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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娴听说自家三哥被提擢为蓝翎侍卫的时候几乎吓了一跳,傅恒如今也不过是蓝翎侍卫,更何况她心里明白自家三哥虽然聪明,却没有傅恒那样的本事。皇上突然下这么一道旨意,外头指不定传成什么样子呢。
如景娴所想,许多大臣对此都有些微词,但是人家是皇后的兄弟,他们又能说什么。只是傅恒心里十分不快,听说那个讷里不过是个纨绔子弟,如今二人官职相同,偏偏一个是当年嫡福晋的弟弟,一个是如今皇后的哥哥,总有人要把他们拿来比较。
而弘历这回真不是爱屋及乌,因此在景娴委婉的表示自家哥哥恐怕不能胜任时,便对她直说了:“娴儿难道以为朕是那任人唯亲的昏君?朕知道外头都说讷里是个纨绔子弟,家里两个哥哥都在军中谋了个不大不小的差事,偏偏只有他守着家产祖业,成天勾搭些狐朋狗友,只知道吃喝玩乐。只是他们都没瞧见,比起那些真正的纨绔,讷里可是精明了不少。朕听说你娘家的产业如今都是他在打理,几年间也开了不少新铺子。”
“皇上恕罪,阿玛也是怕哥哥赋闲在家学坏了,因此才叫他做做生意。”景娴有些拿不准他的意思,不过八旗子弟不准从商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怎么说也是个把柄。
“朕不是怪罪的意思。当年太祖皇帝入关,定下种种规矩,而今看来却遏制了八旗的发展。自圣祖皇帝以来,八旗扩充,人口日渐繁多,京城之地早已容不下这么多人。况且这么多人,也不能全去军营,又不能经商,又不能务农,生计也是个大问题。先帝在时就曾与朕说过这个问题,只是苦无对策。”
“皇上的意思,竟是要废止这禁令?”景娴不觉问出口,猛然回神,忙道,“妾身多嘴了。”
弘历摆摆手:“原是朕同你说的,咱们夫妻俩私下里说话,不相干。到底如何处置朕还没有头绪,只是经商一事朕的确有些兴趣。”
“可历朝历代从来都是重农抑商,农事乃是国之根本,若贸然兴商事,恐怕不大妥当。”景娴虽然叫讷里替她也弄了几家铺子,但是更多的还是买了田庄。
弘历道:“民以食为天,这个道理朕自然明白。圣祖亲事耕种,畅春园里那几亩农田现在还留着呢,朕也没打算动摇国本。只是朕下江南时见商贩南来北往,异地而贩,获利颇丰,也觉得有些奇怪。如苏杭一带的茶叶、绸缎,在当地低价购入,运到北方便能以几倍甚是几十倍的价钱卖出,而所费不过是点人工钱,实在是暴利。”
景娴还是有些不明白,难道身为皇上还要与民争利不成?
弘历见她一脸疑惑,便不再多言,他总不能说自己是为了过几年打仗筹银子呢,便道:“这些事你想不明白也就算了,没的费神。太医说你现在可以下地,每日走上一阵子,有助生产。”
“知道了,早上我去给皇额娘请安,也跟皇额娘说了,从明儿开始就恢复嫔妃请安。只是愉嫔和嘉嫔也正是要紧的时候,便先叫她们安胎要紧。”景娴说的自然,两个嫔在她怀孕的时候怀上了孩子,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都很难说,反正她这个皇后脸上是不那么好看的。但是在两位太后看来,都是替皇家开枝散叶,也是皇后贤德,才能让后宫接二连三的传来喜讯。
弘历也没有多想,子嗣不丰一直是他的一块心病,如今没有富察氏的阻碍,几个皇子也来得早了些。“后宫的事都由你做主,朕很放心。只是你不许逞强,若是不舒服便即刻叫太医,皇额娘也不会怪罪你的。”
“妾身知道了,您都说几回了。”景娴有些烦躁,似乎并不愿意接受他的关心。
弘历尴尬的摸着鼻子,次数多了,他都已经习惯了,也学会了给自己找台阶:“那就好。朕叫了几个大臣商量事情,这就回乾清宫了。”
景娴自己不大方便,便吩咐几个奴才:“流朱,叫人倒盆温水进来,环佩,告诉外头,皇上要起驾了。”而后又对弘历道:“这天越发热起来,您也小心些,顶着大太阳来回跑,恐怕一个不仔细就要中暑,先洗把脸再去吧。”
弘历心里熨熨贴贴的,又不敢拿言语调笑,便只一个劲儿的对着景娴笑。
景娴后悔自己又多事,只是照顾皇上的身体是她这个皇后该做的,何况从前也习惯了,便轻轻推了他一把,自己安坐在榻上不说话。
等到终于送走了弘历,景娴就把陈嬷嬷给叫了进来,仔细的嘱咐了一番。
“你去通知家里一声,叫大嫂递牌子,我有些事要和她商量。”
“嗻。奴才还有一事要启禀,安贵妃昨日见了娘家嫂子,似乎从宫外带了什么东西进来。”
后宫严禁私相授受,无论是进宫还是出宫都是要检查过的。但是景娴也知道,宫里和外头必定是断不了联系的,就说她自己也是如此。因道:“你且不用声张,去查查到底是什么东西。若是害人的,再查得仔细一些;若是其他,倒也罢了,她如今在宫里也不容易。”
“嗻,奴才明白了。”
“对了,愉嫔和嘉嫔那里……”景娴忽然又想起些什么,说到一半又停下了,“算了,没什么事了,嬷嬷先下去吧。”
“嗻,奴才告退。”陈嬷嬷也被她弄得有些糊涂,到了外头和宋嬷嬷好一阵嘀咕。
“我就说这事儿娘娘心里指定不舒服,这也太巧了些,偏偏还是两个。”宋嬷嬷眉头皱得紧紧的,额上三道皱纹更加明显。
陈嬷嬷叹道:“可不是,真没见过这么巧的事,何况她们也是潜邸的老人,这么些年也不见怀,赶巧都在这时候。老姐姐,你说这里头是不是还有别的门道?”
“噤声,你也糊涂了,这种事哪能说得明白。不过就凭那位的下场,恐怕还真是有蹊跷。要我说也是件好事,你没听见外头都说咱们娘娘贤惠吗,还是个福星,一下就招来那么多皇子。况且娘娘到底比她们早几个月,也不怕被她们抢了风头。”
“也是,如今就是那位太后也没话可说了。要不你什么时候劝劝娘娘,可别胡思乱想,对胎儿也不好。”
“我想也不用。咱们跟着娘娘这几年,你可见过她把这些事十分放在心上过?就是那时皇上不大过来,外头风言风语的时候,娘娘也没把这当回事,如今恐怕也并非因此事而烦恼。娘娘看着是个温柔的,内里却刚强不过,只怕咱们俩是瞎操心。”
“也是,别人都争的头破血流的,偏咱们娘娘竟是毫不在意的样子,皇上不来的时候连一丝失落和期盼都看不出来,也不知是好是坏。”
宋嬷嬷闪着精光的眼珠转了转,笑道:“若放在当下,却是极好的。”
陈嬷嬷乍一听这话还有些不明白,一会儿便恍然大悟似的朝宋嬷嬷点点头,自以为找到了自家主子得宠的原因。那么些人,唯独娘娘不对皇上趋之若鹜,皇上自然也待娘娘与众不同。况且男人的天性,越是高岭之花便越要去采。
不争即争,若是景娴知道两位嬷嬷对她的评价,不知会如何的哭笑不得。
“锦心姑姑,皇额娘起了吗?”景娴一手托着肚子,一手扶着流朱。她刚领着嫔妃去钮钴禄氏那里请过安。乌拉那拉氏身体时好时坏,那么多人聚在一块儿就觉着烦,便不叫妃嫔请安,只说景娴有空的时候来陪她说说话就好。
“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先进来坐吧,太后还在梳头呢,一会儿便好。”锦心也不敢大意,忙引着景娴进去,又叫人上茶。
“姑姑不用忙了,我如今也喝不得什么茶。皇额娘这几日歇的可好?听说前儿又请了太医,可要紧?”
“难为皇后娘娘记挂,太后时有晕眩之症,又拖着不肯叫太医,是奴才们自作主张叫来的,幸而没什么大碍,因此也没特意报与皇上。”锦心说着从身旁的宫女手上接过茶碗,“这可不是一般的茶,您一定能喝。这还是林太医的偏方呢,说是对女人家好。”
景娴掀开盖子一看,一下就认出了桂圆、莲子、红枣等物,便道:“只瞧这些便知道是补血益气的,果然不错。”
“娘娘英明,可不就是这个功效。里头加的东西也不止这些,煮一碗茶竟比熬药还繁琐。奴才还问过林太医,怀了身孕也能喝,只是不能多喝,反而在月子里每日喝上一碗才好,奴才还想着什么时候去承乾宫借花献佛讨个赏呢。”
景娴笑道:“难为姑姑的一番心意,真该重赏。”
“谁该重赏?锦心,你这丫头莫不是又跟皇后要赏了?”乌拉那拉氏轻笑着走过来,两边宫女搀扶着,越发显得她龙太龙钟。
景娴见她这样心里有些不好受,先上前行礼:“给皇额娘请安,皇额娘吉祥。”
“还不快把皇后扶起来,你挺个大肚子也不容易,不是早告诉你免了这些吗。”乌拉那拉氏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高兴。
景娴被扶着坐下,回道:“礼不可废,多少日子没给您请安了,总是不踏实。”
“有什么不踏实的,你这样跑来跑去的,哀家心里才不踏实,可别累着哀家的皇孙。”乌拉那拉氏看着景娴的肚子,眼神格外的柔和。自从唯一的儿子夭折以后,孩子就成了她的一块心病,同时也是一个弱点。
景娴难得撒娇:“皇额娘,这可不是乱跑,太医说趁着现在稳当了正该多动动,这孩子长得快,恐怕生产的时候不容易。”
“可是哀家冤枉你了,瞧这小性子,还跟以前一个样。”乌拉那拉氏见她这样更加高兴,一时兴起又拉着她说了许多往事。
“这时间过得可真快啊,我那时选秀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一转眼孙儿都那么大了。”乌拉那拉氏不由得叹道。
景娴听到“选秀”不由得怔愣了一下,这已经是今天第二次听到这个词了。
“可不是,我参选的时候,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会亲自主持选秀。”
“嗯?”这下换乌拉那拉氏疑惑了,她可并没有听到任何关于选秀的风声。转而一想,又问道:“是刚才请安的时候,她提了?”
景娴勉强笑道:“原是应该的,因为先帝驾崩才停了这两年,若是再不选,不知得耽误多少姑娘婚配。再说皇上后宫并不充盈,就那么几个老人,着实有些不好看。”这些自然都是钮钴禄氏的意思,说出来的时候也没有那么好听,话里话外都是要替儿子多找几个贤惠的妃子,替皇家开枝散叶。当时在座的嫔妃,就是高氏也没能幸灾乐祸,只觉得这话膈应人,不止是膈应皇后,连她们这些不够贤惠又没能替皇上多生几个孩子的嫔妃也一并捎上了。
乌拉那拉氏冷笑道:“这事儿也不是她能做主的,你很不用听这些混账话。”选秀自然要选,那也得等到明年。就是要早作准备,也犯不着在这个时候提起。何况乌拉那拉氏明白钮钴禄氏的用意,这是迫不及待的想要新人来分宠呢,只怕近来的传言让她不好受了。
景娴这时却道:“太后说的也有道理,何况我从未有这样的经验,恐怕到时候还要皇额娘多指点。”
乌拉那拉氏一愣,随即笑道:“皇后这么聪明,一定不会有差错的。”
作者有话要说:申明一下,正文里不会再出现四爷啦~至于番外,有了番外再说吧(喂(#`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