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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人甫离,丁知府便派人来通知,丁老夫人一行人已经抵达广陵城了。
范安柏先问来人:“外祖母可好?都来了什么人?”
来的是丁知府身边得用管事的媳妇,年约四十许,笑起来很亲切,“回大表少爷话,老夫人很好,就是路上辛劳,看起来有些疲累,奴婢过来时,二老爷已请了大夫过府诊脉,想来是无妨,老夫人难得出门,二夫人和三夫人都随身侍候着,几位少爷、姑娘全都来了,还说要在广陵看了赛舟再回去。”
范安柏经她提起才想到,可不是,一年一度的端阳节又到了,今年因为范安阳遭劫,获救后又张罗着给她治病,倒忘了端阳节将至。
又说了几句,管事媳妇欲告退时,范安柏交代她,“劳请嫂子回头与舅父说一声,我们明日上门拜访。”
外孙是晚辈,自然是该去拜见外祖母和舅父,管事媳妇笑吟吟,捏着范安柏给的赏红回去复命。
自范安阳遭掳归来,晚饭都是范家兄弟陪着她用,偶尔杜家兄弟也会过来做陪,不过他们两来,晚饭就在范安柏的长青斋吃。
范安阳得了消息,知道外祖母已经到了,对显得坐立难安的房嬷嬷道:“不如嬷嬷今儿先去见外祖母吧?顺道跟她老人家说一声,我和复常表哥很好,请她老人家安心,也好让她老人家好好休息,晚上你也别急着回来,就在二舅府里歇一晚吧!”
房嬷嬷巴不得这一声,连忙曲膝福了福,带着范安阳这几日的习作,温暖的姜红色细绒抹额及一对葫芦形荷包,先过府探望老夫人去。
这头范安阳却有点小纠结,她和杜云寻两个一同遇难一同获救,这交情非比一般,可不知为何。从回来之后,她再看杜云寻,就有点说不上来的别扭,很想见他,又怕见到他,真见到了人,又觉得手脚都不知要往那儿摆的好,怪啊!
幸而他们兄弟虽在府里住着,与她见面的机会却不多。墨香几个看她长吁短叹的,不由面面相觑。姑娘这是怎么了?
直到饭毕。几个丫鬟还是没搞明白自家姑娘怎么了?
丫鬟们撤去碗盘上香茗。杜云启问:“人伢子可有消息了?”
范安柏摇头,“哪这么快,总得让人准备一番,不然送来的歪瓜裂枣的。你都要收下?”顿了下又问:“这回你打算挑什么样的丫鬟?”
杜云启想了半晌,不带信心的说:“这回可不敢再让奶娘和平嬷嬷她们来帮看了。”
上回就是她们帮着挑,结果很是令人失望。
“这也不是她们的错,上回那地方小,人伢子手头上能有什么好的,就算她们两想挑得严格些也没辙,只怕是把那人伢子手里的人全挑了遍也没半个能用的”
方奶娘还罢了,那平嬷嬷有私心,能挑出什么好的来?
“大哥又找人伢子做甚?”范安阳好奇的问。
“我知道。我知道。”范安岳抢着把事情说了一遍,范安阳遂道:“为什么不请外祖母和二舅帮忙呢?二舅母之前要给四表姐买丫鬟,就是二舅让人伢子送人去东陵,让外祖母和二舅母挑的。”
杜云启和范安柏互看一眼,不约而同笑了起来。是啊!他们没有官身,请二舅父出面,官伢那儿的人兴许更齐全些,而且有丁二舅出面,谅他们不敢送些不好的来。
“明日我们就跟二舅说一声,请他帮忙。”杜云启心中大石终于落地,“有姑祖母和二舅母帮掌眼,想来这回找的下人,应该比之前那些人要靠谱。”
知府正房花厅里,丁老夫人让儿媳带着孙辈先回房安置,自己则与次子说话。
“流匪?”老夫人一手紧抓着扶手,一手紧握住儿子的手追问。
“是,乐州卫所在巡视河岸时,发现有一河边小村竟是遭流匪毒手,全村尽灭。”
丁二舅为母亲沏茶,老夫人接过茶碗,才问,“乐州的事,怎么会跑来问你?”
乐州与湖州两卫所为湖乐都指挥使司管理,原乐州、湖州各有一都指挥使司负责管理两卫所,然先帝时,裁两地都指挥使司,合而为一并名为湖乐都指挥使司,现任的都指挥使姓姚,曾为先帝御前侍卫。
“湖州此前剿过一股流匪,是儿负责审查的,那回已经逮住所有的流匪,可是这回的流匪手段与那股流匪如出一辙,姚都指挥使便使人将儿请过去,看看是否为那伙流匪的余孽,儿看过了,手法很像,但不是一伙的。”
“那就与你无关了是吧?”
“娘放心,儿不过负责审案,并未负责逮捕,就是有漏网之鱼,也不归儿管。”丁二舅道。
其实抓流匪事关治安,应属知府及当地父母官管辖,但各地的州、府、县、乡武力不高,常有衙役在追缉流匪、剿匪时牺牲,对父母官来说,这件差使真令他们心有余而力不足,当今登基后,诸相奏请将职能分属,将追缉、剿匪等事交各地卫所负责,审理案件则交由各地知府来审理。
以前职能归属不清不楚,卫所与府县互抢功扯皮,造成不少冤案,也令百姓受累不少,当今明旨将职能归属区分后,各地父母官不用再提心吊胆领着武力不高的衙役们剿匪,也不用与卫所的人抢功,而卫所的指挥使、千户、百户们也不用伤脑筋去审案,直接把人丢往知府,将搜到的物证交出去,其他杂事就不归他们管了。
而且剿到贼窝,里头的油水随他们捞,不像以前,要中饱私囊还得防着那些衙役们发现,得分他们一杯羹,这些也还好,就怕遇上那种油盐不进的家伙,硬要往上告他们一状。
老夫人听儿子这么说,方才放下心来,管事来报,范府来人,丁二舅忙让人进来,一看来人,竟是母亲身边的房嬷嬷,他怔了下,随即想起来,母亲不放心外孙女,特把房嬷嬷派去侍候。
房嬷嬷笑吟吟的与老夫人和丁二舅见礼,说了明日范安柏兄妹与杜家兄弟会过来,再把范安柏让人备的礼送上,还有范安阳才做好的抹额和荷包。
明日外孙们要上门,老夫人早就知道了,倒是没想到房嬷嬷会突然过来,接过房嬷嬷手里的抹额,老夫人喜不自胜,嘴上仍要数落几句“这丫头,受了伤不乖乖养伤,还做这劳啥子伤神的物什做啥?”抹额上的绣样很简单,一道万字不断头,抹额中间是一朵金菊,花心一颗小指指甲大小的珍珠。
绣功不是很好,但看得出来是用了心的,丁二舅便为外甥女说话:“瞧娘说的,这是孩子的一片孝心啊!”
母子又说了几句家常,丁二舅便侍候母亲回房,再回书房办事去,房嬷嬷则是与老主人细诉范安阳的情况,主仆两人这一聊就聊到了深夜。
隔日一早,范安柏一行人到访,双方互相见礼之后,老夫人忙把范安阳和杜云寻招到跟前来,范安阳外表看来安好,倒是杜云寻颊上很明显一道伤疤,白玉染瑕,看得老夫人心疼不已,就是二夫人等人也觉可惜。
到底是男孩子,说几句话,杜云寻就觉不自在,老夫人看在眼里,便笑挥手赶人,“去去去,找你们二舅说话去,让我们娘儿几个说私房话。”
待范安柏他们笑着离去,老夫人才拉着范安阳的手,细细的问了她遇劫的事。
范安阳语气清脆将事情说了一遍,不过大都在褒奖杜云寻,“……要不是复常哥哥在,我肯定吓坏了,幸好有复常哥哥陪着我……那坏人因为我们说话,就拿了刀吓我们,要我们闭嘴,我怕,复常哥哥保护我,被那歹人拿刀打了,脸上划了那么一条大口子……我找到小刀,复常哥哥用它在地上留了幅画,好让人知道我们被关在那里过……”
另外也不忘说红红它们的丰功伟业,“……要不是红红它们吓到那个开门的人,我们根本逃不掉,江捕头他们说,若不是红红它们两,他们还没那么快找到我们呢!”
老夫人把小外孙女抱在怀里,拍着她的背哄道:“没事了,没事了!没想到你们养的两只狐儿这般灵巧,竟然知道你们被人掳了,一路追踪跟着,真是辛苦了!”
二夫人一旁凑趣,三夫人则是暗自撇嘴不屑,不过两只脏狐狸也值得这般夸赞?心念一转,便转到了方才的杜云寻身上,说起来杜云寻算是不错的女婿人选啊!次子媳妇不需要当家,婆婆是继室,面上过得去就够了,别想能折腾继子媳妇,上头还有个嫡长嫂顶着,杜相是权臣,杜父是皇帝看重的朝臣,三夫人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
只是想到杜云寻没有官身,那上佳的容貌因伤疤而损,心里略觉得女儿嫁这样的女婿委屈了。
三夫人朝女儿望去,只见丁筱楼安安静静的坐在两位堂姐身边,再也找不到以前那娇憨可人的样子,丁筱真和丁筱妍不时娇笑着,随二夫人的话凑趣的插上一两话,相形之下,就显得丁筱楼异常的阴沉孤僻,三夫人有些心疼也有些不满,暗嗔丁筱真姐妹不拉着丁筱楼参与话题。
范安阳坐在老夫人怀里,正好将三夫人母女的表情全看在眼里,三夫人不擅隐瞒情绪,刚才那番忽喜忽嗔忽忧的神情,不止范安阳看得一清二楚,老夫人和二夫人母女也全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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