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4章 争执

金家小瑶瑶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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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的景娴正绣着给福儿的肚兜,曾经靠着女红打发了深宫中无边的寂寞,也练就了一手好活计,如今正好给女儿用上。

    凝碧几次欲言又止,瞧着外头一直没有动静,时候又不早了,便咬咬牙问道:“主子,王爷都好些天没过来了,总往西苑去,要不今儿派人去问问,或是找找吴公公?”

    景娴瞥她一眼,这丫头心不小,她曾经吃过些亏,如今故意冷落了两个月,竟还没让她看清楚。

    “爷爱往哪里去是他的事,我何必这样眼巴巴的凑上去。流朱呢,又死哪儿去了?”

    流朱正在外头廊檐下,听见声儿便进来回道:“奴才在,主子有什么吩咐?”

    景娴冷笑道:“我哪里敢吩咐你,一天到晚的也不知记挂着谁,总不见人影,眼里可还有我这个主子?若果真不愿意在我身边待着了,瞧在这几年的情分上,或是出宫或是配人,也算我给你的恩典。”

    流朱是个老实的,乍一听这话还真以为是在说她,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幸而宋嬷嬷好心,拉扯了两下把她推到了外头。

    “主子也不必发这么大的火,奴才们该怎么发落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儿,都是主子的恩典,谁敢说个不字呢。”宋嬷嬷忍着笑,乜斜着眼,这凝碧也不知是没听出来还是脸皮够厚,脸上竟还透着一股幸灾乐祸,“按说宫女都是到了二十五岁放出去的,只是咱们这里又有些不同,您若是给个恩典,现下放出去也不是不行。她们几个也都二十来岁了,若能得这样的恩典,出去了也好找人家,该烧高香了。”

    凝碧一听这话便着急了,若真被放出宫,她还怎么接近王爷,成为王爷的女人呢。

    “还是嬷嬷考虑周道,她们几个都是从家里就跟着我,也苦了她们了。我这里倒是不好办,赶明儿还得麻烦三哥,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家。总不好叫她们自己去找,没的像被赶出去似的。”眼看着凝碧想要开口,景娴又吩咐她道:“你去瞧瞧小格格睡醒没有,若是醒着就抱过来我瞧瞧。你一向比流朱伶俐,可别跟她似的没头苍蝇乱转。”

    凝碧满腹话语说不出来,也不敢在这时候撞枪口,只好乖乖地出去了。

    宋嬷嬷叹息道:“倒是个聪明孩子,可惜了。”

    景娴笑道:“嬷嬷也糊涂了,她有这样的野心,便称不上什么聪明人。我从前也觉得她好,一点就透,不像流朱粗粗笨笨的,有什么吩咐也得跟她说的明明白白的。可如今看来,才知道流朱的好,心眼直,一心只认我这一个主子,没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可不是,奴才糊涂了,宫里多少这样的女人,又有几个好下场的。”

    “宫里是什么地方,天底下顶富贵的地界儿,自然有许多的人趋之若鹜。这丫头的事,到叫我想起一个人来,嬷嬷可猜得着?”景娴俏皮的眨眨眼,总觉得能看一场好戏了。

    “主子说的可是西苑的柳依?”

    “可不就是她,这名字取得也好,我看她那妖娆的身子,可不就像柳枝偎依,只怕要找棵茂盛高大的树才靠得住。”许是因为高氏和魏氏,景娴对这样的人都有一股莫名的厌恶。奴才就是奴才,得守着自己的本分。不过这事儿一个巴掌也拍不响,也怪弘历就喜欢奴才出身的。想到这里,景娴的心情越发不好,脸色一下就阴沉下来。

    宋嬷嬷安慰道:“主子不必担心,那位也不是好相与的人,恐怕经此一事也会多加防范,总不会让她的奴才学她自己的样子。”

    意识到自己有些醋意,景娴别扭的不去想这回事,专心绣着手上的活计。谁知才下了几针,流朱便进来,说是王爷过来了,说话间就到。

    “瞧瞧,又是临时起意罢,偏你们高兴成这样。要我说也不用劳动什么,横竖咱们是不知道他要过来的,自去忙活罢了。”

    景娴打发了奴才,心里却静不下来,索性把手上的东西一股脑的丢进了针线框里,坐在窗下生闷气。曾经多少次,就是这样的临时起意害他她受了多少责备,更是连累永璂受罚。听得外头一阵动静,景娴咬咬牙,就是把心剜了,她也要把这个人忘了!

    弘历笑着进来,一见景娴便道:“可是我来得巧,福儿正醒着,还是你知道我过来,特意把孩子也抱过来?”

    景娴只不理他,问周嬷嬷:“什么时候醒的,吃过几回了?”

    “刚醒了一刻钟,睡前吃了一回,刚又吃过了。”

    “鬼机灵学乖了,给我抱着吧。孙嬷嬷要过两日才能进来,这些天先辛苦你了。”景娴一手抱着孩子,把小指伸过去给她握着,“哟,手劲儿又大了,抓着不放呢。”

    弘历被晾在一边,顿时有些羞恼,沉声道:“你们都下去吧。”

    景娴抱着孩子,看似平静,心里早就翻江倒海似的,慌得不行。她有些怕,这位爷看着和善,若真的发怒起来,绝对有当今的气势。

    “这会儿知道怕了?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好容易来一趟还总给我脸色瞧。你去外头问问,爷什么时候有这样好的气性,还不知足。若果真把爷惹急了,吃苦的还不是你自己?”弘历开始只想吓吓她,说着说着便真的生气了,更多的是委屈,“但凡有个罪名也好,那时候不是好好的,我自问待你不薄,何故总是这般姿态。我听说当日你跟你父兄说是钟意于我,能嫁给我也是满心欢喜,可如今看来,这些话竟是骗人的了。还是你另有意中人,只拿话唬人呢。”

    景娴听了这话,心如刀割,气得浑身发抖,赶紧把孩子放到了炕上。她一生错爱,得不到回应不要紧,被一个个奴才踩在头上也忍了,甚至最后老死在冷宫里都没有恨过他,但在这一刻,她真是恨不得把自己的眼珠子挖出来扔在地上,再狠狠地踩两脚。她到底是瞎了眼还是没长眼,怎么会爱上这样一个人?

    直挺挺的跪在弘历面前,景娴气愤道:“王爷这话竟是诛心,婢妾自小于闺中也学着那些汉家女看过一些《女戒》,也知道什么叫名节,什么叫洁身自好。爷若是厌弃我,随意怎么处置,这偌大的皇宫也不缺一两间空屋,再不济便打发我出去,犯不着往我身上泼脏水。我若果真有了意中人,恐怕当日大喜之日,王爷接到的也不过一具尸体罢了!”

    弘历一说完就知道不好,这个曾经以命相博的女子,绝不是往常所表现出来的平和柔弱,骨子里是个最要强的。他不管不顾的一番话,于景娴确是诛心之言,更甚兵刃。勉强调整了气息,弘历伸手想把她扶起来,不想竟被躲开了。

    “爷既然对婢妾如此不满,横竖也不缺去处,何苦到我这里来找气受。婢妾别无所求,只愿和孩子平安一生,还请爷行行好,放过我们母女吧。”景娴说着不由得落下泪来,她是不知道永璂在她死后的遭遇的,但是那些年永璂因为她这个额娘而受到的连累她都看在眼里,更知道一个废后的儿子会受到怎样的对待。如今她已然无法脱身,最后一点点的期望便是学着瑜妃那样,做一个隐形人,安安稳稳的老死在宫里。

    弘历半蹲下去,硬是把人掰过来,“我就不想你和孩子平平安安的?你以为我这上赶着是给你添堵还是给自己找罪受呢?我辛辛苦苦做的这些,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

    “爷,婢妾不明白,只求爷放过我们母子吧!”算什么?我要怎么回答你,一次次的呵斥和训诫就在眼前,和如今一模一样的神情,连自己的儿子也不放过。都说雍正爷狠,弘历你难道不狠吗?曾经我已经输的一塌糊涂,毁了自己,毁了永璂,现在我只想离你远远的,最好是永不相见!

    成串的泪珠顺着脸庞滑落,苦涩至极。紧闭的眼眸微微颤动,透露出她的不安和恐惧。真的,真的不想再经历一次那样的痛苦,她已经输了心,输了命,如今已是一无所有,再也输不起了。

    “我只要你一颗真心,就这么难吗!”弘历说的咬牙切齿,她难道不该爱他吗?就连自己那样折磨她都没能消磨掉的爱,直到临死之前还在念着他的名字的景娴,为什么重来一世,竟然连多看他一眼也不愿意。还是说这就是老天爷让他重生的目的,让他感受景娴曾经的痛苦和绝望。

    真心,呵,真心。景娴只剩下苦笑,她要怎么说呢?我曾经把一颗真心碰到你面前,可你不仅没有接着,还把它扔在地上,狠狠地踩碎了。如今你又来问一个无心之人来要真心,弘历,你真以为我的心是铁打的吗?

    “没了,早就没了。”景娴低喃着,像是回答,又似自言自语。

    “什么没了?”

    “心啊,我的心,早就没了。弘历,让我拿什么给你呢?我求求你,还给我好不好,我累了,怕了,我认输,只求你把它还给我,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