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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青紧紧抱着怀里的书包,低着头快步走着,走得急了竟跑起步来。“咚咚咚”的脚步声在漆黑安静的巷子里高高低低想起来。卓青远远看见了家门口那盏昏黄的灯,稍微安心,加快步子,几步并做两步,蹦进了家门。她往亮着灯的厨房看了看,厨房里人影绰绰。“妈,我回来了!”
卓秀兰从厨房里走出来,用围裙擦了擦手。“回来了?休息下就洗洗睡睡吧。”
卓青应了声,钻进自己的小屋,小心翼翼地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娃娃来。这是卓青喜欢了很久的娃娃,她一直幻想着卓秀兰有一天能买给她。但是她也清楚地知道,卓秀兰是不可能给她买这些除了生活必需品之外的物品的。这娃娃。她只远远地看过一次就念念不忘了。
“青儿,怎么还不睡呢?”卓秀兰推开卓青的房门。
卓青手忙脚乱地把娃娃藏在被子里,快速地躺倒被子里。“这就睡了。”
“你在藏什么东西呢?”饶是卓青手脚够快,可是还是没能逃出卓秀兰的眼睛。
“没……没……没藏什么。”卓青紧张地拉着被角。娃娃是不能让卓秀兰看到的,不然她一定会追问娃娃是从哪儿来的,并且会勒令她还回去,说不定还会挨一顿揍。
卓青越是紧张,卓秀兰越狐疑。她走到卓青床前站定,拉住杯子一掀,被子底下藏着的东西一览无遗。
“妈妈,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为了逃避一场皮肉之苦,卓青抢在卓秀兰开口发问之前回答。她的身子轻微抖着,因为太过害怕,她都能听见自己的“砰砰”心跳声。等了很久,也没等来预想中的暴风雨。卓青忐忑地抬头,卓秀兰脸上有泪水滑落。卓青低头,她似乎能感受到卓秀兰的失望,对她深深的失望。她的头垂得低低的,低到埋没在被子里去了。她也是太爱那娃娃了,才会趁店员不注意的时候,悄悄跑进去把它偷了出来。
“青儿,是妈妈对不起你啊。”卓秀兰扶起俯趴在床上因害怕身子不断抖动的卓青。从船上拿起一张贺卡。贺卡很简陋,是用硬纸板黏贴上包装纸制作而出,贺卡上点缀着几朵不知名的野花,边缝裁剪得很粗糙,明显可以看出这张贺卡不是从商店里买的而是人为手工制作。贺卡上写着几行字。
妈妈
祝你生日快乐。
爱你的青儿。
卓青胆战心惊地顺着卓秀兰的视线望去,惊呆了。本来被藏在被子里娃娃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拙劣的手制的贺卡。卓青不聪明,但看人眼色的本事还是有的。她试探着伸出手去,刚触及到卓秀兰的身体,就被卓秀兰紧紧搂在了怀里。
卓青得到了鼓励,她放开胆子,轻轻地抚摸着卓秀兰的后背。“妈妈别哭!”不想她刚说完话,卓秀兰哭得更大声了。
卓青搂着卓秀兰的肩,眼睛不停在屋子里搜索,她想要知道那个娃娃跑到哪儿去了。要知道,她明天还要带着那个娃娃去班里炫耀。娃娃多漂亮啊,乌黑的长发,白白的皮肤,水汪汪的眼睛,红红的嘴唇,穿着一身袖珍版的汉服,别提多美,多娟秀了。她小心地从卓秀兰的怀里挣出,手轻轻抹掉卓秀兰脸上的泪珠。忙捧起那张放在床上的贺卡,递到卓秀兰眼前。“妈妈,生日快乐。”
卓秀兰笑笑,擦掉眼泪,结果卓青递来的贺卡,爱不释手地抚摸着。这还是她这几十年里第一次收到的礼物。“青儿,妈妈太激动了。”
卓青尴尬地笑笑,其实她并不知道今天是卓秀兰的生日,她也不知道是谁吧贺卡藏在了她的被窝里。她扭扭身子,难得跟卓秀兰撒娇一次。“妈妈,我要睡了。明天还要上课呢。”
卓秀兰摸摸卓青的头发,很欣慰。她觉得卓青真的是长大了,懂事了。就在几天之前,卓青还哭着闹着不肯早睡,现在都不用她催了。“青儿,我这就走,你好好睡觉。”说着卓秀兰走出卓青卧室,并带上房门。
等卓秀兰的脚步声走远了。卓青一骨碌从床上爬起,翻箱倒柜地寻找她的娃娃。她翻了衣柜,移开了书桌,钻了床底都看不到娃娃。卓青很丧气,耷拉着一张脸,坐到床上去。刚刚到手的心爱的娃娃就这样莫名其妙地不见了。她发泄地踢了几下书桌,重新躺倒在床。她气恼地踢开被子,要不是她用被子把娃娃盖住,娃娃也不会不翼而飞。踢开的被子露出了之前盖住的地方,娃娃静静地站在上面,嘴角含笑。“
“呀,你在这里呀。”卓青高兴地抱起娃娃,使劲地在娃娃脸上亲了亲。她抱着娃娃,满足地进入了梦乡。
卓秀兰捧着卓青送她的贺卡回到自己的房间。她坐在床沿,眼不错珠地盯着贺卡看。这是她的女儿15年来对她的第一次示好,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卓秀兰的丈夫吴泽是个外来讨生活的打工仔,因为桌家没男孩于是把他招做了上门女婿。结婚后几年,两人因为没有孩子受到了村里人的非议。吴泽是个好面子的人,为了逃避他们两不能生育的流言蜚语,他不顾岳父岳母的阻拦硬是带着卓秀兰来到了北原市安身立命。来到北原市后不久,卓秀兰怀孕了。吴泽很高兴,用着为数不多的薪水宴请亲朋好友,只是为了通知大家:我吴泽也是能传宗接代的男人。
那天,吴泽喝多了,拉着卓秀兰的手说了很多心里话。卓秀兰也是一心要跟着吴泽过日子的。两个人因为肚子里孩子的缘故更加恩爱。
一天,卓秀兰走在买菜归来的路上,一个神神叨叨的老太婆拉着她的手把她引到僻静处神秘兮兮地跟她说:“闺女,这孩子要不得啊。不然你和他爹总要死一个,才能安生。”
卓秀兰狠狠打掉老太婆拉着她的手。这个孩子是她和吴泽日夜祈祷,千盼万想才得到的孩子,说什么她都不会把孩子流掉。她恶狠狠地瞪向老太婆:“我敬你是老人家,才客客气气对你,你要再胡说八道我可不客气啦!”她拎着菜篮子,走得飞快。偏生老太婆铁了心的跟着她,一路上都在喊着:“这孩子要不得!”
卓秀兰足足走了三里地才把那疯疯癫癫的老婆子甩掉。虽说她并不在乎老婆子说的话,但毕竟听了,也稍微往心里去了一些。等晚上吴泽回来的时候,她试探着跟吴泽说:“老公,这孩子是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怀得,要不咱流了他?”
吴泽气的好像一头发疯的野牛,他咆哮着撕扯卓秀兰。卓秀兰委屈极了,躲在角落里小声地哭泣。从那以后,卓秀兰再也不敢抱有流掉孩子的想法,安心养胎,静待孩子的降临。
卓秀兰临盆时,吴泽正在外跟人跑车学做生意。卓秀兰躺在产房里,看着头顶那盏明晃晃、泛着冷光的灯,心里一阵慌乱。孩子是顺产,白白胖胖的很是可爱。卓秀兰的娘家人稍微不满意的地方就是孩子是个女孩。吴泽一回来就直奔医院。卓秀兰的父亲拉着吴泽的手,满含歉意地说:“兰儿肚皮不争气啊,生了个女娃儿。你们两还年轻,真年轻多生几个,我和你妈给你们带娃。”
当爹的吴泽早已乐得合不拢嘴,哪里管他是什么男孩还是女孩。他反拉住岳父的手说:“爸,我就喜欢女孩。女孩好啊,是爸爸妈妈的贴心小棉袄。”说着,他急吼吼地跑进病房去看他的小棉袄。
“兰儿,我娃真好看,跟他妈妈一样,都是大美人!”
卓秀兰娇羞地推了吴泽一下。“娃还没起名呢,就等你来了。”
吴泽逗弄着裹在襁褓里的小娃,头也不抬地说。“青儿,小名叫青儿。等她长大了上学了再给她起大名。”
卓秀兰点头表示赞同。卓秀兰看着吴泽和青儿的互动,觉得她是世间最幸福的女人。那个疯老婆子的话不合时宜地闯进她的脑中,她摇摇头,把老婆说的话要出脑袋。
“兰儿,怎么了?”
卓秀兰虚弱地笑笑。“可能是累了。”
吴泽赶忙站起。“那我不打扰你了,你快好好休息。”说着朝病房门外走去。“我去买包烟抽抽,解解烟瘾。”
卓秀兰伸手,想抓住吴泽,吴泽一错身,让开了。卓秀兰伸着手,直觉的感觉到吴泽离他越来越远。
卓秀兰的妈妈忙把卓秀兰塞回棉被里去。“兰儿,你可不能见了风。这女人啊最忌讳月子没坐好。不然老了落下一身的毛病。”
卓秀兰听话的重新窝回被窝里。刚闭上眼睛休息会儿,就听见隔壁床的人在议论。、
“哎哟,那个死得惨啊,肠子都流出来了。”
“谁说不是呢,还那么年轻!”
“唉,造孽啊!”
……
卓秀兰猛地睁开眼睛,心“砰砰”乱跳个不停。她掀开被子下床把卓母吓了一跳。“兰儿,你这是要去哪儿?”
“妈,我心里硌得慌,我想去找找吴泽。”
卓母不赞同地看着卓秀兰。“吴泽能出什么事?那么大个人了。倒是你要好好休息!”
卓秀兰硬撑着,步步走向病房门口。卓母急得大叫:“老头子!老头子!你来管管你闺女!为了汉子自己的身子都不顾了。”
卓父虽然也不赞同卓秀兰的做饭,但他了解自己的女儿。那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他拿起衣服披在卓秀兰身上。“兰儿他妈,你就让兰儿去吧,也让她好安心。不然她老是这么闹腾也不是个办法!”
卓母无法,只得用厚毯子包起青儿,跟在卓秀兰身后走出病房。卓秀兰一步一步挪着,挪出了住院楼。她四处张望,看不见吴泽。只看见前面街道上乌压压的人群围城圈。她脚一软,就要走上前看个究竟。只听见有熟悉的声音在呼叫着她:“兰儿,兰儿!”
卓秀兰转身,吴泽站在对面的小卖部前,手里拿着一包烟不停向他挥手。她笑,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兰儿,媳妇儿。你站在原地等我,我这就过去!”
卓母也看到了吴泽,语带责备地说:“看吧,我说他没事,你偏要来。你看,可苦了我的青儿了。”
卓秀兰笑笑,只当卓母说的话是耳旁风。她面带笑容地看着吴泽。吴泽也兴高采烈向她跑来。“嘭!”强烈的撞击声生生阻断了卓秀兰的笑容,她的眼睛跟着吴泽飞起、落下的身体一起转动。她愣愣站着,忘记了呼喊。吴泽躺在血淋淋地躺在她脚边不远处。她看着,看着,低低地笑出声来,那个疯婆子的话终于应验了。她侧头看向卓母手中抱着的婴儿,说:“看,你爸爸死了!”
卓秀兰的眼泪一滴一滴留下,滴落在卓青给她的简陋的贺卡上。眼泪侵湿了纸张,使得纸张上的字迹模糊开来。卓秀兰低低的哭泣声越来越来,最终变成了努力压抑住的呜咽。
在卓青还很小的时候,她总是会骗卓青,爸爸在外地上班,没有时间来看你。时间久了,卓青也就不问了。随着时间的推移,卓青慢慢长大。她还是放不下那个疯老婆说的话,那话如同一根鱼刺梗在咽喉。
长大了的卓青也似乎意识到了卓秀兰不是那么疼爱她。于是减少了向她撒娇的次数,就连最简单的交流也不过是“妈,我回来了。”“妈,我饿了,有吃的没?”甚至有的时候连“妈”也省略了。
卓秀兰也想对卓青好一点,但一想到那疯老婆子跟她说的话,她就无法和颜以对卓青。
“吴泽,咱们的女儿长大了,你看见了吗?”
如果吴泽还活着,卓秀兰坚信,卓青一定会是吴泽最贴心的小棉袄。他们一定会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幸福的一家。
卓青坐在床上,睁大着一双眼睛,抱着娃娃自言自语。
“你听,有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