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彦平方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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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山村村东的这条河并不太宽,此时河面已经开化,清可见底的河水蜿蜒着流向远方,河边的河堤只半人多高,循着河道将青山村护在里面,安如宝带着安水生顺着河道一路走过去,将整个后山脚下转了一圈。

    此时山上已经干的如火如荼,远远就可以听见谈论声和呐喊声,安如宝也不在意,沿着山脚边看边默默计算,直到又回到家门口,方领着安水生进了院门。

    此时安如喜已经走了,秦风和宋初在准备一家人的午饭,见安如宝带个孩子回来,秦风问道:“这是谁家的,怎么跟在你身后?”

    安如宝笑道:“这是我新收的小厮。”又对安水生道:“晌午就留在这里吃午饭,后晌跟我出去一趟。”说完进了屋,没见到宋初听到他的话后,一张小脸瞬间垮下。

    晌午吃饭时安水生不太敢上桌,秦风招呼他几遍方拘谨的坐了,端起饭碗也只吃饭,菜都不敢夹,还是秦风给他夹了一些,吃完一碗就说饱了,宋初盛了一碗端给他,他也都吃了个干干净净。

    吃完午饭,安如宝让安水生先回家,未时再来,就去屋里休息了一下。家里屋子不够,楚离来后,被安排在了西屋和宋初同住,而安如宝则和宋亦一起住在了西厢,宋亦搬出东屋反对的最激烈就是安如玉,吵着闹着也要去西厢住,被秦风无情镇压了下去。

    已经习惯了宋初在身边,搬到西厢后安如宝很有些不适应,晚上根本睡不安稳,加上这两天事情太多实在累的狠了,一躺到炕上就睡了过去,宋初收拾完跑过来找他,见他睡得香甜,犹豫了半晌没忍心叫醒,瘪着嘴转身走了。

    安水生回到家把今日的事情跟阿爹阿么说了后,他阿爹阿么也是喜出望外,若不是家里实在困难,安水生又一再坚持,他们也不愿意让自家小爷儿去干那样的重活,安水生走后他们一直在后悔,安正更是一刻不停地自责,好不容易等自家小爷儿回了家,正想劝他明日不要去了,没想到却听他说安如宝根本没让他上山,只让他跟在身边跑跑腿每日也给五十文他。

    阿么一边抹泪一边道:“安轩家的小爷儿是个好心的,人家这是在帮咱家,你要好好跟在他身边办差事,别偷懒,有点儿眼力见儿,把差事办好才对的起人家。”就是阿么不说,安水生也是这么想的,他点点头,在家呆了一会儿,逗了逗小弟就回到安轩家等着安如宝起来。

    安如宝迷迷蒙蒙的从厢房里出来时,安水生已经候在院子里多时了,他上前去拍拍安水生的头,洗了把脸收拾一下,就去跟安轩、秦风以及宋初说要赶马车出去一趟,秦风嘱咐一句小心,宋初张张嘴想说甚么,最终却没开口。

    安如宝到前院套好马车,拉着安水生一路出了青山村。现在山上已经开工,当务之急是把树苗准备好。他计划栽种的树木不少,光杨树,他今天又重新估算了一下,后山山脚窄的的地方可栽三行,宽处可栽五行,平均每隔差不多三尺一棵,就要几千棵。他已经打听清楚,左近有几村子里有专门卖树苗的,他要去转一转,看一看。

    这几个村子离青山村都说不上近,挨个看下来就花费了安如宝好几天的时间。

    山上经过几天的开垦,已经初具规模,围山转已经挖了几道,田地那里也已经垒起了几道坝陇,自安如宝那天公布了奖惩方法后,果然说到办到,开了几个偷奸耍滑的,每天评出干的最好的小队,每人按奖励多发五文钱,如此作为消除了所有人的疑虑,在山上干活的人为了多赚那五文钱都卯足了力气干,有的人还想趁着中午休息时加加工,都被领队勒令禁止了,几个小队相互较劲,成绩非常喜人。

    安如宝一连几天一早就出门,很晚才到家,偶尔回来的早了还要去后山看看进度,这样早出晚归又劳心劳力的,回到家有时连话都不想说,吃罢晚饭倒头就睡,早晨吃完饭马上又走,根本无暇他顾。

    相较于安如宝的忙碌,宋初却有些太闲了。山上的事情用不上他,家里也有秦风在操持,开始时他还想去山上帮忙,安轩和秦风都不同意,更别说安如宝。无奈之下只好呆在家里,安如宝忙的顾不上他,他每天除了帮秦风干些家务,就是跟楚离呆在一起,实在呆得烦了,就拉着楚离出去溜达溜达,也不去远处,大多时候就去河边。

    此时河水还凉,村里还没人来河边洗衣服,他们就在河堤上走走,或在河滩上捡捡石头,或者就那么呆坐着,一坐就是半天。偶尔他也带着楚离去找安凌,安凌不忙的时候,三人就坐在一起说说话,虽说很多时候楚离并不参与其中,但他较之安华刚走时已好了很多,心情好时也会跟着笑一笑。

    安凌家和安轩家一个在北村,一个在南村,一个在东头,一个在西头,期间要穿过大半个主街,这一日从安凌家出来,宋初正拉着楚离沿着主街往家走,突地斜刺了窜过一辆马车,马车速度飞快,未等他们反应已“忽”地一下从他们身旁冲过,带的站在外面的宋初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在地。

    宋初好容易站稳了,忙去看楚离,见他没事放了心,这才觉得腿上有些疼,低头一看衣服被刮了个大口子,他穿的不是长衫,连带着腿上也被蹭破了皮。许是发现自己碰到了人,那马车在不远处停了下来,赶车的正伸着脑袋往后看,见两人都没甚么大事,嚷嚷道:“干啥呢,在道上不好好走,找死远点儿,别找老子晦气。”

    宋初听得眉毛一挑,坡着脚几步走到他面前,沉着脸道:“你看清楚了,这条路是主街,我们是靠着边走的,主街这么宽敞,跑三辆马车都够,你却偏往我们身边凑,是你不好好走还是我们不好好走,你赶着马车横冲直撞不说,撞了人还这副态度,怎么,你还有理了?”

    那赶车被说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狡辩道:“那也是你们走路不看路,光顾着聊天,要不这么大的马车你们会看不见?莫说只是碰了一下,就是被撞上也怪不得别人。”

    宋初冷笑一声道:“我们不看路?我们后脑勺可没多张双眼睛,你们马车从后边冲过来,速度又那么快,也要我们看的见、躲得开才行啊。”

    那赶车的人一阵语塞,待要说话,听车内一人尖着嗓子道:“和他们罗嗦啥,不就是要钱么,一群穷鬼,把钱给他们,赶紧让他们滚开。”说着,从车里扔出几文钱来。

    那赶车的捡起那钱,用手指捏着冲安如宝晃了晃,道:“呐,看见没?这是我们东家主君给的,还不快接着,接了钱就赶紧滚一边去。”说着将钱递到宋初面前。

    宋初瞥他一眼伸手将钱接过,转手就把钱冲那赶车的脸上扔了过去,冷冷地道:“有钱很了不起么?有钱也不能碰了人连个抱歉都不说,我不要钱,我就要你给我道歉。”那赶车的见宋初接了钱,正要露出个果然如此的鄙夷表情,冷不丁被那几文钱砸了在脸上,砸的生疼,顿时气得脸红脖子粗的,跳下车就要动手。

    这时就见马车一动,车帘一挑,从车厢里走出一个中年夫郎来,只见他四十上下年纪,一身深红衣衫,头上插着金簪子,身材微微发福,一张略显丰满的脸上犹可看出年轻时五官不错,只是那双微挑的眼睛里的不屑和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让人看了不太舒服。

    此人一出来,那赶车的也顾不得宋初他们,忙上前伸手将他扶下车来。那中年夫郎搭着赶车人的手跳下车来在地上站等定,转头看向宋初,端详了两眼,又上下打量了一番,冷哼一声道:“我道是谁说话这么冲,原来是宋家小……哦不对,现在应该是安如宝安秀才的小夫郎了,怎么刚攀上了高枝儿,有了靠山就在村里耀武扬威了,也是,怎么说郎官也是秀才,是有功名的,也耀的了扬的起。”

    宋初听他一开口就先说安如宝的不是,顿时就变了脸色,双手一抱胸,冷声道:“叔么的意思我没怎么听懂。你说我耀武扬威,我不过是被你家的马车碰了,让赶车的道个歉,怎么就耀武扬威了?还是说被你家的车碰了就该不说话,就算被撞死撞残了也要忍着才是正理?那依着叔么的逻辑,你这又算是甚么?狗仗人势还是仗势欺人?”

    那中年夫郎在村里作威作福惯了,哪里听过这样的话?顿时气得双眉倒竖,厉声道:“你竟然敢骂我是狗?你是个啥东西,专勾搭人的下贱胚子,也有脸在这儿骂我?怎么,不服气,我说错了么?从小眼睛里就带着钩子,专勾那些小爷儿的魂,先是勾搭我哥家的安春,愣是害的安春差点儿瘸了一条腿,还想勾搭我家承佑,好在我家承佑心性儿定,才没被你得逞,我们家是招你惹你了,让你这么惦记,不过你也真是有本事,竟是勾搭上了安轩家的小爷儿,哼,那安如宝也是瞎了眼,迎了你这么个贱人回家,说不定哪天就当王八了,哼哼,不要脸的东西。”

    不用说,这人正是安承佑的阿么、安春的叔叔安井乐。

    说起安井乐,此人在青山村颇富传奇色彩,他阿爹阿么过世早,家里就他哥和他两个,日子过得辛苦,偏生他还是个要强的,未奉人前就已经得了按铁嘴的称号,足见嘴上功夫了得,论长相也说不上是顶好,却愣是让村里最有钱有势的安富民看上迎回家去当了夫郎。这也就罢了,成亲后又接连为安富民生了两个爷儿一个哥儿,更是被安富民宠到了骨子里,原本就有些自傲看不起人的性子,这一来就更加变本加厉起来,村里的一般人家大多被他归为穷鬼一类,基本都不往来,而对像宋初家那样外来又家境一般的更是半个眼珠都欠奉。

    安井乐这一辈子最自豪的并非是奉给了安富民,而是就是生了安承佑这个小爷儿。安承佑长得好性子好学习好,又很得夫子赏识,安井乐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做梦都想着自家小爷有一天会高中状元、光耀门楣,迎个大户人家的夫郎,也让他过过仆侍成群的贵族生活,是以当他无意中听到安承佑对他大哥倾诉对宋初的心思时,心中失望愤恨可想而知。

    这件事就像一根刺扎在他的心里,他家小爷儿的性子他清楚,典型的认死理不撞南墙不回头,要断了他的念想必须得从根儿上来,为这儿他花了无数的心思都不知怎么下手,正在一筹莫展之时,发生了安春被打一事,就像是打瞌睡被人送了个枕头来,安井乐立刻抓住这次机会,先是怂恿自家哥么去找安如喜讨说法,又找村里一些平日巴结他的人家在村里四处鼓动不明所以的村民,把安如喜闹得实在没法,才发生了之前要赶走宋初的事情。

    安井乐打算的很好,安春对宋初有意,宋初能同意奉给他最好,即便宋初不同意,至少也能把他赶出村子,可他千算万算却没算到安如宝这个变数,结果虽也算间接达成了他的目的,到底意难平,此刻与宋初对上,新仇旧恨加在一起,立刻就口无遮拦了起来。

    安井乐的声音不小,很快引来一些村民围观,宋初和安春的事究竟是如何,村里人知道真相的很少,本来心中就有诸多猜疑,此刻听了安井乐的话,看向宋初的目光多了几分怪异。

    宋初从小被指指点点惯了,对这些半点儿不关心,安井乐不堪入耳的话他听了也只是冷笑,等他说完,方淡淡地道:“叔么耍的一手颠倒黑白的好功夫,我是怎么奉给如宝哥的村里人当时都在场,看的清清楚楚不用我多说,至于你说我勾搭你家安承佑,勾搭安春,呵呵,信口雌黄谁不会?若要人信就请你拿出证据来,若不然咱们就去村长族长那里说道说道。”

    安井乐哪里拿的出甚么证据,闻言鄙夷的看宋初一眼,昂首道:“这种事情还用得着证据么,有眼的人自然看的明白,我没工夫在这儿跟你穷耗,不就是要钱么,我给你就是。”自怀里掏出一锭碎银子随手扔到地上,回身上了马车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