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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
山青,水秀,云淡泊。风光无限好。
攥着窗棱手指修长泛白,公子流云坐在轮椅上,面向窗外的青山。
“事情经过大概就是这样,”拂衣师太道。
上官流云默然,半晌,道:“嗯,师娘。我自有分寸。”
拂衣师太看着他的背影,知道他心里不好受,这孩子有什么都自己扛着,又道:“流云,你也莫太过担忧。我听石风说你昨夜一晚没睡,南方在天有灵,也不希望你如此。”
上官流云咳嗽片刻,道:“牛老前辈性格急躁了。”蓝玲珑设下空棺之局,明显是不愿意把南儿交出来,如果蓝玲珑果真要用南儿的尸体炼制傀儡,他决然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他道:“我亲自去会一会蓝玲珑,将南儿带回来好生安葬。”
师太拦着他:“别去了,万事还有我们。你现在有伤在身,切莫强行运功。我知道,镇魂石关系到轩辕,南方又死得蹊跷,整个担子都压在你身上,哎,苦了你了。”
“师娘,我虽时日不多了,却还不是废人。南儿,我是定要让她回来安葬的,南儿之死,杀她之人定然也要拿命来偿还的,”流云闷咳,捻起案榻边果盘里的一粒橘梅干放嘴里,唇弧线条雅致,嚼了嚼,味同嚼蜡,依旧没什么味道。
最近两日,他的味觉也开始丧失了。
拂衣师太叹气:“你莫说这样的晦气话,师娘知道,南方是你青梅竹马的发小,当年你祖爷爷定下娃娃亲,让她又成了你的未婚妻,你在乎她,南方到底算我半个徒儿,我是从小看她长大的,师娘何尝昨夜也是夜不能寐,你们两个,不能两个都出事……”
上官流云猛然闷咳了起来,“师娘,我没事,你放心。我这几天喝的药味道有些苦,想吃你带来淮南的橘梅,你让人去多取些回来。”
“好好好,待会我让宋慧派人快马加鞭回一趟青城派,多多拿些回来。”
站在旁边的石风实在是忍不住了,道:“爷吩咐石庄他们跟踪一直盯着蓝玲珑,那女子却整日吃喝玩乐,属下认为,蓝玲珑行事可疑。”
“咳咳,此事无需你揣测。你们继续暗中留意她的一举一动。”上官流云漆黑温润的眸远远凝视窗外立于湖水中央姿态姣好的几株菡萏。
“属下惶恐。是!”石风猛然抱拳,头更低了。
“他说得在理,”师太道:“如今来轩辕城参加武林大会的都知道,蓝玲珑来我轩辕居心叵测,预谋不利于武林大会,大家都传遍了,恐怕过不了几日,消息会传得江湖上人尽皆知,毕竟武林大会在轩辕召开在即,江湖众英豪都会前来,我们只需要多多提防蓝玲珑。”
“嗯,我已经派人时刻注意蓝玲珑此人的一举一动,师娘宽心。石风。”
“属下在!”
上官流云思衬了片刻,跺了两步至书案,雪白的云衫轻缓吹散,撂袖,研笔润墨,菊台砚散发一股浓郁的墨香,但见他修长的指握笔杆,寥寥几笔,字迹颇有力,道:“这封信函,命敏之连夜送至华夜城,咳,让白桦调集线报彻查蓝玲珑与轩辕南方之事。”
“属下领命!”
师太有些担心:“这次能查得出什么吗,莫说你,三个月前我也在青城派探子查过南方的行踪,毫无头绪。”
上官流云道:“这次从蓝玲珑着手查起,咳咳,此人的行事作风,听敏之说,十分高调,人尽皆知。既然南儿同她有交集,那么从她查起,应该有些头绪。”
“这样么,”师太觉得这法子甚好:“那……”
还没来得及说完,就听到牛道士一声惨叫。
“啊啊啊啊啊!!!!!!!!!他娘的痒死了!!!”
惨叫声震得人双耳嗡鸣,头脑疼痛,整个上官府邸好像都能听到,走廊过道上的一些不会武功的小厮丫鬟纷纷都捂住耳朵,实在是受不了了,个个面露难色。
“这老不死的又在做什么,”拂衣师太愠怒,“声音这般刺耳,莫不是用狮吼功喊出来的。”
话音刚落,“哐当,”门被猛然撞开了,牛道士匆匆跑了进来。
“痒死了痒死了……啊啊啊,他娘的!!!”
师太用打量一个老怪物的眼神将牛道士上上下下瞧了仔细:“你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但见牛道士手上脸上连着脖子都是红彤彤的挠痕,有的地方都挠出血了,他不管不顾用手拼了老命一样的抓着,仿佛要把身上的痒肉抠出来:“痒死我了!”
“怎么会这样?”师太脸色微变,想伸手去阻止他挠自己。
“咳,师娘且慢,”上官流云指间一粒橘梅“嗖”一声划过空中,隔空打在牛道士身上,点了牛道士的定身穴:“牛老前辈这是中毒了。触碰到他的人,会染毒。”
“好痒啊!快解开我的穴道!我要抓痒……”不挠痒痒,牛道士浑身难受的像千万只蚂蚁再身上爬一样。
看了看他抓得翻飞的皮肉,拂衣师太倒吸一口凉气:“牛鹤寒,谁给你下的毒?别挠了,皮肉都翻出来了!”
“我不知道啊!今天一早起床洗了把脸就开始痒了!他娘的!难受死了,我就跑去洗了个澡,没想到越来越痒得厉害!”牛道士一动不动,手还保持着挠的姿势,憋得整个五官都扭曲了,额头上的汗水顺着皱纹流了出来,眼白渗出一缕缕红血丝,太阳穴青筋毕露。
这老家伙看来是睡到现在才起床,师太问:“今早你没出去走动走动?”
牛道士痒得直打哆嗦:“痒死我了!疼死我了!昨天累了半死,我回来便我睡到现在,哪里出去!我要抓痒痒!”
师太想起,昨日牛鹤寒不是外出去挖南方的棺材么:“莫不是蓝玲珑?昨日你到底有没有见到蓝玲珑本人?”
牛道士一愣,哀嚎:“没有见到,鬼影子都没有见到!”
“牛老前辈,你昨日可有碰见过什么可疑的人,或者触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咳咳,咳,”石风推动轮椅靠近牛道士,上官流云示意停下,仔细看了看牛道士身上的挠痕,微微侧头道:“石风,去把薛神医请来。”
“是。”
昨天?昨天他去乱葬岗也没碰到什么陌生的人和东西,牛道士忍着难受,磕磕巴巴道:“痒得难受……没有啊,昨天挖了棺材没见到南方徒媳的尸身,我带着徒弟就回来了……你们就让我抓下痒痒嘛!”
“别挠了,你看看你把自己挠成什么样子了,堂堂逍遥长老,出了门让人看见了还不笑话,成什么体统。”这老家伙怎么总是这般没有自知之明,没脸没皮不注重体面。成天叫君天娘子,为了这个,师太狠狠地揍了他好多次,每次都求饶,就是不见他改口。如今看他这个样子,师太隐隐不忍。
“……我难受嘛!”牛道士简直快眼泪汪汪了。
师太又同情了一分:“等等吧,薛神医马上就来了。”
话音刚落,孙管家匆匆从门外进来,面露难色:“爷。”看见拂衣师太和逍遥长老:“师太,长老都在。”
拂衣师太颔首,牛道士痒得汗流浃背,腿肚子不听使唤直哆嗦,天知道他有多想割了那些痒肉。
上官流云抬眼道:“咳,什么事?”
孙管家目光在牛道士身上稍稍停留了片刻,怔了一怔,赶忙低头回:“爷,出事了。住在东南苑的逍遥小道士今儿一大早就直喊身上痒,现下一个个挠得皮开肉绽的。”
什么情况,怎的徒弟们也都痒起来了,牛道士惊道:“痒痒症状可是像我这样,又痒又疼的?”
“额,”孙管家这才细细观察了一番:“是这样,对,就是这样。皮开肉绽的,让人看着都于心不忍。我便请了薛神医去替他们看看,没想到,薛神医说这是中毒了!薛神医说这种毒没有融进血液里,是没办法通过血液来查出,而且是由多种奇毒配制而成的,不知哪几种毒药,有几种毒,每种毒的份量有几两几钱,没办法解的。还说什么要先找到下毒的人,或者几钱毒粉让薛神医拿回去试验解药。”
“邪了门了,”牛道士懊恼,不对,昨天他带着徒弟就是挖棺材,要说也就摸新坟土的泥巴和棺材,想到这里,他忽然想起来了:“他娘的,铁定是那棺材被动了手脚!啊!痒死了!!!”
“棺材被涂了毒?”师太觉得蓝玲珑真是十分的阴险狠毒:“蓝玲珑料到我们的人会去,还下此毒手!”
没想到这毒看似简单,难解到这种程度。她到底意欲何为,上官流云对蓝玲珑此人本无半分好感,如今又新添了一笔新账。
孙管家惊异地张大嘴,蓝玲珑是谁,顿了顿,继续道:“原本还着急着,结果伺候东南苑起居的几个管事丫头忽然也喊痒了。一问之下才知道,早晨她们看房里有客人们的泥巴脏衣服,便拿走浣洗去,谁知道手一碰水就开始痒了。我便赶紧让人把那堆衣服连着小道士们的床单被褥一把火烧了。”
“咳咳咳……”上官流云皱着眉,剧烈咳嗽着,从轮椅上缓缓起身:“我去让蓝玲珑交出解药。”
“别去,你这身板怎能动真气!好痒啊!先给我把穴道解开!”
师太脚下生风,眨眼便挡在上官流云前面:“要去也是我们这些老江湖去。你有伤在身,不要参与。”转头朝着牛道士:“牛鹤寒,你再忍一会,我带着我那些徒弟……”
拂衣师太还没说完,石风回来了,抱拳道:“启禀主子,薛神医说毒她看过,无能为力,解铃还须系铃人。另外还有……”石风犹豫,要不要说。
“咳咳,咳,咳咳,说。”
石风不情不愿道:“蓝玲珑派人过来了。”他现在最讨厌的就是这个女人,害得爷整日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地操心。
师太长眉一挑,厉色看着他。蓝玲珑的罪状恶行简直罄竹难书,要是蓝玲珑在她眼前,定然要让蓝玲珑血债血偿。
牛道士忍着痒痛,咬牙:“来得正好!”害得他不说,还害得一帮小徒弟们跟着遭罪。还有南方徒弟的死,他娘的,偷盗轩辕镇魂石,简直可恶至极。
“且慢,”上官流云边咳边扶着案榻坐下,他现在最担心的是蓝玲珑下一步计划:“人在何处。”
“那个男人在府邸正门口放下一个玉瓶和一张纸条就走了,我认得他,那晚我见过,他是蓝玲珑的傀儡手下。”
“咳咳。东西呢。”
石风恭然颔首道:“回爷的话,在管家手里。”
孙管家一听,气氛原本就不对,火烧眉毛的事耽搁不得,慌忙摆手:“不在我这里。”上官府好几位管家,又不只他一个。
石风瞥了他一眼:“在吴管家那里。我去取来。”
不消片刻,两样东西便都取来了。
玉瓶淡青通透,触手生温。
里面装着一些蓝紫色的粉末。蓝玲珑这是何意,上官流云眉心微蹙,打开纸条。道士疼痒难耐,努力伸长了脖子,奈何被敲了定身穴,脖子都伸僵了,啥也没瞅到,字儿太小了。
只见纸条上一行娟秀的小花楷字,写着:
承蒙城主好心收留,小女子这两日在轩辕城过得好不快活。受城主之恩,当涌泉以报,特此双手奉上解药瓶子,还望城主笑纳。呵呵呵,对了,别忘了转告老道士,切莫沾水,毒遇水则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