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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您已完成分支任务【超载】,该任务评级:无,该任务积分:无,现在将为您跳转至时间坐标:1456.6.2515:30:00。”
“请稍等。”
“连接成功。”
距离跃迁出发一个小时后。
天穹第三指挥中心,传送台上出现了两枚银白色胶囊舱。
指挥中心一直密切关注数据变化的人们迅速进入忙碌状态,以完善跃迁后的后续事项,询检师们则迎了上去,要替跃迁后的穿越者检查心理状态。
胶囊舱门打开,宋晴岚先一步走了出来,被工作人员围住后,便将手中的营养液瓶递给了后勤。
另一枚胶囊舱舱门打开,季雨时也走了出来。
同样被询检师与工作人员围住。
汪部长已经回到了指挥中心,与总指挥一起隔着玻璃窗朝他们望过来。
看到宋晴岚,汪部长的表情十分复杂,似乎有什么事情让她震惊不已,而一旁的总指挥则还在对她说着什么,让她难以接受那么庞大的信息。
遥远的记忆回笼。
经过校准的时间给了人现实感,隔着人群,宋晴岚很快想起来自己离开前干的好事——当众出柜。
虽然对他来说那已经是好些天的事了,可是对于原本时空的人们来说,那不过是一小时前的事,这导致这个天大的新闻目前还处于第三指挥中心内部爆炸状态,将将传到汪部长耳朵里,尚未在整个天穹工作系统中传开。
宋晴岚被询检师摁在台阶上坐着,一手的袖子被挽得高高的,正在测量血压。
见汪部长仍看着自己,他抬起另一只闲着的手对目瞪口呆的汪部长行了个礼,然后,随意地扯了扯嘴角。
这意思是:没错,就是你们想的那样,我不仅弯了,还捕获了那位我一开始看不上的、实际上出类拔萃、闪闪发光那位对象。
真香。
这幅匪气的模样,当像极了宋晴岚正式从学员训练营脱颖而出,成为第一位新晋队长、得到第一枚勋章那天。
“季顾问——”
有人在惊呼。
宋晴岚神色一变,立即挥开询检师的手,拨开人群大步走了过去。
人们纷纷让道。
只见季雨时坐在台阶上背靠高台,双眼轻阖,手搁在自己的腿上,乌黑柔顺的头发搭在额头,整个人呈现出完全放松的状态。询检师在检查他的脉搏,正要用手指去拨开他的眼皮。
“别动。”宋晴岚制止了。
众人不解。
宋晴岚蹲下身,静静地看了季雨时几秒,然后说:“别吵他。”
回到1439年,去解开了心结,去接受了难以接受的事实,去死过一次。
然后再回到1470年的衔尾蛇任务里,一次又一次在错位的循环里,用尽全力去与宋晴岚相聚。
早已破解过的任务对他们来说轻而易举,他们轻车熟路地到达第100层找到了能源控制室,季雨时在宋晴岚数次注定走向死亡的时间线里重生,趁悖论尚未发生之前,抓住时间差与宋晴岚一起完成了任务。
季雨时真的累了,这种累不是心理上的,而是身体上的。
长达十几年的岁月里,他都没这样放肆地休息过,这次居然刚刚走出胶囊舱,就在众人眼皮底下堂而皇之地睡了过去。
人们再次散开,汪部长与总指挥走上了传送台。
汪部长紧张地问:“怎么了这是?”
宋晴岚回头,黑眸中有汪部长没见过的情绪,竟出奇地温和:“睡着了。”
“那还是得先清醒清醒,稽查部那边等着你们做报告。”总指挥道,“小季情况特殊,你们这次又是破例,做完报告后想怎么休息都可以。”
道理宋晴岚都懂。
作为一名队长,每次跃迁后至少推迟三四个小时才能休息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他已经非常习惯了。
但他看了看季雨时,就那样站了起来:“您说得对,他的情况的确很特殊。经历过那么多,哪怕铁人也该累了。报告那边我先去做,这边他睡醒了以后,你们想怎么问都可以。”
宋晴岚身穿黑色作战服,季雨时也是同样。
他们与出发前的穿着完全不同,汪部长本感觉到了一丝异样,但与两人对话后,那些异样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好像他们出发前本就是这幅打扮。
在没有改变历史的情况下,这种时空上的变化完美地了每个人的记忆。
除了经历过新的时间锚的两人,没人记得都有哪些不同。
总指挥皱起眉头,似乎对这个要求有些犹豫。
汪部长已经做了决定:“可以。”
作为一名领导,也作为一位母亲,汪部长此时拿出了十二分的魄力。
她拍板以后,旁人都不再反驳,包括明白事理的总指挥也是眉头一松,任宋晴岚当着众人的面将人打横抱起,带去了七队训练场休息室。
*
季雨时这一觉睡得不算太久,仅仅从下午睡到了晚上。
他醒来后去做了报告,做报告时思路清晰,可是一回到宋晴岚的车上,他就继续睡了过去,沉入了黑甜的梦乡。
两人要回1439年去,上级部门本打算他们完成这个愿望以后就立即指派任务,但是经过他们的报告,显露出当年盛云的“自杀”事件涉及问题过于庞大,许多加密档案都需要再次研究。初步探讨后,上级下了决定,让他们得到了额外的休息时间。
也就是说,直到这件事完全处理以后,他们才会进行新的任务了。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天穹七队将迎来真正的长假。
路上,宋晴岚接到了季旻越的电话:“季老师。”
“宋队?”季旻越一愣,“季雨时呢?”
宋晴岚仿佛对接对方手机来电这件事理所当然,低沉的男音在电话里听起来也带了亲密:“他还在睡呢,我没有叫醒他。”
季旻越:“……”
他怎么总是忽略弟弟现在有人管了的事实。
跑车顺着道路前进,深夜的江城依旧车水马龙。
夜风将热空气吹进车里,怕季雨时不舒服,宋晴岚的车窗留了一条缝隙,将属于城市的嘈杂收录。
季雨时睡在副驾上,座位调得很低。
霓虹灯照进车窗,斑斓却又昏暗的灯光里,他的侧脸像是一幅画。
“情况怎么样?”季旻越似乎不知道要怎么问才好,怕结局太过超乎意料,更怕季雨时承受不了,“你们去那一年,都看到了什么?有没有抓到凶手?”
红灯了。
宋晴岚抓住季雨时的一只手,轻轻摩挲,然后道:“他没事。等他醒了,我让他给你回电话……他可能会回家一趟。”
季家在季雨时的生命里扮演了非常重要亲近的角色。
季雨时醒来,多半第一件事就是要回到季家去,他有义务、也需要将1439年发生的,困扰他十七年的一切都倾诉给家人。
宋晴岚这么说,季旻越便知道了事情没有想象中简单。
即便他此时再想知道真相,听到了季雨时没事,他便稍稍放心下来,简单叮嘱了两句便挂了电话。
“宋晴岚。”季雨时却醒了,“是我哥?”
他睁开那双漂亮的眼睛,陷在黑色的座椅里,皮肤非常白皙,整个人懒洋洋的,不自觉地呈现出了慵懒姿态。
宋晴岚几乎难以移开自己的眼睛。
安静的车厢,嘈杂的城市,与此时的季雨时一起给了他归属感。
宋晴岚:“是季老师,他想问问情况,听到你和我在一起就放心了。”
季雨时保持着睡觉时的姿势没动:“难道不是和你在一起才不放心?”
绿灯亮起。
宋晴岚松开季雨时的手,放回方向盘上继续开车:“谁说的,我看你就挺放心的,这么大胆地睡着,也不怕我对你做点什么。”
“你会吗。”季雨时眨了眨眼睛,“你偷窥我那么久,也没见你行动啊。”
他说的是1439年他离开后,宋晴岚曾经做过的那些事。
重回衔尾蛇任务后,两人一直处于奔波的状态,为了让循环中叠不得不一次一次地赶在悖论出现前与对方在一起,根本没有时间去谈论那些事。
那些一个个的圆,那些早在两人意识到以前就有的千丝万缕的联系,给了他们一种命中注定的宿命感。
季雨时说:“我说过在酒吧盯着我看的变态,是你吧。”
宋晴岚修长的手指轻轻敲了下方向盘,从季雨时的角度只能看见他紧绷的下颚线,只听他轻笑:“靠,这就记得了?我在那儿蹲点好几天,就见到过你一次。”
宋晴岚跟了季雨时很久。
那年季雨时二十岁,还是念大学,且独来独往的年纪。
可能是对自己的性取向太过坦然,社交圈的缺乏让他想到了去Gay吧看一看,看看与他性取向一样的人们都在干些什么。
那晚是主题假面派对,他们都带了面具。
季雨时一个人坐在角落点了一杯酒,拒绝了三个来搭讪的男人,然后一无所获地离开了酒吧。
宋晴岚在舞池另一头站了很久。
隔着群魔乱舞的人群,近乎贪婪地看了季雨时四十分钟。
那也是他跃迁的那些时光里,见到季雨时时间最长的一次,谁能想要,他就是季雨时印象中的那个“变态”呢。
季雨时喉咙短暂地哽咽,很快将眼里的湿润逼了回去:“因为我就只去过一次,你是不是傻。”
“傻。”宋晴岚好笑,回头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说,“回去就被你爸逮了。”
这也是两人还没讨论过的话题。
季雨时已经醒了,回去的路又还长,宋晴岚干脆十分可观地把盛云出现后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讲到“所有时代意义上的天穹”雏形,再讲到盛云说季雨时的死亡不是最终结局时,季雨时坐了起来。
他把座位调节好,喝了点水让自己清醒,沉思了片刻:“那一场时空劫持……会不会不是我们最初以为的那样?”
先是天穹七队被劫持。
然后是为了改写季雨时的命运,他们再次回到最初被劫持的那一刻。
到底哪个在先,哪个在后?
宋晴岚也深思过这个问题,季雨时的反应在他意料中,因此对季雨时道:“一个圆,套另一个圆,完美的巧合。”
“不。”季雨时摇了摇头,“这不是巧合,也不是顺应事情发展而发生的。”
宋晴岚:“怎么讲?”
“我们以为在母系统的操作下,这一且都不分因果、没有先后,事件的发展顺序可以看做是同一个时间发生。”季雨时道,“事实上,你有没有想过,它其实是在操纵着我们去完善这个因果?它需要一个起点,也需要一个闭环,否则它很难自洽。”
宋晴岚顺着他的思路,轻轻地皱起了眉:“你是说,你在1439年的死亡,很可能也在原本既定发展的事件中?”
“是,因为我的死亡才有了他深入研发时间锚的动力。”季雨时说,“如果我没想错的话,或许这才是我们能在超S级任务中活下来的原因,没有时间锚,凭我们区区几个人,根本不可能去执行衔尾蛇这样的任务。”
宋晴岚眉头紧锁:“那么盛云早就知道……”
他的语气陡然变冷了些,其中蕴含的愤怒十分明显。
季雨时抓住他的胳膊,缓缓道:“我能理解他为什么这么做。”
又是一个红灯。
宋晴岚轻点刹车,按了自动驾驶模式。
他转过身,摸着季雨时的脸,几乎是痛心疾首:“他是你父亲!他作为一名父亲最基本的责任就是照顾你,保护你长大,而不是什么为了顾全大局,为了世界作出牺牲,你不是他的棋子!这不叫伟大,叫丧心病狂!”
季雨时说:“换了我我可能也会这么做。”
宋晴岚眸中怒火更甚,咬着牙:“我不会——”
“从人类触碰到时间的秘密开始,就已经深陷其中,身不由己了。”季雨时说,“从宏观的意义上来说,他也是一枚棋子,他的一切选择、一切做法都在冥冥中自有定数。”
搞科学的人都是疯子。
试图将掌控时间的人是疯子,试图去纠正这一切的人也是疯子。
季雨时永远是思路最清晰的那个,他用脸在宋晴岚的手上蹭了下:“换个角度想,是他改写了这一切。”
所以才会设置一个更大的时间锚。
这是不幸中的万幸,是一位身不由己的父亲,能为孩子做到的最大的努力。
宋晴岚低下头,将额头抵在季雨时的额头上。
这一刻他痛恨盛云,也恨季雨时这种冷静,他宁愿季雨时会哭会伤心,也不愿听见这种理智的分析。
可是正是因为季雨时的这种冷静,他才会无可救药地被吸引,这才是真正的季雨时。
宋晴岚失了言语。
季雨时说:“你再换个角度想。”
宋晴岚冷哼一声。
季雨时自顾自告诉他:“你想,要不是这些事,我怎么会有猫?”
宋晴岚:“……”
还搞出三个情敌。
季雨时亲了他的鼻尖一下,郑重道:“宋晴岚,谢谢你把猫送来我的十七岁。”
他伸出胳膊,揽上宋晴岚的脖子,用清冷的嗓音问:“见过十七岁的我,你有什么感想?”
这几乎算得上是一种撒娇了。
或者说,叫做诱-惑。
宋晴岚知道季雨时在偷换概念,也知道他在转移话题。
可是这一刻他偏偏吃了这一套,喉结滚了下:“感想?”
在暴雨里见到对方,没看清楚就不说了。
宋晴岚越忍不住自己,十七岁的季雨时就越要喊他,这辈子经历过的所有考验都没那一刻难。
他没好气道:“我他妈都要憋坏了。”
车子空间很大。
但这样的距离,两片唇已若即若离。
能感觉到对方灼热的呼吸。
在即将靠近的一刹那,季雨时退了回去,很正经地问:“所以让季旻越非常放心的宋队长,你现在正带我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