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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朝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他以为他这一晚不可能睡得着,可最后不知怎的模模糊糊的竟睡了过去,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房内一片漆黑。
天还没亮,床幔放了下来,围拢着两人的床榻,与外界隔成两个世界。
陈朝是被怀中断断续续传来的动静弄醒的,自己敬之重之的人依旧如睡前一般躺在他的怀中,这是他最美的梦中都不敢奢望的事情,可对方睡得似乎并不安分,双手挠来挠去,脚也不断地磨蹭着他的小腿。
陈朝小心的动了动身子,身边之人的动作停了下来,然后便是一个含糊柔软的声音,“吵到你了?”
“娘娘怎么了?”陈朝有些担心,他察觉到了不对劲。
“唔,没什么,就是有点痒。”封易执不大在意的说道。
双手自然而然的握住了对方,这一刻担忧之情盖过了两人身份的差距,陈朝仅有的一点睡意也消散了,就想起来点灯,想要看看对方到底怎么了。
封易执稍稍用力,按住了他想要起身的动作,双脚又蹭了蹭他的小腿,她小声道:“没什么大事,就是生了几个冻疮,捂热了就有点痒。”
原本,身为皇后,在她身上是不可能出现冻疮这种一点都不符合她身份的东西的,就算是离开皇宫之后,她受到的也是最好的照顾,可是走了一趟卓城之后,仅仅只是几天的时间,那双素白如玉的手,便多了几块红色的冻疮。
白天的时候还好,可是到了晚上在被窝里捂热之后,那种发痒的感觉有些难熬。
虽然难熬,可这到底不是什么大事,哪怕她现在是皇后,也不可能就为了几块冻疮就大惊小怪,因此她谁也没说。
但她不在意,陈朝又怎么可能不在意,冻疮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症状,可却伴随了他二十多年,红肿,发痒,甚至溃烂,这是他以前几乎每一年都要经历一遍的事情。
他的手很难看,到了冬天的时候就更难看了,那样难受的事情他怎忍心让她也承受一遍。
目中涌上浓浓的怜惜,也只有在这种彼此都看不清对方的黑暗中,他才敢将心中汹涌的感情表露出来。
他似乎犹豫了一下,最后像是鼓起了所有的涌起一般,握住了对方的双手,慢慢的搓揉着。
他不敢用太大的力,也没有用指甲挠,粗糙的掌心让封易执舒适的叹了口气。
蹭了蹭他的裤管,她道:“脚也要。”
陈朝下意识的就想起身,帮她去挠,可却被封易执拉住了,她脚一伸,霸道的插在他的双腿间,然后与对方的双脚紧紧地贴来了一起。
四肢交缠,陈朝脸颊发烫,他小声说道:“还有一会儿才天亮,娘娘再睡一会儿吧。”
封易执的眼睛已经闭上了,轻轻的嗯了一声,很快就睡着了。
而陈朝却是再也睡不着了,手上的动作一直没有停,黑暗中,他的心渐渐平静下来,两人的呼吸融合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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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娘娘今天有点不高兴,因为上官祁澜寄来的信说,他的归期又要推迟了,身为襄城统帅,老不愿意回来,就算他是哥哥封易执也不答应。
如果不是看在他是为了未来的老婆和儿子而不断地努力的份上,她肯定要派人把他给抓回来了。
不仅是上官祁澜,邺京那边也有人来催她回去了,本来嘛,上官祁澜找到了,边境上的问题解决了,她这个皇后再不回去的话,不仅是后宫,就连朝堂上的人恐怕都要有意见了,或许再过不久,圣旨也该来了。
封易执现在的身份是皇后,就算她在不乐意,也必须要回去。
回邺京的话,她自然是不怕的,她无惧任何人,但有些事情怕是要变一变了,鉴于她和陈朝如今的关系。
想到那个人,她的眉头皱的更紧了,这也是她不高兴的最大原因,一大早就踪影不见,她能高兴就有鬼了。
一直到中午的时候,陈朝才再次出现在她面前,桃梓暗地里给他使了个眼色,就识趣的带着人退下了。
其实不用桃梓提醒,陈朝最擅长察言观色了,一眼就看出了对方心情不好。
难道是因为邺京来人的事情?陈朝如此想着,然后就小心翼翼的凑了过去,一边帮她按揉着肩膀,一边道:“娘娘不想回去?”
“你也知道了?”封易执反问。
“刚刚听到底下的人说起。”陈朝心中也是有些乱的,邺京不比边关,这里是天高皇帝远,可回到邺京的话,那里有皇帝,有太后,是不是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会回到原本的样子?!
陈朝的心中充满了不确定,因为掌控权重来就不在他手中,邺京人多嘴杂,步步惊险,就算这人能够一如既往,可他却不能害了对方。
就在陈朝满脑子混乱矛盾的时候,封易执淡淡道:“不想回去也是没办法的,谁让对方是皇帝呢,身份权势都比不上,就只能回去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是背对着陈朝坐的,所以陈朝并没有看到她脸上露出来的一闪而逝的讥讽。
陈朝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他心中大痛,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浮了上来,这种无能为力在过去的时间中有过无数回,却没有哪一回如这次一般严重,很久很久以前的那种恨意似乎又回来了......
“陈朝。”封易执握住他的手,将他拉到自己面前,与他面对面的相望,“你后悔吗?”
她并没有问他后悔什么,但陈朝却是懂得,他勾了勾唇,竟是露出一个笑来,衣摆被撩起,陈朝单膝跪地,小心翼翼的捧着她的手,道:“奴才身份低微,就连轻轻碰触一下娘娘的资格都没有,可娘娘却给了我这么多,多的就算让奴才立刻去死也是值得的,又何来的后悔......”
这是他第一次将自己的情意如此直白的袒露在她面前,语气真挚无伪,让封易执面色微微泛红。
素白纤细的食指轻轻地点在他额头,封易执嗔道:“你这呆子......”原以为是个不善言辞的,没想到说起情话来竟能这般让人心口发软。
陈朝握住了她的手,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锦盒,刚一打开,一股淡淡的药香便弥漫开来。
挖了一点乳白色的药膏,在她生着冻疮的地方一点点抹开,轻轻揉搓,单膝跪地的人神情认真,小心翼翼的动作像是对待着什么稀世珍宝。
“你就是为了这个一大早出去的?”封易执忽然开口问道。
陈朝点了点头,又解释道:“这药很好,配方是前朝流传下来的,娘娘手上的冻疮并不严重,应该几天就能好。”
一个上午积攒着的不高兴统统不见了,封易执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满意的看着他逐渐变红的脸颊......
其实,要说冻疮的话,陈朝要比她严重很多,除了今年他因为被皇后看上,成了管事太监之后好了一点,往年哪一年不得溃烂一次,封易执之所以会对他生出感情,这双手就是最初的原因之一。
那双手太苦了,满目苍夷,封易执以前从未见过这样的手,对他生出的那一点同情,或许就是感情的开始。
这人对她的一点小事都会时时放在心上,可对自己却毫不在意,让封易执又是感动,又是生气,反手,握住他勉强算的上修长的手指,她如他先前一般,认真而仔细的将同样的药膏摸在了他的手上。
或许,她想,自己可以送他一件礼物......
于是,桃梓再次被皇后拉去请教了一番女红,这次封易执想做副手套,对她而言不是个简单事,本来她想做个五根手指头的,可以让人不妨碍平常的活动,可在失败了十一次,浪费了好几块上好的皮毛之后,她无奈的放弃了,那实在不是人干的活。
五根手指的不行,那就只能是四指连一块的那种了,她拿出了当初和别的公司抢工程的斗志,期间她的手指头上多了十几个洞,太后的旨意过来了,皇帝的圣旨过来了,上官祁澜也来信说要回来,经过十多天的努力,她的付出终于有了回报。
并不是非常好,缝合的地方并不漂亮,来来回回的缝了很多遍,总算是将针脚弄密实了,没有当初那种让人怀疑如果用大点劲会不会散架的想法。
至于花样啊,图案啊什么的就别指望了,封易执觉得自己能做出来已经算不错了,那些高难度的技巧就省省吧,她对自己的要求没那么高。
并不是多珍贵的东西,除了用料好些,针脚做工都糟糕的一塌糊涂的东西,被封易执在某天早上,故意装作毫不在意的扔在了陈朝怀里。
看都没看他一眼,封易执道:“最近闲得慌,就做了个小玩意,不喜欢的话就扔了。”然后就急匆匆的走出去了。
陈朝在原地呆呆的站了好一会儿,因为对方的态度有些不明所以,他低头,打量着手中的东西,半响之后,他低低的笑出声来,他想,他终于知道对方这几天特意避开他是在忙些什么了,放心的同时,一股难以言说的喜悦渐渐涌上心头......
上官祁澜回来那天,并没有如愿的将人带回来,无论是大的还是小的,都没成功,封易执倒是没有太大的意外,莫清寒不是普通人,能这么轻易的就被上官祁澜拿下,那才是怪事。
他之所以会回来,自然也是因为不得不回来,失踪这么长时间之后,虽然他无事的消息已经传遍军中,但到底还是要回来安抚一下人心的,当然,最重要的是封易执要离开了。
宫中的人来了一趟又一趟,就连皇帝都来了两次旨意,就算她再想拖延,也不得不回去了。
聂容嘉是最不想见她回去的那个,可惜他却没有反对的立场,而上官祁澜,在他回来之后,就和封易执进行了一次单独的谈话。
他很直接,并不拐弯抹角,直言道:“你的性子我清楚,在皇帝做出那样的事情之后,你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原谅了,你以后打算如何,若你不想回去,谁也逼不了你!”
最后一句,他说的掷地有声,他是上官祁澜,再如何不济,手上也还有十几万的兵权,若是连自己的妹妹都护不住,他干脆也别当什么镇国公,镇国将军的了。
封易执自然是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心中有些感动,她掩了唇笑道:“不回去的话,难道不当这个皇后了?”
“不当也就不当了,我知道你从未稀罕过当什么皇后,当初若非先皇亲自下旨,父亲又是死脑筋,如今你也不会被人如此羞辱。”上官祁澜有些恼,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初没有再坚定一些,阻止她进宫。
原以为薛勤谦性子软,比较好拿捏,阿易应该不会受什么委屈,没想到最后那位他一直认为好拿捏的皇帝连整个上官家都羞辱了进去。
若是普通妃子也还好说,但她是皇后,除非做了乱臣贼子,否则身为一国之母就不能不回宫,这是两人都知道的事情,可如果那样的话,他二人的父亲泉下有知,绝对会被气活过来。
她这样想着,便也这样说了,声音中含着淡淡的笑意。
上官祁澜不屑道:“若他知道了,看到我兄妹二人被薛勤谦这般羞辱,他恐怕会第一个跳出来一剑砍了他!”
上官战爱国爱民不假,但对家人的爱护却也不在前面两者之下。
封易执沉默片刻,说道:“若我说我稀罕那个皇后的位置呢?”
上官祁澜的眼中有疑惑,有不解,却并没有愤怒和失望,他在等着她说下去。
封易执站起身,淡淡道:“以前的我确实不在意什么皇后之位,但我现在在意了,不仅在意,我还想往上再走一步。”
往上走一步,“你是想做太后吗?”上官祁澜开始认真的在脑中考虑弄死薛勤谦,然后随便找一个皇室子弟继位,让自家妹子做太后的可能性,越想越觉得这或许是个不错的注意。
可封易执下一句话就打破了他的想法,“为什么一定要让薛家的人做皇帝?薛家,他们的皇位不也是从前朝旻氏手中抢来的?既如此,我也抢来玩玩好了。”
封易执的眼睛很亮,深藏在心中的野心初露端疑。
上官祁澜已经惊呆了,半句话都说不出来,这不能怪他,任何人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忽然听到这句话,那反应都不会比他好多少。
这真的是他妹妹么?那个和父亲一样有点死脑筋的阿易?如果不是确定面前的这人假不了,他都要怀疑是不是有人易容冒充了。
难道真的是被皇帝和柳云夏的事情给刺激到了?这样想的时候,刚刚的震惊有开始转为心疼,而封易执也适时开口道:“哥哥,你知道当你失踪,生死不知的消息传到邺京的时候,我是怎样的心情吗?”
上官祁澜目光一动,眼神中流露出一种不忍来。
“我那个时候很害怕,若是你真的出事了会怎样?我不敢想象,上官家会垮,我也坚持不了多久,皇帝的圣宠不在我这儿,在柳云夏那里,而柳云夏曾经是上官家的媳妇,他越是宠她,就越会想到这一点,对我的那一点愧疚也会慢慢变质,而且后宫中还有一个深藏不露的太后。那些日子我总是在做恶梦,梦到上官家完了,我被毁了容,像个鬼一样在冷宫中苟延残喘,而那些人却在笑,生活的幸福美满......”
她或许有些夸张,却并不算撒谎,原书中上官皇后就是这样的结局。
她的声音转冷,“我怎么能甘心,就算是死我也死不瞑目!”
“阿易......”上官祁澜心疼不已,他上前两步,将看上去倔强实则脆弱不已的人抱在怀中,安抚的轻拍着她的背脊,“对不起,不该只留下你一人......”
封易执摇头,“不是你的错,上官家只有你我二人,我要让它走向辉煌,而不是成为整个邺京的笑话。”
上官祁澜叹了口气,看着她道:“自古以来,历朝历代从未出过女帝,那会很难,非常非常难,你明白吗?”
封易执与他对视,声音不大,却很冷静,“那就让我成为第一个好了。”
她不喜欢被人掌控,不喜欢被人当面打脸却因为身份地位的缘故只能忍着,不能打回去,不喜欢与喜欢之人偷偷摸摸的隐忍一辈子,皇后的身份虽然高,却不是最高,那就再往上爬一爬好了。
上官祁澜弯了弯唇,抚着她的发丝道:“既是你的愿望,我自然是要帮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