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章 363.神助

木天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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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黛玉自得妫柳以来,经了多少闻所未闻之奇事,听了多少令人捧腹的笑话,且自知道妫柳乃是修身,寿数远高常人,就想着今得柳儿姐姐相伴到老,这世上便再无可惧可忧之事了。

    记得还曾同妫柳说起这话,妫柳还笑道:“我与姑娘□□青冥,神魂有记,便是姑娘转世投胎了,我亦能寻到姑娘,到时候我还跟着姑娘。”谁能想到这才几日,这在自己眼里或者可期“长生不老”的柳儿姐姐就这么烟消云散了。

    且你要说死,那灵却仍在,你要说活,从今后再也没有那个笑吟吟的丫头跟着自己满嘴胡说了。倒让她一颗心似困绳索中,只来回拉扯,钝痛连连却不知如何能解。

    李纨不放心,怕还会有人冲黛玉下手,凡人哪里挡得,便索性让阿土隐身在林府一处用作阵眼的楼阁里,暗中相护。阿土祭炼过后,也不消灵石了,且能自行修炼,只此处又没个灵气。李纨深恐妫柳是败于灵力不济,便索性给了阿土一块灵玉。阿土将之炼化融为己心,自此灵力自生,绵绵不绝,自成周天。

    阿土临行前,两人还先于珠界中细论一回妫柳之事。

    阿土心念传道:“我观那锁灵傀并无伤痕,可见不是被重创才启动自保的,如今看来,倒极似所附之灵元神突破了,锁灵阵锁不住它才离散的。”

    李纨一愣:“元神突破?浮尘集市万年间也不过遇着一两宗儿,那还是大族灵物突破在即,只差在世途感悟一道,特借了傀儡身入尘修炼以求机缘的。且那些妖灵本都在元婴前后修为,妫柳如何比得……”

    阿土把那储物袋往李纨跟前一放,“若真遇力战,她这袋里头几张天阶灵符都没动用过,也实在说不通。”

    李纨自然知道阿土所言非虚,皱了眉寻思:“据林妹妹所言,她如今仍能感应到那妖灵,只十分混乱虚弱,这也与元神突破之象不符。”

    一时也猜不透因由,只好先让阿土往林家暗中坐镇,静观其变。

    且说黛玉一时失了妫柳,其中又牵扯如许密事,就是同林如海也难以一时说清。只好道妫柳因师门急召,先赶回去了,至于什么时候能回来,却谁也说不准的。林如海受妫柳之助极大,一时听说如此,未免有些错愕。只转念一想,妫柳那等身手,绝非寻常人物,自家能得其相助至今,已属天幸。倒可惜她走得太过突然,未能好生谢上一谢。

    辛嬷嬷同墨鸽儿、紫鹃、雪雁等人也总算知道自家姑娘这两日如此神思不属的根由了。只也没旁的法子,不过尽量多寻些趣事与她解闷罢了。

    黛玉只在贾府歇了一夜,转日辞别贾母,仍回家来了。晚间也不要人上夜,墨鸽儿几个不放心,便在外头屋子里放了两张床榻,每夜两人同守。黛玉见她们坚持,也只由着。

    睡在床上辗转反侧,一时想起妫柳自来到自己身边,到后来几乎形影相随,尤其于问道修心一途,得了多少助益。想到从此后人间殊途,再也没有妫柳其人,不由得心酸难耐,又滴下泪来。

    只泪珠儿滚滚时候,忽又想起妫柳从前说的话来:“心绪犹如泥潭,悲如此、喜如此、恨如此、怨如此,实则都与生之本意相悖。姑娘,多一刻徒伤悲,就少一刻修行,何苦来哉的。”

    渐敛了心绪,稍作调息,仍运起青冥来。

    整一夜,待得天明时分,也不知是真有其事,还是心有所愿,黛玉只觉着自己所感知到的那丝妫柳之灵好似比一开始时安稳了些许。心里立时想起当日妫柳说过,她自己苦修青冥而无所得,倒是跟着黛玉□□后精进甚速。或者如今也是如此?

    一念及此处,黛玉立时像抓住了根救命稻草一般,凡事都不欲再问,只一心沉浸在修炼之中。只凡人俗世,出要交游师友,入要侍奉长辈,哪里能真的不管不顾起来?更别说饮食小憩,便是出了家都逃不过去的‘俗务’。

    只事在人为,黛玉灵根天成,这肉身不过是暂借,自然又与凡情炽烈的常人不同。从前妫柳曾有言:“修在心,言行坐卧何时不可修?要说吃饭睡觉不得空倒或者可信,要说修行没空的,不是想唬人玩,就是对修行是真一无所知。”

    真言过耳,又有几个人真会去做?黛玉此番却是被逼上梁山了。三五日后,她已可于安睡时自运青冥,又过六七日,便是在白日里与人对坐闲话时都得运功不辍。自此,一日十二个时辰,青冥运转不歇。且她亦已肯定,自己多修炼一分,妫柳之灵便可多得一份助益,这或者是挽留妫柳于此人世间的唯一法子了。

    再说闹得沸沸扬扬的和亲之事,因南诏国主的亲身前来又引出了许多欲主动和亲的,只人家南诏国主近期无意娶亲纳人,凭谁婉言建议还是直言试探,都油盐不进。竟因此还生出些恼羞成怒的恩怨来,也实在让人哭笑不得。

    正有人欲看笑话时,忽传南诏国君急病,生死难料。京城哗然。这平日里没事拿南诏国主开开玩笑是无妨,左右他的随从里大概也没什么懂这里话的,可这若是堂堂一国国君莫名其妙死在长安城里,就是没事也得弄出事来了。好容易平息的南乱,恐怕要烽烟再起。且上回南边小民作乱,还是人家出兵相助的,这回若真惹得对方那有杀神之称的大将军王杀过边境来,可不是从前那等声势可比了。

    一时朝野议论纷纷,太医院的太医更是一拨跟着一拨地往贵宾馆舍跑。还有如北静王等自诩之前已经同南诏国主结下交情的,都准备了各样珍惜药材滋补圣品上门探望。只人家堂堂国君因病昏睡,哪里会轻易见人,都空跑一趟。

    皇帝也一脑门子汗,这叫个什么事儿呢?好好的说要和亲,也就罢了,我们也答应了,人也选好了,该谈的都谈妥了,你们选个凉热合适的时候就回去吧。等出了国孝再来迎亲便罢。

    可谁知道你这一国国主扔了家业跟着个微末使臣一同来了,一路上就不消停,放出风来差点害得我们君臣不和。好容易绕过这事儿了,大家也只当你不懂规矩,一笑而过。

    你倒好,这好好的又病了!前儿个不是还同忠顺王他们吃酒了?国孝里没听着戏,也没见你们少了热闹。这下说倒下就倒下了,还查不出个病由来。不说旁的,只水米不进这一条,能捱多少时候去?这不是给我们找事,给我们添乱嘛?!

    皇帝心里气得不成不成的,可又有什么法子呢,事到如今,就算问出这寻瑎脑子里没装东西又有何用?还得先把眼前对付过去才成。

    信王着人跑了一趟,回来告诉说:“他们这回随行的人里头有一个是什么国师,如今他坐镇,已经把我们派去的太医都轰出来了,说他要给他们国主护什么法。”

    信王头大:“本来还想让和生道的过去看看呢,这可怎么办?”

    皇帝皱眉叹气:“这国师不晓得是何来历。南诏国只寻瑎寻堔两兄弟的天下,一个善谋算,一个善领兵,并不曾听说有什么争权夺利之事。这好端端的,哪个会来暗算他?要说是寻常病症,这也病得太不寻常了些。”

    信王忽然想到:“皇兄!你说……你说会不会是之前林大人说的那些洋人的手笔?他们这一回的如意算盘,面上看来,就是坏在寻家兄弟手里的。这回若是把寻瑎这条命留在咱们家门口,他那弟弟还肯罢休?说不得受人挑拨两句就同我们对上了!”

    皇帝也着急:“正是怕这样!可偏偏那个国师又不知道是何方神圣……”

    信王想了想:“要不让妙云观那老道儿过去看看?都神神叨叨的,或者能说到一处去。”

    皇帝摇头:“那老东西如今心眼活络起来了,往后不定投到哪家去呢,要紧的事儿能不用他就别用他了。对了,他那套推算气候的算法,打听得如何了?”

    信王摇头:“连那老头的弟子们都不晓得他们师父怎么突然会这东西了,也没见他教过哪个。不过钦天监最近同那什么连城书院一块儿正弄个算星术,就是为着推算气候农时用的。好像是九哥牵的线。”

    皇帝点头:“嗯,好,咱们也就用他这一样。”说了又看信王一眼,“往后他再同你说什么常保青春、益寿延年的话,你给我离他远点儿!”

    信王咧嘴一笑:“我知道,我那不是哄他的嘛。对了,最近他又同吴家走得挺勤,真是,少见这么上进的出家人。”

    又道,“别说我啊,这不用这老头,那让谁去探那国师的底子?总不是要请清虚观那老道儿出山吧,那家伙动静就大了。”

    皇帝一摇头:“不用他们,一会儿请林阁老进来商议看看。”

    信王一想也对,“他们应该打过不少交道的,应该能成。”

    皇帝又道:“你说的洋人那块也不得不防……嗯,得好好查查那些洋人都在咱们这里弄些什么。”

    信王紧着点头:“真是不可不防,林大人上回就通过九洲、四海两个商行的人手查问了一下广州泉州那边,果然查出来几个洋人商队给几处衙门里都送了不少好处,还给个海关的管事使过仙人跳!还好咱们的商行布局早,从前是为了防着那两位的,如今倒刚好用到这帮洋鬼子身上。这才没出什么大事。不过林大人说了,洋人逐利的天性,越咬空了越心炽,往后只有更下三滥的。”

    皇帝叹息:“治国治民,没想到还有要替旁人家管教孩子的一天!”

    信王乐了:“那不是也没法子嘛,一家子长辈不是强盗就是恶霸的,教出来的孩子能不跟着学?要是从前没船的时候咱们也不管他们。只如今咱们要再不管,什么时候该来咱们家闹来了,那不是白受气!”

    皇帝也笑了:“你这比方也对。”

    信王难得得着自家七哥赞扬,忙接着道:“趁着这机会,让各处把辖内的洋人都好生清查一番。登记查实,报上来都汇到林大人那里。往后再有洋人要在咱们这里行走,都得查实身份。来头大的,还得让远洋商队到那头地头再证。虽费点手脚,往后有个风吹草动的咱们也好早做准备。不能再像这回南边闹得,若不是林大人一番奇遇,咱们还真要被蒙在鼓里了。”

    皇帝也觉事关重大,尤其此回寻瑎之事,细想其背后的手笔布置实在让人心惊,这洋人如此心怀凶险,若再置之不理,往后恐成大患。便赶紧又宣了几个人来,一众人等好生商议了一番严查洋商洋人洋货的事宜。最终列出条陈,派了合适的人各自查办去。

    此后半年有余,神州境内洋商洋人清查登记越发严厉,而汇总到京城的消息,也让君臣众人心生寒意。陶瓷烧制、造纸、制茶、制香、丝绸织造……几乎样样行当里都有洋人身影,尤其水力纺纱、织机一块更是重灾,连围水工场里的织工们都有被洋人寻到家里要求细说织机构造的经历,且还不是一个两个。

    余者亦是如此,计良家的二小子计成道:“难怪洋人们如今在天竺那边占地种茶,原来是已经偷着些制茶的法子了。”

    若是换了从前老圣人,或者还要欣慰笑言:“蛮夷之帮也有向善之心,知道向我神州求教,倒也可喜可贺。”

    可如今的这位,屁股下的椅子就是靠商路意外打下来的,那早年蹦跶的如今都偃旗息鼓了,旁人或者不知,只有他知道里头多少是托了几家商行的力。如今这些洋人的行径,看在这位的眼里就是活生生的“阴谋”、“奸细”、“强盗”、“恬不知耻”、“心怀叵测”、“其罪当诛”!哪里还会手软?立时召集能臣干吏,一连串布置下去,护住饭碗是一个,还得剁下几个伸过来的爪子,才能叫他们记住教训。

    只多年后那些受了重创的洋商洋人乃至番国君臣,哪里能想到起因竟是这样一起“混不干我事”的乌龙呢?也是天算人算。

    作者有话要说:  洋人躺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