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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云边小卖部一路下来,经过毛婷婷美容美发屋、老船长洗浴中心、再左拐,河沿石板路走一段,老电影院隔壁摄影楼对面就是海洋书店。
星期天,刘十三带球球来海洋书店买作文选。
牛大田东张西望,他在摄影楼进进又出出,今天准备和秦小贞拍婚纱照,他在对面大声的喊:“十三,你在这儿啊。”
刘十三和球球循声望去,大吃一惊,他满脸疑问走了过去,拎着塑料袋递给牛大田:“刚买的,进口猕猴桃,好吃。”
牛大田摆摆手,轻拍几下滚圆的肚子说:“我不怎么吃甜的,最近体材好不容易减了现在苗条样子。”
刘十三震惊,说:“猕猴桃是酸的。”
牛大田说:“大老远怎么还跑过来,我等小贞的,你看,现在还没过来。”
球球跟刘十三面面相觑,什么叫大老远,不就在对面海洋书店走过来的吗?
想必牛大田刻苦读书,居然读出了近视眼。
还没等刘十三询问怎么突然戴上近视镜了,他推推鼻梁上的眼镜,咧嘴笑道:“读书真磨人啊,我现在一边两百多度,一边一百七十多,散光一百。”
刘十三问:“秦小贞呢?”
“刚才打来电话了,突然调休,得去跟银行同事换班。”牛大田有点失落。
他用手摸了一下头发,被啫喱水喷的油光锃亮的大背头,接着说:“以为今天能跟她把婚纱摄影都拍了,我早饭没吃就来了,没想到银行这么跟我过不去。换了以前,我就去银行泼油漆。”
牛大田说完,又问了刘十三袋子里有没有馒头之类吃的,有奶油面包也可以凑合的,出门在外不讲究。
刘十三背后的球球钻出脑袋机灵地说:“袋子里都是猕猴桃,奶油面包你不能吃,对你减肥不利,容易长脂肪。”
牛大田瞪大眼睛皮笑肉不笑:“哎呀呀,快来看看,球球这么高了,快让伯伯抱抱。”
他扑了个空,球球轻轻一个摆头,又钻到刘十三背后。
“对了,十三,我估计很快考上本科,我准备到时候再考研究生,我问你,当年高考的参考书在不在?你回家找找,送我吧,现在教材太贵,能省一点是一点。”
“你真打算高考?”
“为了小贞,别说高考,让我读研考博又能怎么啦?”
刘十三拍拍他的肩膀:“王莺莺早当废纸卖掉了,你要不服气,找她报复。”
牛大田啧了声,问:“阿婆人呢?我跟小贞得空了就去看阿婆,她最近身体恢复怎么样?”
刘十三点点头:“还好还好,一大早又出门不知道忙什么去了,现在没见着,这种外婆送给你好了。”
小镇有院子的人家,都是矮墙,墙头会装几盏灯,照亮路灯照不到的地方。
白露为霜的秋夜,一轮凉月被有情的人望瘦,有人轻轻拾起那朵碎裂的深情,掌心里的香气,一丝丝一缕缕,就那么认真的嗅进了心里去。
黄昏时分起,山上小卖部的灯永远亮堂着,庭院里的房间,窗帘永远停在半片耷拉的位置,房间温暖,一天天变化却变不掉以前的痕迹。
离结婚开宴有段时间,牛大田傍晚那会从镇上过来,路上他逢人就说提来一斤猕猴桃,十个母鸡蛋去看刘十三的外婆,另外找刘十三书写研究邀请来宾的名单。
刘十三闲着没事,索性再次考查下牛大田的学习进度。
迎宾名单纸上随手写了一个题目,列出二元一次方程,问:“你会解吗?”
牛大田沉思半晌:“这是什么代数,跟上次考你考我的不一样,是几何题目?”
刘十三沉思半晌:“这还是初中题目。”
牛大田如同萤火之光撞上皓月当空,不敢置信地愣在当场。
刘十三得出结论:“如此看来,你暂时继续只有小学水平。再加油。”
云边镇的所有人都知道,牛大田要秦小贞结婚了,他想送一套白金婚纱摄影集给新娘。
直到临近预定的宴席开始前几天,牛大田咬咬牙,来到摄影楼跟店长姑娘香香姐做了商谈,谈判简直成了谈天,还是没主张。
事后他跟秦小贞解释,镇上没有一家摄影楼拍的专业,本来想带她去香港铜锣湾拍电影制作成纪念碟片,但是,想想她工作繁忙,最后还是作罢,便宜了香香姐店长。
他伫立在摄影楼工作室墙下面,摸着下巴,看着别人的样品照,咳嗽一声问:“这样的类型,多少钱?”
香香姐说:“一套一万三千八。”
牛大田若有所思后说:“这太便宜了,不符合我家小贞的审美观。”
香香姐说:“这类型算白银版的。”
牛大田站起来,转圈,一脸沉思的样子。
荷花姐说:“你是不是在研究怎么砍价?”
老爹说:“感觉砍太多了不合适。”
荷花姐说:“没什么不合适的,你砍一下我看看。”
老爹说:“两百。”
荷花姐说:“你这就不合适了。”
牛大田说:“现在的人,难过了都不敢直接说,要用首音乐,找一段应景文案,配一段忧伤的视频,坏情绪拐好几个弯才敢发出来,我们一起来完成一件创举吧,我敢打包票,从来没有人这么干过。如果成功了,你这摄影工作室可能会被世人歌颂。”
香香姐说:“回家吧,我准备打烊了。”
牛大田情急之下说:“我快结婚了,因为钱不够,买的是二手车。又要装修,又要换家具。”
牛大田神情黯然销魂接着说:大家都知道,自从我关了赌场,不能跟以前那样手头有大笔资金,今天刚给小贞订了个包,香港代购过来的名牌,花了两千多,实在周转不开。”
香香姐表现的好诧异问:“两千多能买名牌包?”
牛大田抬手掠了掠油光锃亮的大背头,奸诈地笑了,说:“分期付款的。”
香香姐无可奈何的说:“然后呢,关我什么事?”
牛大田上前几个越剧的花旦步伐,握住香香姐的手,表情诚恳一万个地说:“所以,一套白金婚纱摄影集,我们也分期付款吧,一套一万三千八,一个月我还两百,不到一年给你结清。”
香香姐当即想拿起一板砖,直接拍死他,她简直震惊了,指着牛大田说:“你真不要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