侦角度来看,现场到处都是矛盾和不合理的地方,郑培一直要求见言姐、或言姐的法医报告,都被拒绝了,那段时间他和赵队长天天剑拔弩张,我们不敢轻信任何人,只能……尽量隐瞒。”
蔡强抓了抓脑袋:“其实,这个计划连我都不知道全貌。那个郑培啊,弄得我们头疼死了,不得不说他真挺厉害的,正常办案,程序都没问题,挑不出他毛病来,反正有他在一天,分局不得安宁。”
说到郑培,宫应弦和邱言的脸色都很不好。
任燚也对郑培这个人很抵触,也许是因为他此前没有以嫌疑人的身份与警察打过交道,一个经验丰富、手腕强硬的老警察,有多么的犀利、敏锐、咄咄逼人,他算是领教够了:“那现在呢,他还在分局?”
“对,他被惹恼了,更不会善罢甘休了。”邱言拿起手边的马克杯,喝了一口咖啡,口气柔软,“任队长,我无法向你详述我们那段时间承受的压力和遇到的阻力,我们确实是有很多苦衷,不然也不会铤而走险。”
任燚别看了眼睛,他怕自己对邱言心软,他的余光也能感觉到宫应弦在看自己,但他假装不知道,又问:“我们陈队长的事,你们开始调查了吗?”
“调查了,目前没有发现可疑的地方,而被张文偷走的那些证物和资料,很可能已经被销毁了。”
“所以你们无法证明陈队长有问题。”任燚心情复杂,他当然希望陈晓飞没有问题,但他希望的是用确凿的证据去证明陈晓飞的清白,而不是证据不足。
“还没有找过他本人,现在不好说。”
“那……护士呢?。”任燚道,“他们果然有女成员。”
宫应弦沉声说:“我们现在掌握了一些线索,还没有证实,所以要保密,如果你想……”
“不必。”任燚抢道,“不能说的,你直接告诉我不能说,我又不是小孩儿,不会无理取闹。”
宫应弦张了张嘴,似乎哑口无言。
任燚道:“好了,我想到的我问完了,你们问我吧。”
邱言打开笔记本和摄像机:“我们把口供录了吧。”
任燚眨了眨眼睛,足足沉默了半分钟,才道:“我不想把整件事再重复一遍,医生让我少生气,还是你们挑有缺漏的地方问吧。”
邱言轻咳一声,尴尬地点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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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后,天还亮着,任燚看了看时间,决定去躺养老院,这时候过去,正好赶上陪他爸吃晚饭。
“任燚,你去哪儿?”
“去看看我爸。”任燚顺着走廊往外走,头也不回地说。
“我跟你一起去。”
任燚顿住脚步,蹙眉看着他:“你们看起来很忙,别把时间浪费在没有意义的事情上。”
“这怎么会是没有意义的事。”
“你不是真的想去看望我爸,就没有意义。”
“我想和你在一起,也没有意义吗。”宫应弦挡在任燚身前。
“让开。”任燚压抑着心头的怒火,他刚刚才被迫回忆了一遍自己是如何被利用和被隐瞒的,此时仅是看着宫应弦,心也火烧火燎的,可宫应弦根本想不到这一层,这个人大部分时候都如此,不是故意忽略或践踏别人的感受,而是因为缺乏共情而难以理解别人,“我不想冲你发脾气,也不想和你吵,我们都冷静一段时间吧。”
“你说的冷静一段时间,就是在逃避,上次也是。”宫应弦与任燚对视,“我犯了错,你就要放弃我吗。”
任燚正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有一个人正好拐进了走廊,任燚的目光朝他飘去,气压更低了。
来人是郑培。
宫应弦扭头看了一眼,眸中温度骤降,比之在绝大多数人面前那个冷淡、傲慢的宫应弦,还多了不加掩饰的敌意。
郑培表情无波无澜地走了过来:“任队长,伤养得怎么样了。”
“一时半会儿看来是死不了了。”
“那就好。”郑培扫了宫应弦一眼,“宫警官,我提醒你一下,你和任队长‘过于亲密’的关系,可能会使他的证人身份遭到质疑,至少,律师会把这一点当做机关枪,在法庭上扫射。”
宫应弦不闪不避地看着郑培的眼睛:“哪又如何。”
郑培冷冷一笑。
宫应弦当着郑培的面,拉起任燚的手:“晦气,走。”
任燚想要甩开,却又觉得这时候不管俩人之间有什么问题,都不该让郑培看出他们的问题,于是沉默地被宫应弦拽走了。
宫应弦一直抓着任燚的手,直到前面有同事走来,才不甘不愿地放开,但仍然不死心地跟着任燚来到了停车场。
任燚走到车前,板着脸看着宫应弦:“成熟一点吧。”
“我难得有半天的空闲,只想和你在一起,做什么都行,哪怕只是跟着你。”宫应弦此时的眼神,竟是无法形容地单纯,就像一只迷路的小兽,紧咬着任燚的尾巴,生怕跟丢了。
任燚深吸一口气:“你爱跟就跟着吧。”
宫应弦面露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