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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言止还记得那天的天气很好。
少年站在别院的中间,抬头看着屋檐与屋檐间那一小方天高云阔,那一瞬间他好想逃。这个世界不是他的,有些位子也不是他想要就一定有机会能得到的。
他觉得自己的手掌有些涨涨的疼痛感。沉默看起来有些纤弱的少年看着自己有些发红的手掌,突然就笑了起来。
又能怎么样,自己还能怎么样。如果他不逼自己做这种决定,这个世界也会逼着他,一步步把他和她推进深渊里。
啊,就这样吧,就这样继续走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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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何非白自称是翎羽的侍从,那平安侯自然也没有为一个下人单独安排房间的道理,只给翎羽寻了处带了一个小外间的客房,就算是为二人安排好了。
何非白看着只有着一个小小软榻的外间,恍惚好像又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
“夫子,大王派你出来游说泗国想让其与戍国结盟攻打彦国,你为何看起来并不高兴?”
彼时的何非白应承下了戍王平交与他的任务,孤身一人留宿在泗国过境内的一个小旅馆中。他尚在挑灯夜读着前人的谋略书籍,少女的声音已然从他的身后响了起来。
他没有回头,只挑了鬓旁散落的长发扫向了耳后,“血叶,你又来了。”
血叶,乃是他为她所取的名字。少女在世间活过的日子怕是比何非白多了几倍有余,早就习惯了无名无姓无心的生活,何非白却觉得她需要个名字,他想让她有个名字。
少女自己并不有所谓,所以也就由着他给自己取名字。
何非白想了好几夜,突然想起她说自己的原身状似金线莲。金线莲乃是一种会在春天开出白花的植物,人们常将其入药而用,金线莲乃是别称。这植物的原名却是唤作血叶兰。
血叶兰,血叶。
他想到少女那似乎对世间不带任何怜悯,那种不带感情的单纯,突然觉得血叶这个名字,当真再合适不过了。
“夫子,夫子。”
何非白突然回过头去,眼前的人还是那个血叶,却又不是那个血叶。她如今看起来似是二十余岁的样子,不再是十七八岁的少女模样。她如今叫做翎羽,她有了从前没有的感情,可是她的眼睛里好像只剩下了安静。七十年又七十年,他突然责怪起自己,是什么在他沉睡的时候把那个娇俏的少女变成了现在的她?
“夫子莫不是有了心事?”
女子又开口,神色倒像是有了些许担心。何非白微微摆手,“无事,你想对我说什么?”
男人声音温和,女子却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轻轻摇摇头,又走回了内间。
何非白看着对方有些单薄的身子,皱皱眉头,只叹出一口气。
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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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午夜,有着认床毛病的翎羽自然并未睡意。她半睁着眼睛,口中正在喃喃自语着几个数字,也不知是在给自己催眠还是在做着其他的事情。
突然,一声如同猫叫似的啼哭声入了她的耳中,她挑眉,笑了起来。
来的还真快。
她也不起身,只凝神细听着那哭声,却是自她所睡的客房南边传来的。
姬清平给她二人所准备的客房正是在大少爷的宁院内,而这客房的南方,不用想,便是姬言止所睡的卧房。
因着姬言止的“幻听”毛病,他的妻子暂时搬去了平时空置的另一间客房。至于奴婢侍从什么的,虽说应该是要在病人身边伺候着的,但大少爷被邪祟妖物缠上的事情,府上人人皆知,又有谁会那样的不惧鬼神敢在这种时辰还大咧咧的直接留在他的房里。
如此一来,倒是当真顺了那个背后之人的心意了,呵。
翎羽心底冷笑一声,却没有要出手干预的意思,而是就这么闭上了眼睛,像是得到了什么最好的助眠药物,不消片刻就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觉,想来是睡得极为踏实的,一直到一个男人凄厉的尖叫声划破了已经泛起鱼肚白的天空,她才幽幽醒了过来。
不像整个姬家都急匆匆赶去了姬言止的房里,翎羽悠然自得的替自己梳妆打扮了一番,换上了一套朱红色的细衫,这才领着看起来有些不愉的何非白走到了姬言止的房间。
这个时候,不大的卧房里已经挤满了人,不单有昨天那两位妇人,平安侯,姬甫也来了,还有一个看着有些面生,但容貌与姬甫有五分相似的男子,也是满脸担心的半跪在姬言止的床前,似乎是在安抚着对方的情绪。
“啊呀,翎姑娘你可来了,你昨日说我府里并无不妥,也无邪祟之物,可我儿怎么今天又犯病了啊!他,他还说自己不单单听到了婴儿的哭声,还看到了鬼啊!”
平安侯见翎羽出现,急急的就说到,话语之间倒像是在怀疑并责怪对方的不尽责。殊不知他这“鬼”字一出口,几个离得近的佣人们都有些紧张的微微退后了几步,便是姬言止的妻子元氏,都不着痕迹的抽出了方才还附在丈夫手背上的手掌。
一边的何非白暗自观察着众人的举动,翎羽却像是听到了个笑话似的,提袖掩住了自己的小脸,轻笑了起来。
“侯爷既然不信翎羽又何必将我请来。再言止,我昨日说你府里并无异常,却未有说过并无不妥的话。要知道,凡有人者,必有祸端。既有祸端,自有秽物。只要有人居住的地方,多多少少都是有些游魂孤鬼的,更何况侯爷你这么大的宅子。不过据我所查,此处并无什么会危及人命的妖邪之物。若是有,怕也是隐藏的极好。”
女子这一席话出口,那姬清平有些狐疑的看着她,想要问些什么却又不知该从何问起。站在床边的姬甫在翎羽一进门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她,现在见翎羽这番话似乎并无人信她,有些焦急的想站出来帮她说几句话,一直半跪着沉默不语的男子却站起身来,一脸厌恶的神情看向了翎羽。
“我不与你这种骗子在这里废话扰了我大哥的休息。说什么家里无祸,又说家里实则有秽物,你不过是想在我们家多待些时日,可多骗些钱罢了!”
男子似乎在强行压抑着自己的脾气,声音压的极低,一字一句却似乎是对翎羽全然的不信任。姬甫蓦的涨红了脸,张口欲替翎羽反驳,红衣的女子倒像是有些意外的盯着眼前的男子看了好一会儿,脸上的笑意反而更浓了。
“呵呵,公子既不信我,不听我言便是。我本也不是与你做的生意,你又何必如此‘义正严辞’的在这里说这些毫无意义的话。还是说,你觉得你如此一说,我就会被你吓走。好……圆满了一些别人不该知的事情?”
男子听到这话,似乎怒气更甚,竟连回话都没有,一甩袖就出了这卧房,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