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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潇语阁中,一盏油灯发出微弱的光,刚刚沐浴后的岑惒弋坐在桌前,痴痴的看着手里握着的一只玉簪。这只玉簪乍看上去,仿佛与寻常的簪子并无差别,细细端详,簪子本身质地细腻,状如凝脂,簪子上却刻着一只游龙,再配上这上好的羊脂玉,栩栩如生,不得不叹服做出这簪子的工匠,手艺是如此的精妙绝伦。
岑惒弋手中的正是那只‘游龙’,今日赠予封晔珩的,却是一只‘戏凤’。
‘游龙’、‘戏凤’本是一对玉簪,乃是巶国太祖皇帝为了敬庄贞皇后,亲手雕琢的。那也是一对痴情人,当初太祖皇帝平天下后,大婚迎娶敬庄贞皇后时,于尚瀚城北城楼上,当着臣民亲口许诺:“全天下人之轻,承一人之重”。
时至今日,天下女子仍是无不羡慕敬庄贞皇后。
这一对玉簪流传至今,传至岑惒弋前,不知经过了多少痴男怨女的手。他轻轻叹出一口气,将那‘游龙’放回锦盒中,站起身,把那个锦盒放进衣柜里。
刚刚关到一半的衣柜门突然停住,岑惒弋悄悄举起右手,微微转头,往半掩的窗户边看去。一个屏息的瞬间,岑惒弋转过身子,凌厉的眼神望住窗边,一个回头,弹指灭掉桌上那盏微弱的油灯。
整个屋子瞬间被黑暗笼罩。岑惒弋听得窗户发出一声细细的“吱嘎”声,身子已出现在窗边,右手为掌,向窗边的身影攻去,黑暗中的另一人听得掌风,本来背靠着窗户的身子原地一转,面向窗户,借着背后的空间,身子往后一仰,举起左手,推向岑惒弋的手腕。
岑惒弋感受到那人的动作,化掌为拳,绕过来人的左手,一挥拳,向那人的面部攻去。
一盏茶的时间,两人绕过房间的桌椅,赤手空拳过了十几招,彼此之间相持不下。互相虽已停下攻势,横在彼此身前的手却依旧未撤力,交叉在一起。
岑惒弋在黑暗中看着面前模糊不清的身影,眉头紧皱,侧头喝道:“不知阁下夜闯岑府,有何赐教?”
“弋王爷误会了,鄙人只是想借贵府求一庇护,并无恶意。”岑惒弋听得一个低缓又稍显沙哑的声音,却并不熟悉,“我只是没想到,误打误撞,不小心闯入了王爷的院子,都说不知者无罪,还望王爷见谅。”
岑惒弋听得那人语气并无恶意,眉头微微一松,带着整个空气的紧张气氛都消散了几分,嘴上却并不松口,紧接着问道:“公子是否行错了地方,这里是岑府,若是公子有何难事需要人相助,应去大理寺。更何况我看公子的本事,大理寺估计也不能帮上忙了。”
那人感觉到岑惒弋的敌意渐渐消逝,手上的力道也略减几分,勾起嘴角笑道:“王爷,我这个麻烦,估计大理寺没法处理,而且刚好路过岑府,岑氏这棵大树才能暂时为我提供栖身之所,毕竟在巶国,岑氏才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世家。不得已而为之,还请王爷能帮我这个小忙。”
说完,那人手上力道一撤,身子往后退了两步。岑惒弋没想到这人突然撤了力,自己反倒惊了一下,急忙收手,却还是没有稳住身子,往前掠了几步。
黑暗中那人感觉到岑惒弋的动作,急忙伸手,扶住岑惒弋的肩膀,却闻到一丝淡淡的甘草般的清香味。
岑惒弋避过他的手,对着门外吹了个响哨。
“少主,封府二公子带着一对人马,到了侧门口。”不多时。屋外一黑衣女子恭敬的站在门口,身子微弓,抱拳说道。
“封晔珩?知道了,你们去查查他现在过来到底所为何事。”岑惒弋听着来人的名字,眉头一皱,抬起头望向身前的男子,黑暗中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看来公子的来头不小啊!这封府,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得罪得了的。”
“我不知道这封府能不能得罪,可是我却有不得已的苦衷。”那人仿若无人的走到屋子中间的桌旁坐下,摸索着给自己倒上一杯水,“还好刚刚没有得罪王爷,我误闯入院子的时候,只觉得此处甚是静谧,想必是个好的藏身之所。若不是王爷刚刚那一声哨响,我竟没发现院中还有人,多谢王爷手下留情了。”
岑惒弋也不是拘泥的人,转身走到那人对面,在桌前坐下,拿起一个茶杯递了过去,那人举起手中的茶壶,缓缓给岑惒弋倒上。
此人的话不能全信,能与他交手却不漏一丝痕迹的人,世上少之又少,又怎么可能误闯此处。
岑惒弋也不多话,端过茶杯,放在唇边轻轻一抿,半晌,放下茶杯,手扶着额头,浅浅假寐。黑暗中,两人刚才的争锋相对都消散无声……
“少主。”过了约半柱香的时间,黑衣女子又回到屋外。
岑惒弋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走到门前,拉开门走到女子面前,双手放在身后,看不清表情,冷冷道:“净音,说吧,是什么事?”
黑衣女子站直身子,附到岑惒弋耳边慢慢说着。
屋子里的那人望着门外,看着岑惒弋背对着他的身影,举起手中的茶杯,放在嘴边一抿,微微一笑,这巶弋郡王果然有趣,不枉自己来着一趟,看来这沉寂许久的尚瀚城,又要热闹起来了。
半晌,岑惒弋才从屋外进来,关上门后,岑惒弋放松的倚靠在门后,望向坐在桌边的身影,语气有些讽刺道:“公子果然不是一般人!不知司汝忞人呢?在尚瀚城中能把封氏的人悄无声息带走的,还需要到岑府寻庇佑,这笑话可一点都不好笑。”
“弋王爷的本事也不可小觑啊!半炷香的时间,这件事情竟然都已经查到了,不知道圣上可知这岑府卧虎藏龙?王爷如此问我,我想事情的始末,王爷也一定已经查到了吧?”那人放下手中的茶杯,抬眸看向岑惒弋,虽说黑暗中看不清彼此的神色,他却能感觉到岑惒弋知道整个事情后,神色的松动,“不过这件事情,还请王爷帮忙保密。我愿以嵇氏名下在尚瀚城的任何一家产业为礼,答谢王爷,你只需拿着这枚玉佩到你看上的店铺去了便可,当然,岑氏为巶国第一世家,名下的产业定是琳琅满目,或许是看不上的。”
“尚渝城嵇氏!嵇公子果然是深藏不露,难怪能够做到这‘偷梁换柱’,估计这次封氏是找不到人的了,也只能吃这哑巴亏了。”岑惒弋接过玉佩,也不细看,笑道,“那么如此看来,这便是便宜我了,不费吹灰之力便卖了个人情给你,还捞到一家店铺,只是不知道这店铺是个怎么给?”
那人看着岑惒弋的样子,无奈的笑了笑:“王爷果然是不做亏本的买卖,这店铺,自是所有都送于王爷了。”
岑惒弋听得那人的笑声,亦是一笑,并不说话。
“朝堂中封氏现在可谓一心想要光大门楣,对岑氏取而代之,巶国门市中,封家亦想将我嵇氏挤下来,我又怎么可能让他们如愿以偿。以前封氏做的那些事,我还是略知一二的,敌人的敌人自然是友非敌,想来王爷定会帮我,我才有这胆子到岑府叨唠王爷。既然麻烦已经走了,那么我也告辞了。多谢王爷相助!我很好奇,不知王爷最后看得上哪一家店铺,我等你的好消息。我叫嵇劭飏,巶弋郡王,告辞!”嵇绍飏说罢,身影已消失在黑夜之中。
尚渝城嵇氏乃是巶国甚至整个川州大地,最大的商贸世家,可以说掌握了川州大地三国的经济脉络的根本。
嵇绍飏这个名字,可谓如雷贯耳,若说以前的嵇氏还不足以让川州大地的各个皇室放在眼里,那么未及弱冠的嵇绍飏掌权后的嵇氏,虽未入朝,但其握着各国的经济根本,便足以令人胆战心惊了。
封晔珩和嵇劭飏同是经商之才,可就算是青鸾比之凤凰,亦是有差距的,封晔珩比之嵇劭飏,差距便显露出来。
封晔珩用了整整五年的时间,只在巶国二十四座重城中建立出封氏的产业,而且多数是岱姝将敬淑文皇后隐藏的产业特意放出去的,面子上属于封氏,底子还是握在岑氏手中。
可是尚渝城嵇氏却不同,嵇劭飏于十年前便接手嵇氏产业,十岁的少年,用了两年的时间,便让嵇氏产业遍地开花,川州大地三国一百零八座重城均有嵇氏盐仓、嵇氏米粮,更何况其它大大小小的产业。
当初若是能料想到这个十岁的少年有此能耐,三国皇室,怎么可能安放嵇氏发展,当发现嵇氏的壮大后,却已错失最好的机会,只能与之合作。
“十年,果然能改变好多东西。”岑惒弋站在窗边,借着月光,看着手中的玉佩,此玉碧绿通透,呈半月状,正面雕有麒麟图纹,反面刻着‘渝飏’两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