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有我选择

荷衿衿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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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雨诗并不是一个不爱学习的孩子,恰恰相反,语数英地理化在她瞧来并没有任何难度,初中毕业就选择上职中的孩子,如果不是文化学习成绩跟不上,就必定有其他原因,毕诗雨属于后者。

    也有的孩子成绩真的不行,却依然在初中毕业后选择上高中的,运气出奇好的时候,只要在关键岔路做了正确选项,一样可以后来者居上,杀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前提是突然的觉悟,彻底的奋进,就如程峥。

    以毕诗雨和程峥为代表的故事或许不常见,但以他们两人为代表的职中生活和高中生活却很常见,毕竟千千万万的中国学生,都要活在当下,为自己的未来负责任。

    沥沥小雨,广西一个小镇,一个普通家庭。

    “如果没有孩子,他们会离婚,财产也没人继承,诗诗过继给姐姐,还能给姐姐一点安慰。”

    “你问过孩子了?”

    “她能有什么想法,在我们家怕是就算考上高中也是供不起,能供一个就很不错了,去姐姐家,不愁吃不愁穿,还怕姐姐耽误了她不成!”

    男人满脸沧桑,闷声抽烟,不再答话。

    毕晓生深知文化底子不好处处工作不着边,一心一意养育两个孩子,却深知有心无力,何况拿人手短,这些年姐姐毕媛媛对家里照顾的确远远超出当姐姐的义务,去年侄子意外溺水,给原来幸福的家庭带来不可磨灭的伤害。

    毕媛媛郭伟成开一家餐饮连锁店,育有一个五岁孩子,当年生完孩子后,过度劳累的毕媛媛被诊断无法再生育,两人领了独生证。如今,孩子没了,夫妻二人原本就孩子照顾不周到问题争吵不断,加之无法迎来新生命最终陷入决裂闹离婚阶段,于是有了感恩夫妇提出的过继,希望能挽留毕媛媛的家庭。

    毕诗雨也很喜欢姑妈,记事以来,都是姑妈操心她的学业,及时给她购买学习用具,寒暑假都带她出深圳玩,陪她度过一段时光,说实话,不是亲妈胜似亲妈。

    爸妈因过过继之事争执不断,妈妈一时心疼不舍,一时又坚决打算过继,爸爸时时感恩心疼姑妈,一时又于心不忍。都是上初二的人了,如果毕诗雨连这最简单的情绪气氛变化都看不懂,那就不是那个敏感的毕诗雨了。

    “爸,妈,姑妈和姑父的事我都知道了,你们的想法我也知道了,要不我去深圳陪陪姑妈吧!”嘴上说的轻巧,心底再怎么也阳光不起来,并不是因为爸妈提出送她走的主意,而是可爱又可悲的表弟,悲伤的姑妈,绝望的姑父,无奈的爸妈,懵懂无知的弟弟都让毕诗雨感到悲伤,好像她去深圳,是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第二天,毕晓生代替毕诗雨办理转学申请,一个星期后,转接手续完成后,她跟着毕媛媛踏上去往深圳的高铁。

    深圳,艳阳高照,就是有些辣眼睛,照得毕诗雨睁不开眼。毕媛媛苍白憔悴不堪,终于迎来了一丝丝留念人间烟火的气息,郭伟成前后承担行李搬送的任务,到“家”后,大家略显疲惫,说:

    “诗诗,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姑父姑妈会替爸妈照顾你的。”

    “谢谢姑父,姑妈。”毕诗雨莞尔一笑,希望多少能带给这个家庭一丝温暖。

    “明天再去学校,今天好好休息,晚上想吃什么,我去买菜。”郭伟成深知妻子不过是想跟他好好过日子,便不再对过继的事说什么。

    “姑妈,要不我们吃菜包吧?家里带了萝卜茄子出来,可以做菜包。”

    “好,今晚我们做菜包。”

    “那我去买些猪肉生粉。”

    自从小儿郭意楠遭遇意外,半年以来,家里没生过烟火,没搞过卫生,到处尘埃飘浮,但谁也不敢提,郭伟成默默将行李拿到房间,毕媛媛着手收拾。

    同一天,程峥头昏脑胀,又听见母上大人碎碎念碎碎念。

    “你说我跟你爸都受是高等教育的人,两个大学教授的孩子,考个六十七分!成何体统,你不嫌丢脸我都觉得丢脸!”

    “那是你们丢脸,我可没觉得丢脸,再说,我又不是大学教授,凭什么要我跟你们一样考试都一百分!”

    “你还得意了是不是!”赵琬宜气得把手上的芹菜往程峥身上甩了过去。“你的存在就是我的失败,耗了多少心思在你小子身上!你就这么回报我?!”

    “赵教授你知足吧,我一没抑郁,二不惹是生非,不过就是成绩差了点嘛!”

    “那你期中家长会找你爸去!我这老脸不想再搁你学校去!”

    “总要有一个人要去的嘛!不是你就是老程了,不用争。”任由赵琬宜是骂还是说教,程峥就是油盐不入,一石头扔进湖里还会扑通一声,冒两个泡,到程峥这里就成了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呐,芹菜给你折好了,别生气,这不还没到高中嘛!上高中我肯定努力。”说完又嬉皮笑脸拿着篮球下了楼。

    这的确是个炎热的天气,愣是傍晚斜阳也有十二分火热。

    毕诗雨对海棠花园不算陌生,今天以后大部分时间都住这里了,与以前的欢快相比,心里装的全是姑妈姑父的悲伤,挥之不去。她提着垃圾袋,晃晃悠悠走在园区小道上,走到垃圾收集点上,扔了垃圾,停下脚步,对毕晓生等家人充满了想念,有那么一瞬间她是后悔的,毕竟是小孩子,毕竟是长期的骨肉分离。

    虽然大家都心有灵犀不提任何关于“过继”的事,只道是过来陪毕媛媛,可谁都清楚这一来就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是以,每年都来的海棠花园显得异常陌生。

    “喂,帮忙把球捡回来呗!”

    毕诗雨走着走着,神色有些迷离,丝毫不知道有个男孩叫她。

    “哎,蓝色衣服的美女,帮忙捡个球!”程峥叫道。

    小区篮球场人来人往,爱打篮球的年轻人又多,之前发生过篮球撞倒老人的小意外,物业公司故将篮球场用铁丝围栏隔开。

    毕诗雨看到篮球滚在脚下,停下脚步,随手捡起篮球,抛了过去。

    “谢了!”男孩挥挥手!

    毕诗雨没有回应,继续往前走。

    “奇怪!”男孩念叨,“一副老大人陷入悲伤逆流成河的样子,诡异!”

    “走吧,帮你捡球就很给面子了,瞧你一副猴子模样,我都不想看!”程峥打趣道。

    “可不,敢情她是给我们程大少爷捡球,眼里就没看过我,给谁面子还不一定呢!”

    明明就是一个年龄相仿的人,什么事犯得着愣成这样子呢,眼里还写满了不属于她的悲伤,程峥自认为自己已经够烦了,成绩那么差,还给爸妈丢脸,都没愁呢!不由自主回头看了看,只见到一个失魂的孤单背影。

    留在深圳的第一天晚上,新“一家三口”在厨房捣鼓一个小时,热腾腾的菜包就成了,有茄子、萝卜也有青菜团子。说不上来的慰藉,毕媛媛两口子数月以来难得的能平稳吃一口饭,气氛祥和得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是毕诗雨切身体会到祥和温馨包围着的悲伤,主动收拾了碗筷,又主动下楼扔垃圾,多年以后,或许她也会想起,有这么一个阳光的声音呼唤过她,“哎,蓝色衣服的美女”。

    而程峥,似乎没什么变化,打完球溜回家,母亲照常的慈爱,父亲一贯的语重心长,却还是救不了他,他就是这般没法对成绩上心,因为那不是他证明自己存在的意义。只是,慢慢长夜,多了一种叫“悲伤”的东西,那是一双深藏悲凉的眼睛,一直看着他,这双眼睛,有时候是不认识的女孩,有时候是模糊不清看不见是什么的脸,有时候是碎碎念的妈妈,不管是什么,都带着悲伤的情绪责怪数落他,他想解释却哑口无言,最后只留他一个落寂的背影,毫不留情地离开了。

    人的一生,会有很多选择,有的选择很容易,只不过是早餐吃鸡蛋是单面煎还是双面煎的问题,有些选择很难,就好像面对众多股票不知道谁才是最值得入手的,有些选择不分难易,因为你完全没有选择的自由。而毕诗雨,很清楚自己的选择,她也知道,这将改变她整个人生际遇,但她完全不后悔,因为不管怎样,她所选的是她要走的,唯一担忧的不过是能否带来最好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