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破阵

宛小鱼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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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室中,烟尘四起,一片狼藉。

    玄冰如风吹野草一般迅速铺满地面,却又被一股春风办的暖意化开,如此反复,直到两道空中交错的光影骤然分开,分别落在石室的两侧。

    正是柳七和秦慎。

    “能破了我的缚仙阵,是你小子有运气。”柳七脸色苍白,捂着胸口,恨恨地盯着秦慎手中的流妖石,骂道:“清微这个老牛鼻子,竟将流妖石穿给你一个无名小辈,难道青阳宫后继无人了吗?想当年你七爷我纵横四海……”这一开口便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说起青阳宫更是脏话连篇,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秦慎一身黑衣已有多处破损,似乎还受了不少伤,鲜血染在他一身黑衣上,如同一块一块被沾湿的水印,薄如蚕翼的蓝色光幕罩在他的身上,看起来虽然脆弱,却十分坚定。

    只是他虽然面白如纸,好像随时都会力竭倒地,神情却依旧淡然,任凭柳七如何谩骂侮辱,也不动气,只淡淡打断柳七的谩骂,“那就速战速决,别浪费时间了。”

    柳七被噎了一句,不禁恼羞成怒,想他修行深厚,在妖界也算有点儿名气,这次来到赢水镇就是他向家主请命的。

    要对付尚弦这个执掌仙冥令的真仙,柳七也下了不少的功夫,还特地借来了缚仙阵,谁曾想半路杀出来秦慎这么个不知所谓的路人甲来,平白耽误了不少时间。

    这个青阳宫的年轻弟子不知道是什么来头,虽说修为资质不错还带了流妖石,对付起来要花些功夫,但柳七怎么也没想到,对方在自己一轮攻势下,不仅能全身而退,竟然还有余力反击。

    一个小小修真弟子,竟不能信手捏死,这叫他的面子往哪搁?

    最让柳七憋屈的是,自己引以为傲的媚心术对秦慎丝毫起不到作用,每当他水波潋滟的眸子与秦慎对视时,对方只扫一眼又兀自专心打斗,一副“你很白痴”的表情。

    媚术失效的情况,只出现过一次,就是在瑰画身上。

    不能再拖下去了。

    柳七看着秦慎和缩在墙角的瑰画,冷哼一声,长发纠缠着锦袍无风自舞,粉色的光晕自他身上亮起,从鲜嫩的桃花色变成了艳丽的玫红,幽绿的眼眸发出渗人的绿光,显得十分诡异。

    九道纯白的光影霍然从他的身后窜出,如同水草一般摇曳着,带起阵阵罡风,石室中霎时寒气大盛。

    柳七身后的墙壁瞬间铺满了厚厚一层玄冰,冰蓝色的晶体映衬着他桃红色的身影,瑰画清清楚楚的看到,九道光影化作九条洁白的巨大尾巴。

    柔和的白光包裹着洁白如雪的尾巴,如孔雀开屏一般展开,摆动着,美得动人心魄。

    可是此刻,却没有人有心思欣赏这美丽的画面。

    瑰画目瞪口呆地看着气势汹汹的柳七,震惊之余顿觉一股凉意渗入骨髓,心沉到了谷底,生出一股绝望来。

    柳七竟已有九尾的修为!?

    他不是尚弦猜测的六尾灵狐,而是九尾天狐!

    天狐的力量便不是凡人可以一较高低的了,若尚弦紫黎不能及时赶到,那么今日,她便要与秦慎葬身在此了。

    九条尾巴舞动着,柳七面露得色,森然说道:“今日我便给你个痛快,若你肯将你身后的小女娃交出来,七爷还可以留你具全尸。”想来连他自己也没有细想,为何对付一个凡人,竟连尾巴都露了出来。

    瑰画看不见秦慎的表情,却能看到他的背影没有丝毫颤动,从见到柳七亮出尾巴那一刻到现在,也没有半分想要退让的意思,也不知他一个小小的青阳宫弟子,如何能在变身的九尾天狐面前仍维持这样的气魄,闻言,他身形微微一动,却是向前踏了一步,平静淡漠的声音响起。

    “动手吧”

    短短三个字,如平地惊雷一般将瑰画脑海炸得一片空白。

    他为什么不走?

    残存的理智告诉她,与柳七硬拼只有死路一条,自己此刻冲出去无疑是给秦慎添乱,她要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保护好自己就等于为秦慎多争取一分胜算,她不想死,不想再做回孤魂野鬼。

    可看着秦慎单薄的身影,那么孤零零的站在那里,她忽然问自己,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他为了救自己,搭上了性命吗?

    瑰画心中滚滚而来的悸动与恐惧纠缠在了一起,仿佛生出了一股莫名的勇气。

    鬼使神差的,她站了起来。

    柳七化作一道粉色的光,冲向秦慎。

    秦慎向右急退,掐印将宝剑一横,剑身白光大盛,堪堪挡住柳七的一抓,只是一来方才柳七轻视秦慎并未出尽全力,二来此刻天狐露出尾巴功力更上一层,又没有丝毫留情,他这么一挡只挡住了攻势,整个人仍被余力震得后退数尺。

    未等秦慎喘口气,柳七又向他背后袭去,道道粉光狠狠砸向秦慎护身屏障,秦慎狼狈地躲过秦慎的掌风,却没有躲过粉光的偷袭,只听一声骨头裂开的闷响,鲜血自他口中喷涌而出,蓝色的护身屏障也如狂风中的烛火,骤然熄灭了。

    “啪嗒”,失去光泽的流妖石掉在地上,滚了几圈,无力地停了下来。

    这才是九尾天狐与凡人之间,真正的差距。

    秦慎一抹嘴角的鲜血,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光泽暗淡的长剑,仍旧漂浮在他身前,忠心耿耿地护着自己的主人。

    柳七的身影再次扑了上来。

    无法启动流妖石,便失去了可以抑制妖力的优势,也没有了护身屏障的保护,秦慎如一颗被剥光了壳的核桃,只要轻轻一捏,便会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场。

    心志坚定如他,也有了片刻的恍惚。

    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

    那一刹那,时间都仿佛慢了下来。

    剑身亮起耀眼的白光,仿佛最后的挣扎一般,拐了一个方向,向着柳七的背后狠狠刺去,秦慎双手结印,凝聚所剩无几的灵力,不挡不退,以命相抵,竟是自损七分也要伤敌三分的架势,苍白的脸上依然是淡然之色,只是眼眸深处闪过一丝狠绝。

    一道红影遮住了柳七越来越近的脸。

    有什么温凉的触感,轻轻地划过秦慎的脸颊,带着一缕似有若无的馨香,少女温软的身体就这么毫无预兆地贴在了他的胸口。

    一只白皙纤细的小手,坚定地握在了秦慎结印的双手上,青丝如绸擦过他的皮肤,又柔又软。

    柳七没想到瑰画竟突然挡在前面,大惊之下已来不及收手,下一刻,凝聚了他七成功力的一击便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少女的背心上。

    “嘭”的一声闷响,朦胧中似乎有道金光闪过,一股巨力如浪潮猛扑而来,秦慎用最后一丝力气伸手将瑰画牢牢地抱住,然后,任由这股力量将他们的身体向后推去。

    后背狠狠地撞在石墙上,秦慎痛哼一声,终是承受不住,昏了过去。

    他的手,仍紧紧地搂在瑰画的腰上。

    柳七如一道断线的风筝,向着秦慎相反的倒飞出去。

    紧接着,石室忽然剧烈的颤动起来,仿佛有野兽低低的嘶吼回荡在耳边,刚冲进来的紫黎见到室中景象,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一道耀眼的金光晃了眼。

    紫黎抬头一看,顿时大惊失色,飞身冲到秦慎身旁去拉他怀中的瑰画,可是秦慎虽晕了过去,手却扣的很紧,这一拉竟是没拉动。

    眼见石室顶端的裂缝越来越大,碎石开始掉落,几块石块砸在了紫黎的脚边。瑰画紧闭双眸,嘴角一丝鲜血流出,看样子是重伤在身,不能硬拉硬拽,紫黎神色复杂地看了昏迷的秦慎一眼,终究咬牙结印在三人周身布下屏障。

    “轰隆”一声巨响,石室顶端瞬间出现一个大洞,万丈金光如火焰般点亮夜空,滚滚沙尘随风散落,将石室中的一切笼罩在灰蒙之中,却再也不见半块落石,想是金光力量太过于强大,直接将石头碾成了飞灰。

    紫黎神色一变,目露惊疑之色,但见一片尘埃当中,尚弦从天而降,月华般明亮的白衣镶着金边,额上一抹银白的束带随风舞动,描金的玉骨扇在他手心徐徐展开,发出明月一般的皎皎白光,熠熠生辉。

    耀眼的金光中,他足踏金莲,周身被金色的光幕笼罩,压力如潮滚滚而来,让人望而生畏。

    “你找死。”

    冰冷的三个字自那张薄唇中吐了出来,尚弦霍然睁眼,瞳孔竟是金色,仿佛有斑斓琉璃滚落其中,细细看去,像要将人吸了进去。

    话音刚落,玉骨扇化作一道光环,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向着狼狈伏地的柳七劈去。

    紫黎见尚弦神色有异,面上惊惧,再看到他金色的瞳仁,便再也顾不上其他,飞身化为妖龙,凝聚毕生功力去挡玉骨扇这一击。

    金紫两道光相撞,悄无声息,玉骨扇如银月般又飞回尚弦的手中,紫黎一声龙啸,化作人身在地上打了个滚,身子落定时,只见右臂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汩汩冒着鲜血。

    紫黎忍住剧痛,朝着尚弦大吼一声,“仙尊,先救青画要紧!”

    青画,青画。

    风,好像忽然停止了。

    尚弦周身金光霍然消失无踪,锦袍光华流转的金边暗淡下来,足下金莲化作金色火焰,燃烧片刻又融入他的身体。

    他缓缓地落在地上

    那双金色的眸子,又渐渐地染回了如墨般的黑沉。

    “仙尊。”、

    紫黎忍痛起身,走上前去,伸手指了指,示意秦慎瑰画在另一边。

    尚弦面无血色,连嘴唇都几乎只余青白,他冷冷地扫了柳七一眼,轻甩衣袖,一道金光便如软鞭一般缠上了柳七的身子,紧紧勒住,越是挣扎,这捆妖索越紧。

    壁琼湖畔,紫黎也享受过这般待遇。

    柳七似乎受到重创,嘴角鲜血直流,此刻似乎也没有力气去挣脱逃跑,只是狐族向来狡猾,他知自己大势已去,可尚弦的表现如此之奇怪,当下心里有了计较,便忍痛开口道:“想不到堂堂莲池四仙之首,竟不能破了小小的缚仙阵,叫这个凡人小子抢先破阵,传了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掉了大牙?”

    尚弦转身向着瑰画走去,闻言并未回头,只是他的身影,似乎几不可见地轻轻一颤。

    紫黎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抽在柳七脸上,“闭嘴。”

    尚弦停住了脚步。

    墙角边,黑衣男子靠着石壁昏迷着,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流出的血迹,将身后的石壁都染上了红色,可是,他仍紧紧搂着红衣少女,如若紧抱着一件珍宝一般,那么用力。

    少女就这样静静地闭眼躺在他的怀中,红衣都失去了跳动的色彩,苍白的脸上,嘴角的艳红如此触目惊心。

    那么安静,像沉睡着,又好像……就这样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