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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正在吃饭的那群人也赶来了,嘴里念叨着“许哥这么急干嘛呢”,而后看到眼前的情况也就纷纷闭了嘴。
常梨被许宁青拉到身后,手腕被他紧紧扣着,常梨甚至能从他扣着的力道感受到他现在的怒意。
被这样一个像狗皮膏药似的人粘着实在是恶心。
那人冷笑出声,食指指着许宁青:“你敢告诉她吗,许宁青?你敢告诉她你是怎么把秦玥害成那样的吗?!”
他双手垂下,背往前佝偻着,下颚收紧,翻着眼皮看人,挂着一抹阴森森的冷笑。
他眼珠子往旁边移,看向常梨:“他不敢告诉你的,我来告诉你。”
常梨感觉到许宁青扣在自己手腕上的力道骤然收紧。
她仰头看了许宁青一眼,用力抿了下嘴唇,没说话。
“秦颉,你以前怎样我都可以不管。”许宁青冷漠开口,黑沉眼底里压着岌岌可危的理智,“你要是敢碰我的人,你试试。”
秦颉夸张的“哈”一声,表情变的狰狞:“你的人,那秦玥呢!我问你秦玥呢!?她可是为了你从8楼直接跳下来了!你晚上都不怕做噩梦的吗!?”
“差不多行了秦颉!”范孟明吼道,“说难听点,秦玥死了关许宁青什么事?是他让秦玥上8楼的?还是他推秦玥跳下来的?你别整天摆出一副受害者的样子像谁欠你似的!”
常梨实在不喜欢这氛围,也不喜欢那个叫秦颉的男人身上那种让人心里发怵的感觉,她拉着许宁青的手,皱眉轻声道:“我想回去了,你送我回去。”
许宁青一顿,下颌线条收紧:“好。”
他转身带常梨往外走,身后秦颉说:“许宁青,我说过的,你害死了秦玥你就别想好过!我伤不了你那别人呢。”
许宁青松开常梨的手,直接冲过去一拳砸在秦颉脸上。
那一拳力气极大,秦颉被砸的往后踉跄两步,跌在地上,偏头啐一口血沫,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许宁青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一字一顿道:“你有本事就再说一句试试。”
秦颉呛的满脸通红,血沫子从嘴角淌出来,边呛边笑:“你也会怕啊许宁青,那当初你亲眼看着秦玥从8楼跳下来你怎么就一点都不怕?!”
周围一圈人在片刻怔愣后纷纷上前劝架拉扯两人,烧烤店老板也急匆匆的赶过来。
许宁青蹲下,拽着秦颉皱巴巴的领带把人拽起来,将领带在手上绕了一圈,他压着火气低声说:“你从8楼跳下去看我会不会怕。”
常梨整个人都是懵的。
拉架的人冲上前去时撞到她肩膀,常梨踉跄几步,抓着旁边的扶手,用力到指节都泛白。
秦颉那番意味不明的话信息量巨大,以及字里行间对许宁青的恨意与过往的怨恨,都让常梨不知所措。
在场的这些人好像都知道秦玥那件事,只有常梨完全处于状况外。
许宁青拨开人群出来,拉上常梨的手就往外走。
初夏的夜晚天气还算凉爽,不再像烧烤店里那样热气烘人。
常梨见他往停车场方向走,捏着他手背往回拽了两下,轻声问:“你刚才不是喝酒了吗?”
许宁青一顿,停下脚步,似是回过神了,低头看了常梨一眼。
常梨便仰着脑袋安静和他对视。
许宁青忽然说,“刚才吓到你了吧?”
常梨实话实说:“有点。”
许宁青抬手攀上她耳垂,轻轻揉了揉:“抱歉,不应该让我们梨梨看到那些的。”他笑了声,眼底却没笑意,“今天还刚查了分,好心情都被破坏了。”
常梨身子往后退,耳朵都被他揉红了,咕哝道:“你别揉我……。”
许宁青低声笑了,手在她耳垂上又揉了下,便放下:“不是说,吓到了揉揉耳垂就好了?”
常梨“哦”一声,抬手去碰自己耳朵。
许宁青刚才在里面时还那副样子,现在却又变回平常云淡风轻的样子。
常梨等耳朵上的热度散去才抬眼去看他,认真道:“我也没什么是不能看的,你不要、总是把我当成小孩哄。”
许宁青点头:“好。”
常梨牵住他的手,指了指马路对面的C大:“反正你也开不了车,我们去学校逛会儿吧,散散酒。”
“好。”
6月下旬,C大还没放暑假,这个点有不少同学进出,校门外一条街都是夜宵小吃摊,大多也都是学生,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烧烤味。
C大的绿化做的非常好,学校很大,南门进去后笔直往前就是学校的标志性建筑图书馆,从一楼到顶楼都亮着灯,路边随处可见牵着手的情侣,自由浪漫的氛围。
光线昏暗下看不真切脸,常梨和许宁青也同样牵着手。
常梨想聊点别的分散分散注意力,随口道:“你们以前读书都几点起床?”
“嗯?”许宁青想了下,“有早课的话就早点,8点上课就7点半左右起床吧。”
“你住宿舍?”
许宁青:“偶尔住,我在外面买了个单身公寓,有时候懒的回了就住宿舍。”
常梨说:“我也想过等我读大学了要住宿舍还是外面,不过大一应该还是会住宿舍,要认识认识新同学。”
许宁青笑了笑:“我是因为洁癖,受不了四个人住一块儿。”
“啊?四个人住寝室会很脏吗?”常梨想之前她和何浅浅住一块儿时倒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女生应该还好,男生宿舍大多会比较乱。”
许宁青鲜少这样一问一答顺着她的话回答而丝毫不抓着机会就一通瞎撩。
常梨想,要是换作平时,他肯定又要锲而不舍地再跟她提一提去他那儿住几天的提议,虽然常梨也清楚许宁青不会真做什么,纯粹过过嘴瘾,只是想看到她又羞又恼的样子罢了。
安静走过一段路。
许宁青在这读了4年书,对这的路也熟悉,常梨跟着他走,从主路拐到了旁边的小路,应该是宿舍楼附近,有不少湿着头发刚刚洗完澡拎着小篮子走过去的女生。
“咦,难道宿舍不能洗澡吗?”常梨疑惑道。
“好像是有几个宿舍当初因为管道问题是没热水的吧,所以得去澡堂。”许宁青说,“不过Z大应该都有热水。”
她点点头:“那就好。”
两人走过那一块的宿舍区继续往前走,人就少了许多。
常梨停下来,指着一旁路边的长椅:“我们去那坐会儿吧。”
“嗯,你先坐着,我去买瓶水。”
长椅背后就是一个篮球场,也许是因为期末周打球的人不多,许宁青过去贩卖机前买了两瓶矿泉水。
“给。”许宁青拧开一瓶瓶盖,递给常梨。
她轻声说了句谢,接过来。
气氛就重新安静下来,只有背后球场上的篮球砸地的闷声。
常梨放松下来,腿往前伸,伸了个懒腰。
许宁青挑了下眉,侧头:“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啊。”常梨看着他,缓缓眨了下眼,“你准备好了吗?”
许宁青笑着搭上她背后的椅背,眉眼间的阴沉已经散去,闲散道:“准备好了。”
常梨忽然不知道该从哪开始问,喉咙空咽了下,莫名其妙问:“刚才那个人,没事吧,好像吐血了?”
许宁青看了她一眼,有点无奈,“没事,我没用力,就口腔被牙齿磕破了吧。”
“……”
常梨心说,我都听到你拳头砸在他骨头上的声音了!还没用力呢!
“那那个秦玥呢?”常梨问。
“是他妹妹,我们三个都是C大的,我和秦颉是同一届的,进学校就认识,秦玥比我们小两届,我第一次见到她是大二结束的暑假,她刚拿到C大录取通知书,我们去哪儿玩,好像是攀岩馆,秦颉把她带过来了。”
“我当时参加了学校的学生会,外联部,到大三就是外联部部长,秦玥大一入校也就进了外联部,部门当时经常会有聚会,我有时候也会去,也时常会见到。”
常梨皱了下眉,攥紧了矿泉水瓶:“她喜欢你?”
许宁青一顿,身子往后靠:“对,她大一的时候就跟我告白了。你知道我,那时候也懒得交女朋友,就拒绝了。”
“我以前拒绝人家告白,一般都不会再有太多明显的表示,后来估计也就喜欢别人谈恋爱去了。”许宁青闭了下眼,“但秦玥不一样,她还是每天会给我发信息、送礼物,有一整盒的千纸鹤,也有亲手做的小手工件儿,其实挺难受的,也挺烦的。”
“这种锲而不舍的沉重的真心,是会让我觉得特别困扰的。”
常梨也遇到过那样子的男生,当你不喜欢对方的时候,的确会觉得困扰,也丝毫不会觉得感动,因为知道对方再怎么做自己也不会对他产生什么感觉,他付出的越多自己就会有越深重的无以为报的不平衡感。
“我拒绝过好几次,但好歹是女生,也是当时朋友的妹妹,我不想弄太难堪,就点到即止。”
“但是她还是那样,我不收她的礼物,她就想办法弄到了我公寓地址,直接放到我家门口。”
已经过去好几年,许宁青现在回忆起来其实连秦玥长什么样都不太清晰了。
但还是依然能记得,她每次见到他时的笑脸,不管拒绝了多少回,都能亲昵的扬起笑脸和他打招呼。
好像永远不会受挫。
后来许宁青当面严肃拒绝过她一回,让她别再送礼物,没事也不要给他发那些莫名其妙的短信。
他到今天都能清晰记得那时秦玥表情的变化,嘴角一点点往下掉,眼眶蓄上眼泪,歪着脑袋狠狠盯着他,声音平的不起波澜:“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许宁青觉得莫名其妙,当时后面有朋友喊他,他就直接转身走了。
常梨皱眉问:“那之后呢?”
“之后我有一段时间没有看到她,我那时候也没在意,大四的时候我就自己创业,有了现在承和的雏形,那段时间没怎么去学校。”
“后来再回去是作为创业代表给大三同学讲座发言,那次发言结束后有两个女生来找我。”许宁青喝了口水,缓声说,“我才知道,秦玥后来在学校自称我女朋友,还给有些向别人问过我联系方式的女生发过恐吓信。”
常梨一愣,觉得后脊发凉,不可思议的重复:“恐吓信?”
常梨原本听到前面以为这应该是秦玥因为被许宁青拒绝心理承受能力太差儿而自杀的故事,即便是这样的故事也实在是已经让人难以接受。
她没想到秦玥还会自称是许宁青女朋友,甚至还给别人发了恐吓信。
她没法去想象,那是个什么样的人。
“对,秦玥她——”许宁青顿了顿,说,“她精神有点问题,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我当时知道后就直接去找她,但是没找到,公司又突然有事要处理,我只能给她发了信息先回去。”
“那天会议结束后吃饭,那时公司规模小,周末加班就十几个人,所以直接订了外卖便当,而我那天中午要跟江妄和范孟明吃饭,没吃统一的便当,结果那天公司加班人员全部食物中毒进了医院。”
“什、什么……”,常梨难以置信,“是秦玥?”
“嗯。”
许宁青靠在椅背上,沉默了许久,而后倦怠的低下头,按了下眉心,“十几人食物中毒的事被警方调查后,在监控视频里发现了秦玥,但便当已经全部扔掉被处理了,没证据,也不能怎么样。”
“秦颉和秦玥小时候父母就离婚,他们跟父亲一起生活,后来才知道他们亲生母亲有很严重的精神问题,有一定遗传几率,诱发可能性也比一般人要高。”
“所以她后来……”常梨没说下去。
“嗯,在我毕业那一天,我去学院交材料,她从学院楼顶楼跳下来了,在我面前。”
常梨愣住了,尽管刚才从秦颉口中也已经知道了秦玥跳楼,可从许宁青口中说出来整件事情的全貌,常梨还是觉得不能接受。
这都什么破事啊。
凭什么把秦玥的死归咎在许宁青身上。
明明他才是受害者。
常梨许久没说话,许宁青叹了口气,侧身靠近她,伸手轻轻捏了把她的脸:“不是说不会怕的么。”
他笑了笑,食指碰了下她的耳垂:“再揉会儿?”
常梨人颤了下,抓住他作祟的手拿下来:“刚才那个人因为自己妹妹死了就对你那样?他凭什么把这件事怪在你身上。”
常梨皱着眉,声音都忍不住的在颤,“他凭什么说秦玥是被你害的,我还觉得,所有的事都是他妹妹自作自受呢。”
小姑娘眼眶渐渐有点泛红,颤抖的尾音里渐渐有哽咽泛出来,声音里还压着火,听起来又委屈又生气。
许宁青耐着性子摸了摸她的头发,笑道:“哭什么。”
他又继续说:“秦玥跳楼后警察按例还是来调查过,确定自杀,但是也发现了她手机里一个可以记录个人心情的app,她在上面记录了我和她之间,一些压根不存在恋爱细节,以及后来导致她崩溃是因为我喜新厌旧甩了她。”
常梨:“……她是有什么妄想症之类的病吗?”
“差不多,后来为了排除教唆自杀的嫌疑我也被叫去调查过,不过这事也挺好解释的,我手机里都有信息记录,一对比就清楚,当时负责调查的警察了解她行径和家庭背景后说应该是精神分裂。”
“那秦颉?”
“他不相信,秦玥是他很疼爱的妹妹,突然死亡他没法接受,而且之前秦玥跟他说过自己谈恋爱了的事,虽然没说是我,但是他看到秦玥手机上的记录后就都相信了。”
常梨惹不住骂:“两个人都有病。”
许宁青这么多年来也没再跟人提起过这事,如今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心里倒舒服多了。
“我怎么还听他说,你在秦玥忌日的时候去看她了?”常梨轻声说,“这件事你根本就没有错的地方,你千万别觉得对她有愧疚。”
常梨顿了顿,轻声说,“虽然这么说一个已经去世的人不太好,但我太生气了。”
许宁青扬眉,看了她一眼,小姑娘看着的确有点气咻咻的,腮帮子微微鼓着,矿泉水瓶子都被捏凹了。
他屈指在瓶子上弹了下,从她手里抽出来丢进一旁垃圾桶。
常梨:“秦颉还为他妹妹委屈,我还觉得她活该呢,又下药又栽赃陷害的,谁被她喜欢谁才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许宁青头一回从常梨口中听到这样的话,还饶有兴趣的挑了下眉,解释道:“我知道,我也没把错往自己身上揽,只是多少也有关系,那天正好经过墓园附近,就去送了束花。”
常梨越想越气,开始觉得刚才跟秦颉对峙时没发挥好,应该揪着他领子狠狠骂一顿的。
“你就应该早点儿告诉我这件事的,看我刚才不骂死他。”
许宁青笑起来:“之前不告诉你是怕你会害怕,而且也不是什么开心事,就没告诉你。”
“那现在呢?”常梨问。
“现在是听说追女孩要学会适当卖惨,能让女孩产生同情心的话就会让追求容易很多。”许宁青一本正经道。
常梨:“……”
她看了许宁青一会儿,男人脸上挂着点散漫的笑意,看着和平常时候差不多,但她就是觉得他看上去特别疲惫,被方才那一幕弄得烦躁又无奈,现在这话也像是只是想把她重新哄开心了。
许宁青这样子的人,看似无拘无束云淡风轻,但其实是很有教养的人。
如果他告诉她这件事是为了卖惨让她同情的话,那许宁青真的非常成功了。
许宁青抬眼,正好对上常梨视线,看着小姑娘狐狸眼轻轻弯了下。
他一顿,看着常梨缓缓靠过来,下巴搁在他肩膀上,手臂很轻很缓的搭在他背上,拍了两下。
常梨吸了吸鼻子:“侄女疼你。”
许宁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