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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玉插在兜里的手一动,这是秦晋荀送来的手机,只要长按电源键,它就会自动发射出自己所在位置的信号到秦晋荀的手机上。
没有错过她的动作,‘老板’却只是笑着。
“放轻松——你可以这个时候叫警察来,我正好也有一些事情想跟他们说一说……比如我的家庭,我的名字。”
“你不好奇我叫什么,这二十来年,他们都叫我‘老板’,没有人知道我的真实姓名,时间久了,连我自己都快忘了原来的名字了……秦、培、安。”
“如果我有一个孩子,那他现在应该和你们的秦教授差不多大,不过他可就没有秦教授那么幸运,试想,媒体大众如果知道他有一个罪大恶极的犯罪首脑的父亲,会如何恶意揣测他……想一想,我都觉得心酸。”
‘老板’的表情轻慢,语调全然都是满满的恶意。
温玉的手紧紧地攥了起来,目光闪烁着凉意,平静的看着他。
“你想要干什么。”
接到梁萤的电话,季景然提着两袋子食品来到了温玉家的门口。
连续按了三分钟的门铃,都没有人应答,季景然的神色逐渐严肃起来,他放下袋子,掏出手机。
“秦晋荀,温玉在你那儿么?”
而此时此刻,埋伏在西郊的秦晋荀,撂下手机,压抑着心中的怒火,对刘子科说。
“撤退吧,他们不在这儿。”
大约四十分钟之前,刘子科在公安大楼,抓住了一个伪装成清洁工试图偷偷溜进刑警二处办公室的人,并在他身上搜出了一部手机,上面有一个指令,告诉那个人,一旦偷到了证据,就立刻来西郊会合。
秦晋荀心知肚明,这是故意给他们看的,可是如果不去,就不知道他们下一步的计划。
却原来是一个调虎离山的计策。
“秦教授,不是说要看看他们打算做什么,为什么要撤退?”
“温玉在他们手上。”
吃惊过后,刘子科忿恨不已,“三番两次冲一个女人下手算什么!”
秦晋荀看不出紧张与否,“他们手上是必须要有一个筹码,才肯出来的,那个筹码可以是温玉,也可能是我母亲,是沈路安,甚至可能是你,是小胡,是蔡莉莉……我们防不过来的。”
有几个警员听到了围过来问,“秦教授,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秦晋荀看着自己毫无动静的手机,眼底里有什
微弱的光芒逐渐彻底熄灭,那表情令刘子科看了竟然有些莫名的酸涩。
秦教授这是怎么了?
还没等他问出口,秦晋荀已然将头侧向另一旁,让人看不清他面上的神色。
声音一如既往的有安抚力。
“带上名单,等。”
等那个人发来信息。
即将从自己的主场换到了别人的主场,危险系数节节攀升,所有人都已经隐隐预见到了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刘子科咽了口口水,对小胡下了命令,“向局里请求武力支援吧。”
而这一等,就是三天。
温玉感到自己被绑在了一个椅子上,然后蒙住眼睛的黑布摘掉,刺眼的光线让她眯了眯眼睛,才看清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个类似废弃仓库的地方,周围的地上有几个碗,还有一架铁锅,看起来他们已经在这里躲藏了好几天,而且——这里很荒凉,没有人烟。
在被带走的时候,她被注射了麻醉剂,一路上一直昏昏沉沉,清醒的时候很少。
最差的情况——他们已经到了边境地带。
“老板”就坐在她的对面,几个手下手持着枪,警惕的在大门口巡视。
“我很欣赏你的镇定。”他悠悠开口。
“我也很欣赏您的胆魄。”温玉语气还有一点虚弱,却毫无惧色的反唇相讥。
“老板”笑了起来,“你是想说我不怕死吧,我活了五十来年,够了,世上有多少人不停在死去,身患重病的,身体健康的,他们都没活过我。”
病态的攀比。
温玉转过头去,连看他一眼都觉得恶心。
那人却很有兴致。
“我已经给秦晋荀发了短信,在他来之前,我们还可以聊聊天。”
“我跟你这种为了金钱而蔑视人命的人,没什么可说的。”
“老板”摇了摇头,老神自在的说。
“不,你错了,我享受的,是那种掌控生死的感觉,性命垂危的人可以因我提供的一个器官继续苟延残喘,而一个无病无灾的人,也可能因为被我盯上而死于非命……多有趣。”
反正自己作为一个人质性命无碍,温玉顺从自己心中所想,丝毫不怵地反驳。
“你恐怕对‘掌控’这个词有什么误解,掌控欲很多人都有,可是却绝对不会像你一样,用这么残忍的方式来证明自己的存在。”
“你懂什么!”
他突然变得很激动,骤然提高的音量将他几个手下都吓了一跳,目光意味不明的往这边看来。
“很多人有财富,有地位,有才华和美满的家庭,可是有什么用?比不过体内软绵绵的一块肉,它坏了,就什么也没了……”
发现他对于器官移植有着很强烈的执念,温玉心上一动,有什么从脑海中突然浮现。
秦晋荀关于小时候的记忆里,分明是默认了有两个人的……
她想她找到了根源所在了。
温玉勾了勾唇角,用讥诮的语气问。
“所以你的妻子到底是什么病死的?心脏病?尿毒症?还是什么?”
一语中的,男人的目光浑浊起来。
“我的妻子,对,我曾经是有妻子的……”
他突然开始在屋里慌乱地踱步。
“我给她换了最健康的肝脏啊,为什么她还是离开了?为什么她死了,却还是有人能活着,为什么那些人不能陪她一起去死呢?”
温玉觉得很可悲,却不是为这个眼前的人,而是为某个她心上的人。
原来爱是导致了二十多年巨大悲剧的原因——如果这种畸形的情感还能称之为爱的话。
忽然——
“人各有命,倘若她有在天之灵,也一定会不耻你的行为。”
秦晋荀推开仓库的大门,日光汹涌,在他身后照的刺眼。
“我来了。”
这三个字出口,他的目光只看着温玉,而温玉一直看着他,明亮的眼睛里面,是满满的怜惜与抚慰。
如果不是时机不恰当,她很想抱住他,告诉他,过去的事情,事实是怎么样的都没关系,都不要紧,最重要的是,以后她会一直在。
他们会彼此取暖。
这种情况下埋伏也没什么用,刘子科带队简单粗暴地闯了进来。
“都不许动!”
双方枪口相对,虽然从人数上来说是警察占了优势,但是一来温玉在人家手上,二来——
不知道是不是方才进入回忆太深,“老板”看了他们许久,直到手下来提醒,才平缓了呼吸。
“你来了,东西呢?”
刘子科一个眼色,一名警察从怀里拿出一个优盘,扔了过去。
刘子科不客气的说,“东西在这儿,把温玉放了。”
“老板”笑了起来,“要等我安全离开,这才可以。”
说完,他突然拍了拍手掌,一个手下踢开了一堆杂物上盖着的木板。
看清了底下的东西,所有人不约而同的向后退了一步。
“老板”见状得意地笑了起来。
“你们脚下的是我从项骁那找到的液体炸弹,我手下有个科学家,闲来无事,我让他改装了一下开关,顶上有一个生物探针,手伸进来就会自动采集血样,然后在两秒内飞速分析,只有有生命体征的,我的DNA才可以使它停下。
谈话间,十分钟的倒计时已经开始。
刘子科的枪,子弹已经上膛。
“我劝你们不要这样虎视眈眈的,还是痛快的让我走比较好。”
他说完这句话,单手脱下了西装——西装里面赫然露出一条引燃线。
“不要想试图击毙我,万一点着了这个,里面的芯片感应,会立刻让液体炸弹的倒计时重置为30秒……换句话说,我死了,你们也要陪葬。”
“老板”成竹在胸,一把枪顶着温玉的额头往前走。
“给你们一个活命的建议,我走了之后,你们有多远,跑多远。”
仓库外停着一辆轿车,“老板”单手打开了驾驶室的门。
见他要走,还在仓库内和警察对峙的组织成员不解地大喊。
“老板,我们怎么办!”
“老板”冷笑了一声,“人总要有利益才能聚在一起,不是吗?你们……就各自逃命去吧。”
这是要丢下他们的意思了。
唯一的车被老板开走,他们就算跑得出炸弹的爆炸范围,也会被警察抓住,这些人个个都有人命在身,被抓住就等于是被判处了死刑。
“与其都是要死,凭什么你就能逃走!”
一个人大叫着,枪口对准了“老板”,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之前,子弹已经出膛!
这只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
“温玉!”
关键时刻,及时赶到这里的季景然飞身扑过来,抱着温玉就地滚了两圈。
“砰”的一声。
子弹正中“老板”胸口,甚至还没有看清她面上不可置信的表情,他身上的炸药被引爆,连带他身边的车都被炸飞。
一波热浪席卷而过,头顶的男人发出了一声闷哼,温玉急忙从他怀里爬起来,紧张地问。
“怎么了?刚才是不是伤到了?”
季景然将嗓子里的腥甜咽回去,摇了摇头。
“你先进去看看情况吧,不用管我。”
温玉又确认了一遍,“你没事吧。”
见他点了点头,这才飞快的溜了进去。
仓库里液体炸弹的倒计时,已经重置为30秒。
“没有‘老板’的操控,倒计时根本停不下来。”
“快看,只有20秒了。”
“这个时间我们根本跑不出炸弹爆炸范围。”
混乱中,刘子科扑到炸弹上,声嘶力竭的喊道。
“跑啊,你们快跑啊!”
18秒——
他身边,是两名已经红了眼的警察,其中一个,由于害怕,已经忍不住哆嗦了起来,可脚下却还是生了根似的不肯移动。
12秒——
远处,一个绝望的“蝙蝠”组织成员一枪打中了季景然,他痛苦地弯着腰倒下去。
8秒——
温玉,正在看着他。
目光澄亮,仿佛回归了最初的单纯。
时间仿佛放慢了一样,他一步一步冲着刘子科走了过去,拍了拍紧闭双眼的刘子科的肩膀,伸出了手——
针刺破了他的手指,鲜血滴落。
空气似乎都凝固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胡颤颤巍巍地睁开了眼睛。
“炸弹没有爆炸!”
刘子科呆呆愣愣的,看着自己怀中倒计时的电子屏幕上的数字停在了2上,他仰头看着秦晋荀。
“你是……怎么做到的?”
反应过来的刑警迅速将余下的罪犯制服,然后聚拢过来,面上忍不住带上劫后余生的狂喜。
秦晋荀从兜里掏出一方白色手帕,慢条斯理地擦干净手指上的血珠,低着头说。
“我也是赌一把,这么短时间内做出来的仪器,或许会有百分之几的偏差。”
他话里的文字都很简单,可是组合成一句话,却让所有的人都听不明白。
“不是说,只有‘老板’可以停下倒计时么?除非是直系亲属,不然即使仪器有偏差——”
那个人说着说着意识到了什么。
“秦教授你是——”
“闭嘴。”
刘子科红着眼睛恶狠狠地说。
气氛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秦晋荀知道,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自己的身上,参杂了复杂的情感。
不是早就已经预料到了吗?不是根本就不在乎吗?
可是此时此刻,他的心里突然,像是有什么彻底的失去了,而伴随着这个失去,心里的窟窿越来越大……
秦晋荀觉得空气有些稀薄,所以他更加挺直了脊背,面色更加寒冷。
温玉就在这个时候,穿过了人群,向他走过来。
一瞬间,他的世界里只有她的声音。
“我带你回家。”
男人的眼中有显而易见的迷茫,他低头看她。
“家......在哪?”
“在一个有你和我的地方。”
仿佛最漆黑的深夜过去,朝阳初升,金灿灿的光芒毫不吝啬的挥洒着,照着她的脸。
白昼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