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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子玄离开馒头清茶酒楼后,找到一处偏僻的小巷,脱下自己的面具,这才重新走了出来。
无论如何,五千两银子没有白花,至少萧子玄知晓了自己和南陵的关系。除此以外,他当初跌入揽月湖中,在溺死边缘回忆起来的场景,也有了一个初步的解释:“萧子玄”之所以屠杀十几位老弱妇孺,想来一定和大夏王朝的复辟有关,只不过具体的关系他不敢再向七先生问询。
本来他准备的第三个问题是:萧子玄为什么会成为柳维鼎的义子。但就在他话语即将脱口而出的时候,一股莫名其妙的危机感却突然浮上心头。
五千两银子,就可以问出萧子玄的身份,这对于萧子玄来讲,绝对不是一个好消息。更何况,他本身就和意图谋反的“南陵”组织有所牵扯,一旦这个消息泄露出去,只怕任他插上翅膀也难逃一死。
萧子玄凝重地蹙紧眉头,薄如蝉翼的嘴唇苍白似冰。
短期内,自己决不能再访馒头清茶,因为如果他继续提问关于萧子玄的事情,一定会引起馒头清茶的疑心!他似乎又陷入了一个新的僵局。
蓦地,萧子玄眼神闪过一道厉芒,他还有一条途径——去找赵维民!
那日萧子玄偷听曹先魁四人的谈话,无意间发现,赵维民居然知道巫雨曼母亲的下落!这对于萧子玄来讲,无疑是一个难得的良机!
他必须要抓住这次机会,一方面化被动为主动,防止被另外三家马商算计;另一方面要查明巫雨曼母亲的下落,借以弄清自己的身份。
前路就算是再凶险,他也必须咬紧牙关不能退缩。萧子玄的确是一个懦弱的人,但绝对不甘心坐以待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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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处别致的院落。
不长桃李,嫌其柔弱;不长松柏,嫌其丑陋;不长牡丹,嫌其艳俗;不长春梅,嫌其清高。
映入眼帘的,只有满园的红。从天边延伸到脚下,如同西域神山之上普世的第一道佛光,又如同战场上鲜血铺就的长河。这种红,是不含杂色的纯正的红,阳刚到正邪不侵,阴柔到妖艳似血。
木棉花。
据说,木棉本是释加牟尼的金缕袈裟。有一天释加牟尼在灵鹫山说法,拈花示众,是时众皆默然,唯迦叶尊者破颜微笑,世尊曰:“吾有正法眼藏,涅盘妙心,实相无相,微妙法门,不立文字,教外别传,付嘱摩柯迦叶。”
迦叶尊者获得了佛祖的衣钵传承,从此,这件金缕袈裟就成为后代佛门弟子顶礼膜拜的禅宗信衣——木棉袈裟。
向院中望去,一株株高大巍峨的木棉树间,正站着两个人。
左边的一人,细眉薄唇、长发飘飘,腰间配着一柄古朴的长剑,脸庞宽阔方正,乃是一位威严肃穆的中年人。
右手的一人,佝偻着背,脸色枯黄,无须无眉,本该是寒酸丑陋的老头儿,可此时看上去却如同隐世不出的得道高僧。
“公子。”老奴弓着腰,脸上挤出一个枯瘪的笑容:“这满园木棉终于又开花了,不枉老奴每日浇水剪枝,总算能再看一眼这纯粹的红了……”
“呵呵……”四五十岁鬓角都生出白发的中年人摇了摇头,被称作公子也毫不在意:“铁奴啊,这院子木棉树都长了二三十年了,哪还需要你每天浇水?我看你是老糊涂了啊!”
铁奴忙不迭地点头称是:“公子,老奴脑袋生锈啦,记性再也不复从前了,有什么得罪的地方您可得见谅啊。这人一老啊,看着满院子的生灵,就总是想竭尽所能地照料一番,以往杀人放火都不带眨眼的,如今踩到一根野草都得心疼好一些时日……”
中年人朗声大笑道:“哈哈哈!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栽种这满园红棉,又何尝不是希望在自己身上披一件红棉袈裟?可是红棉它很有灵性啊,不等到你穿越苦海游到彼岸,它永远也不叫你看到神圣的佛光。”
铁奴抿了抿嘴,苦涩地说道:“公子,木棉,终究是江南的花朵啊,袈裟,也终究是佛家的皮囊。我们凭着一口热泉,滋养着满院子的木棉,的确能叫它们盛开得如同江南一般妖艳。可是我们拿什么泉水,去洗涤我们的心灵呢?”
木棉,生于南方,长于南方。是不是它蕴含着的高贵圣洁,就只能生长在南方的土地上,而不能降临干涸枯旱的西北呢?
中年人轻轻舒了一口气,叹道:“铁奴啊,你真的老了……”
“不服老,不行啦!什么时候三儿出嫁了,老奴我也就是时候离开了……”
中年人眼睛一酸,长吐一口气,终究还是忍住了眼泪:“艺璇她就要成亲了,十天之后,她就变成贺家的人啦!”
铁奴双眼眯成一条缝,浑浊的瞳孔中爆发一阵骇人的精光:“但愿吧!若是这中间有人敢弄出什么幺蛾子,老朽这一身快要入土的骨架子,可就又得活动活动了……”
中年人轻轻一笑:“不会有岔子的。艺璇一定会开心地出嫁,开心地离开你我二人。”
铁奴摆了摆手,说道:“公子,老奴听说,近几日萧子玄一直都不曾出入柳府。”
中年人粗重的眉毛逐渐拧紧:“他又在搞什么花样?!”
“老二怎么管教的?!这种节骨眼上,他居然还敢跑出去风流浪荡,万一耽误了南陵那边的事,你叫我怎么交代?!”
铁奴笑了笑,露出残缺的一口断牙:“萧子玄他为人虽然张狂不羁,可是大事面前向来沉着谨慎,断然不会弄出什么岔子。”
中年人冷哼一声,终究没有再出言追问。
……
“你这恶女!居然敢当街谋杀萧子玄萧公子!你可知罪?!”
只见宽阔敞亮的州衙门此时已经被围堵得水泄不通,无数围观群众拥挤在门外,即便手持棍棒的衙役连连驱散,都难以阻挡百姓的滔天怒火。
州衙门壮阔恢宏,正厅之南立有戒石,上刻有“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难欺”。正中架着一块“明镜高悬”的牌匾,两侧各支着两块肃静牌、回避牌。
此时正在审理女犯的官员正是雍州推官——刘德度。他作为推官,分管雍州的地方司法、狱讼以及一部分财政审计工作,雍州城内一般的罪犯,都由他来审问。
“刘德度你这个狗官!简直不知廉耻,整日为虎作伥!明明是萧子玄这狗贼想要当街奸污李婉儿,李婉儿为了自保才无意中伤萧子玄,竟然被你说成了谋杀,天理何在?!”人群中央,一名四肢粗壮的彪形大汉怒骂道,块块肌肉如山丘般迭起。
“对啊!刘德度你这狗官竟敢同奸商沆瀣一气,我看你不知收了萧子玄多少好处吧?!”另一位精瘦的汉子双眼贼溜溜地一转,附和道。
“肃静!”刘德度气得鼻子都要歪了,疯狂地拍着桌子大骂道:“你们这些刁民,若是再多嘴多舌,我把你们定罪为协助李婉儿谋杀的从犯!”
“老头子我再也看不下去了,大家伙看见没有!刘德度分明已经被萧子玄买通了,老头子我告诉大家,不仅如此,李婉儿全家都已经被萧子玄派人尽数暗杀!此时此刻,只怕萧子玄这贼人还躺在床上,不知正奸污着哪位良家妇女呢!”一名胡须花白的老人身体止不住地颤抖,气愤地几乎要口吐白沫。
“什么?!”人群轰然大乱。
“李婉儿一家果真全死了?!”
“是啊是啊,上上下下十四口,连两岁的小孩都没有放过啊……”
“你知道李婉儿的亲娘是怎么死的吗?是被恶人活生生轮流奸污而死啊,死的时候,下身一直汩汩地冒血,胸口两坨肉早就被恶人剜去了,鲜血淋淋的两个洞啊!”
“妈的,萧子玄这狗贼!简直是天理难容!”
“逮捕萧子玄!惩治萧妖人!”纷乱间,不知是谁突然大喝一声,登时全场安静了下来。
顷刻后,衙门外数百群众同时高呼道:“逮捕萧子玄!惩治萧妖人!”
“逮捕萧子玄!惩治萧妖人!”
“逮捕萧子玄!惩治萧妖人!”
刘德度愤怒地浑身直打哆嗦,他大叫道:“你们这群刁民,竟然敢污蔑萧子玄公子,来人啊,给我把他们全抓起来,全抓起来!”
“大人!”一名衙役猛地跪在地上:“众怒难犯,您一定不能冲动啊!”
“是啊!还望大人三思!”
满堂皂役同时下跪,一个个尽皆双目血红,睚眦欲裂,他们的职责就是伸张正义,“明镜高悬”的牌匾仍旧挂在头顶,叫他们如何冷眼看着李婉儿一家最后的血脉被萧子玄谋害?!
刘德度山羊胡子止不住地抖动:“好啊,好啊。来人,给我大刑伺候,我看李婉儿这个恶女认不认罪!”
“先杖刑五十!”
“大人,罪妇早已经被审问得昏迷了,再打五十仗,真的会死人啊!”
“还望大人明鉴啊!”
刘德度颜色顿时阴沉下来,李婉儿不能死在他的公堂上,否则他这个推官也推卸不了责任;可是她又不能不死,否则加害萧子玄的阴谋很有可能不能得逞。
他捋了捋胡子,突然心生一计,阴笑道:“将罪妇李婉儿,充入教坊司,我意已决,退堂!”
此时此刻,公堂之上,昏迷的李婉儿,身下早已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