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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沙疾驰了一夜,天渐渐发亮,她六年未回北漠,沙漠依然是原来黄沙漫漫的样子,可她多少年没有在上面策马奔腾,她嗅了嗅黄沙的味道,倍感亲切。一轮红日从地平线上冉冉升起,一望无际的沙海被染红。落沙看着这壮美的一幕,孤寂的心澎湃着。
落沙赶了两天的路,两天没进食的马渐渐体力不支,慢悠悠地前行。食物和水所剩无几,火辣辣的阳光照得落沙几乎睁不开眼睛,汗水浸透了纱衣。最糟糕的是,她迷失了方向。
第四天,落沙喝下最后一口水,吃下最后一口食物。
马趴伏在地上,奄奄一息。她不得不抛下马,继续前行,原地等待,只有死路一条。
落沙穿着南朝的绣鞋,每走一步,她都能感受到黄沙的滚烫,她就像蒸笼里的虾,慢慢地转红发烫,她的嘴唇干裂脱皮,脸被晒得通红。她一步一步艰难地走着,快不行了,她不甘心,她要去见生死不明的父王,她要确定司马静流平安无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在弄清楚这些事情之前,她不能倒下。
落沙回身看到自己身后的脚印,告诉自己再坚持一下,就能找到绿洲,找到回宫的路。
夜晚来临,落沙躲在一个沙丘后,蜷缩在大衣内瑟瑟发抖。她听到狼啸声,一声接着一声,此起彼落。父王说过这是狼群集合觅食的声音,她无助地拉紧大衣,恐惧袭来。她意识到自己以前无所畏惧,是因为有父王的庇护,有司马静流为她把危险挡在身外,当他们不在身边,她什么也不是。
天光重新降临大漠,落沙拖着大衣,一小步一小步地前进着。她咽了口唾沫,滋润干涩的喉咙。唇裂开了,她用舌头舔了舔,血的腥味在嘴里蔓延开。落沙停下脚步,抓起一把黄沙,让其在指缝间落下。泪水和着汗水模糊了眼睛,她歇了一阵,继续走。
走着走着,落沙的眼前出现了茂盛的的草木,绿洲应该就在不远处。落沙兴奋地小跑着朝绿洲奔去,跑了一小段路,绿洲不见了。她最后的余力随着希望的消失,一并消耗殆尽。她明白刚刚只是幻觉,听北漠的老人说,人死前就会看到自己最想看到的东西。她仰躺在沙地上,有几只苍鹰在天上盘旋,它们在等她呼出最后一口气,然后饱餐一顿。
落沙笑了,她多想再见一次司马静流,原来在这个世上,她最牵挂的是他。她终于明白司马静流为什么会生气?没心没肺的她,报应来得如此之快。
落沙筋疲力竭地闭上了眼睛,就这样吧,对不起,司马静流。她渐渐地失去了意识。
落沙醒来时,看见石头的屋顶,她睡在草堆上。她撑起酸疼的身体,看了看四周,石头建造的房子,是北漠典型的民居。她生在北漠,死了难道还在北漠?
落沙下了草堆,口渴难耐。她看到一口水缸,顾不得许多,头扎进水里,喝了起来。突然听见开门声,落沙转过头,只见一名头戴黑纱帽的红衣女子走了进来,身材高挑婀娜。
落沙开口,喉咙嘶哑,没发出能让人听懂的话,她清了清喉咙,虽然仍沙哑,但能正常地说话了。
“我死了吗?”
“没有。”女子的声音清悦。
“是你救了我?”
“对。”
“多谢。可以借我马和必要的装备吗?”
“不可以。”
“求你。”
“你怎么报答我?”
“我出身贵族,他日回了家,定然重谢。”
“你要是翻脸不认账,我不是白忙活了?”
“你有什么条件?”
“我要你手上的金刚手镯。”
“不行,这是我心爱之人所赠。”
“那就没什么可谈的了。”女子笑着离开。
落沙贪婪地喝饱了水,走出屋外。她身在高地,可以望见脚下的几排房子和草木环绕着的绿洲。风吹起她破损的纱衣,活着真好。
“司马静流,等着我,我一定要找到你。”落沙喃喃自语。
“你还挺痴情啊?”红衣女子站在落沙的身后。
“以前太任性,没认清自己的心,离开了,才知道他的不可替代。”
“我只有红衣,你将就着穿。”红衣女子把一个小包裹递给落沙。
“多谢。我叫落沙。”
女子微微一愣,道:“北漠的落沙公主?”
“没错,你叫什么?”
“我是你的情敌,早知道不救你了。”红衣女子的语气不快。
“你喜欢司马静流?”
“司马静流是谁?”
“那你的心上人是?”
“皇甫冲,她说去南朝找你,还要娶你为妻。”红衣女子取下黑纱帽,露出一张娇俏可人的瓜子脸,大眼睛,古铜色的皮肤,显得朝气十足。
“你是皇甫一族的人,难道你们一直居于大漠?”
“我叫林麦儿,我爷爷是皇甫奇老爷的大管家,我爹是皇甫嵩老爷的大管家,我是皇甫冲少主的管家。我家三代都是皇甫家的忠仆,我最喜欢冲少主了。”林麦儿一脸骄傲地道。
“你想多了,我的心上人是司马静流,我和皇甫冲只是朋友。”
“真的?”
“嗯。我去换衣服。”落沙回屋换上红衣,在地上捡了根小木棍把头发盘起,洗了把脸。
落沙神采奕奕地站到林麦儿的面前。
林麦儿用小木棍在沙地上画着圈,抬头一看,呆了。落沙的嘴唇虽然破了,脸也晒黑了,但绝世的容貌更添了一分坚毅。
林麦儿回过神,道:“我长得没你好看,现在想想,冲少主娶了你不亏。我的身份配不上他,落沙公主,你做少主夫人的话,我心悦诚服。”
落沙赶不上小丫头的思路,道:“丫头,我们都是一样地生而为人,没有贵贱,喜欢的话,你就争取。记住我的话。”
“说说容易,我争不起。我带你吃东西去。”
“求之不得。”
林麦儿牵着落沙的手,两个人蹦蹦跳跳地来到绿洲边,一家建在水上的酒楼,只一层,隔成两间,一间是厨房,地方小一些。另一间是客人吃饭的地方,摆着两张桌子,八把椅子。
“师傅,我带贵客来吃饭了。”
“银子多的才算贵客,吃白饭的,赶紧走。”厨房里传出一个女人的大嗓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