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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小曼供职于本市一家很有名的广告公司。公司的业务一向火爆,加班对她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这天也是一样。当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时,已经快夜里十二点了。她站在家门口,伸手在挎包里翻了半天也没找到防盗门的钥匙。这时她才猛地想起,她今天白天把钥匙掏出来放在办公桌上了。
她自己一个人住,没了钥匙只能回公司取了。真是倒霉,她边下楼边想。到了路边,她等了半天也没见一辆出租车经过,这个点又没有公共交通了,只能步行回公司了。
她家离公司的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如果开车的话,可以走一条比较顺的路,虽然有点绕远,但是速度比较快。但是因为顾小曼要步行,所以她决定抄一条近路。走这条近路,她可以节省很多时间。
那条近路其实就是一座桥。虽说是一座桥,但桥下的河其实早就干涸了,河床外露,岸边长满了一人多高的蒿草。最近,市政府决定对这条河进行环境综合治理,引入外部水源,两岸修建喷泉公园和景观灯,等工程完工后,就在周边开发商业楼盘。所以这些天来,干涸的河床上停了很多挖掘机等重型机械,一到白天这里就机器轰鸣,喧声震天。
顾小曼听本地的老人说过,原来这条河水量特别充沛,一到雨季还有洪水之虞。开始河上只有一条木桥,年久失修,已经不堪使用。后来市政府花费巨资,建了这座混凝土桥。如此民生工程,自然受到居民欢迎,但是桥好之后,怪事也跟着发生了:本市的雨季变得越来越短,雨量越来越小,气候越来越干燥,后来这条河就慢慢干涸了,原本方便市民出行的桥意义也没那么大了。随着市中心逐渐搬迁到别处,这座桥更显得孤零零的了。
顾小曼从来没在晚上走过这条桥。她抬手看看腕表,马上就到零点了,桥上的路灯虽然已经熄灭,却也不怎么黑,因为桥下搭建了很多临时宿舍给施工的工人住,此刻桥下灯火通明,照得桥上也明亮了一些。
夜已深了,原本就行人不多的桥上,此刻只有顾小曼一个人在慢慢地走着。因为四周不是很黑,她倒也没觉得紧张。就在她走到桥面正中央时,突然听到背后响起一个声音:“好疼。”
顾小曼猛地停下脚步。因为她脚上穿着一双高跟鞋,鞋跟敲在桥面上,发出“嗒”“嗒”的响声,所以她怀疑刚才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站了几秒钟之后,确定没有声音响起,顾小曼再度向前走去。没想到,她刚迈出一步,那个声音再度在身后响起:“好疼。”
这次她听清了,身后确实有人说话,而且还是个小男孩的声音。
顾小曼转过头,向身后看去。桥面上影影绰绰,一个人也没有。
顾小曼左顾右盼了一下,确定没有人。难道真是听错了?可是刚才那个童稚的声音实在是太清晰了,那“好疼”两个字现在还清清楚楚地回荡在她脑子里。
顾小曼的心跳开始有点不规律起来。她下意识地捂紧挎包,转过头,继续向前走去,想赶紧离开这里。
没想到,刚走两步,她就吓得“啊”的一声惊叫起来!
前方不远处,赫然站着一个小男孩!
顾小曼抚着剧烈起伏的胸口,努力平复紧张的心情。她想不明白,刚刚自己一直在向前走,她看得很清楚,前面明明没有人,这个小孩儿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而且刚刚那个声音明明是从身后传过来的,怎么一转头,这小男孩却跑到自己前面了?
顾小曼告诉自己不要乱想,调匀了呼吸,温柔地对小男孩说:“小弟弟,你是迷路了吗?”
小男孩站在黑暗里,看不清表情,只是说:“好疼。”
顾小曼一头雾水,问道:“你受伤了?你家住哪里,照顾你的大人呢?”
小男孩还是重复着那两个字:“好疼。”
顾小曼心地善良,听小男孩只会这么说,觉得他可能是受了比较严重的伤。她快走几步,走到了小男孩面前,想看看他的伤势。走到小男孩面前的时候,顾小曼猛地站住了,两手捂住嘴,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这个小男孩大概五六岁的样子,瘦骨嶙峋,头发乱蓬蓬的,沾满了枯草。这还不算什么,主要是小男孩全身上下都被泥浆包裹,连脸上都是。泥浆糊住了小男孩的一只眼睛,他不停地用手去抠,却怎么也抠不掉。突然,小男孩开始呕吐起来,吐出来的不是别的,竟然也是泥浆!
小男孩吐了足足三分钟才停下,前面的地上全是泥浆,也不知他小小的肚子里怎么能装得下这么多泥浆。小男孩吐完之后,抬起头,用没被泥浆糊住的一只眼睛盯着顾小曼,开始一步一步僵硬地向她走来,一边走一边说:“好疼,好疼……”
顾小曼捂住嘴,一步步向后退着。突然,她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整个人仰天倒了下去。又惊又怕的她哭着坐起来,揉着被摔疼的胳膊,却发现刚才还向他步步紧逼的小男孩,竟然不见了。顾小曼惊魂未定地左顾右盼,完全不见小男孩的影子。她正想松一口气,突然感到肩膀一凉,侧目一看,只见一只沾满泥浆的小手正搭在她的肩膀上!
顾小曼又是一声尖叫。她哆哆嗦嗦地抬起头,只见小男孩就站在她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小男孩一张嘴,一口的泥浆流到了顾小曼的脸上。只听他含混不清地说:“姐姐……我疼……你来替我吧……”
桥下临时宿舍里的工人,在当晚的零点整,听到桥上传来一声女人凄厉的惨叫声。之后,就是死一般的寂静。
几天后。
“靠,累死老娘了……”刘明明从座位上站起来,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她最近都加班到很晚,今天也是,已经夜里十一点半了,办公室只剩她一个人了。她扭了扭脖子,活动着发酸的筋骨,目光不经意间落到了旁边的办公桌上。收拾得整整齐齐的桌面上,摆着一个相框。相框里的照片上,一个皮肤白皙、戴着眼镜的年轻女孩温婉地微笑着。
顾小曼已经好几天没上班了。
她第一天没来时,除了刘明明,根本没人注意。每个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没人关心同事今天是否来上班了。刘明明看着旁边空荡荡的座位,担心顾小曼生病了。作为顾小曼的死党,她马上给顾小曼打了个电话,结果不管是手机还是座机,都没有人接听。
刘明明觉得有点奇怪。按说不管她到底干什么去了,手机总该有人接听才是。揣着一肚子的疑问,她第二天又给顾小曼打了个电话,响了好几声还是没人接。她正要挂断,电话却突然接通了。
“喂?小曼?你昨天干嘛去了,打了你一天的电话都没人接。”刘明明问道。
电话那头没人回答。听筒里传来非常嘈杂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是机器的轰鸣声,刘明明不得不把电话拿得离自己的耳朵稍远些,以免被震到。轰鸣声响了一会儿之后,突然又响起了“吱”“吱”的杂音,好像信号突然变差了。接着,“嘟”的一声,电话被挂断了。
刘明明瞪着手里的电话,怎么也想不通。她把这件怪事告诉了旁边的同事,那个同事头也不抬地说道:“可能是手机被偷了呗。”
刘明明想了想,觉得他说得也是,但还是有点放心不下。她决定等这几天忙完了就去顾小曼家看看她。
正想着,刘明明的手机响了。她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正是顾小曼!
刘明明盯着屏幕上好友的名字,突然有点莫名的心慌。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下了接听键:“喂?小曼?”
“……”电话那头没人说话,只有咝啦咝啦的噪音。
“小曼?”刘明明皱着眉,提高了音量。
“……”还是没人说话,哗啦哗啦的噪音里好像还隐约传来震耳的机器轰鸣声。
刘明明一头雾水地瞪着电话,正准备挂断,听筒里突然传来顾小曼的声音!
“明明,是我。”顾小曼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好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听不清楚。
刘明明赶紧抓紧电话:“小曼,你怎么半天不说话?你这几天去哪儿了?我打你电话好多次你都不接!”
“我受伤了。”过了好一会儿,顾小曼的声音才传了过来。
“你说什么?你那边是不是信号不好?你在哪儿呢?”刘明明提高了音量,生怕顾小曼听不见。
“我在立环桥。”一片杂音中,顾小曼含糊地说道。
“什么?立环桥?你怎么跑那里去了?”
“我受伤了,你快来接我吧。”
“受伤了?你没事吧?严重吗?你等着,我现在就过去接你!”挂了电话,刘明明风一般地冲出了公司。
出租车在立环桥下停下。刘明明下了车,小跑着就上了桥。
桥上雾气蒙蒙,刘明明上了桥就停了下来。雾太大了,什么都看不清。
四周安静得有点诡异。刘明明有点紧张起来,她小声叫道:“小曼!我来了!你在哪里?”
没有回应,没有回声。刘明明的呼唤连同周围的一切,好像都被这无边无界的浓雾吞噬了。
刘明明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想了一下,又提高了音量:“小曼?你能听到我吗?”
突然一阵大风吹过,沙尘漫天,吹得刘明明睁不开眼。等她睁开眼,发现大雾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而面前不远处站着个人,正是顾小曼!
刘明明大喜,想都不想地就跑上前去,边跑边喊道:“小曼!可找到你了!”
跑到顾小曼面前,刘明明一把搂住她肩膀,着急地道:“小曼,你哪里受伤了?严重吗?快,我送你去医院!”
顾小曼低着头,对刘明明的话毫无反应。
刘明明以为她伤得很重,所以才没有反应,更加着急起来。她一把抓住顾小曼的手,拉着她就往桥下走:“快走,跟我去医院,别耽误了!”
没想到,顾小曼好像脚底生根了一样,刘明明愣是没拽动她。而且,顾小曼的手也是异常冰凉。刘明明把她的手抬起来一看,只见她的手异常苍白,指甲缝里还塞满了黑泥。
“好疼……“顾小曼突然幽幽地开了口,吓了刘明明一跳。
”你哪里疼啊?“刘明明急切地问。
”好疼……好冷……“顾小曼低着头,声音气若游丝,听得刘明明瘆得慌。
”那怎么办?“刘明明战战兢兢地问。
”你……下来……陪我吧!“顾小曼猛地抬起头,一张满是泥浆的脸出现在刘明明面前,吓得刘明明一声尖叫!
是夜,十一点。
”忘言“杂货店打烊了。
萧问路脱下制服,换上自己的衣服,带着粒粒走到店主面前,礼貌地说道:”老板,我先回去了。“
”等等。“戴着墨镜的扑克脸从报纸后面探出来:”你们去趟立环桥。“
”立环桥?“萧问路有点疑惑。
”一个供货商在那边,你去那边进点货过来。“扑克脸不动声色地说。
萧问路的两道剑眉微微皱了起来。”进货?现在?进什么货?“
”你们去了就知道了。“店主好整以暇地说。
”好吧。“萧问路不再多问。他虽然觉得店主的要求有点奇怪,但他艺高人胆大,自信就算有什么危险,他和萧粒粒两个人也足以应付。
萧问路带上萧粒粒,开着店里进货专用的小货车向立环桥驶去。
”忘言“杂货店在市中心,离立环桥距离很远。等萧问路开到的时候,已经快到夜里十二点了。
萧问路把车停在桥下,和萧粒粒一起下了车。两人刚一下车,就发现桥上被大雾掩盖。
萧粒粒突然说道:”不对,有情况。“
萧问路问:”有异常?“
”嗯,很强的阴气。“萧粒粒说。
话音刚落,一阵狂风吹来,吹得两个人睁不开眼。飞沙走石打得两个人的脸生疼。等狂风过去,大雾吹散,只听桥上传来”啊“的一声惊叫!
”快!“父子两人脚下一蹬,轻飘飘地便落到了桥上。只见一个年轻女子背靠在桥栏上,上半身已经探到了桥外,眼看着就要掉下去了。女子满脸惊恐,两只手在空中不停乱抓着,好像在拼命推开什么一样。
萧问路猱身而上,一把就把快掉下桥的女子拉了回来。女子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也不管对方是谁,对着萧问路就是一通乱挠。
萧问路小心地躲开她的指甲,还得拉着她防止她再掉下去。萧粒粒没什么耐心,指关节在女子脑后一点,女子立刻晕了过去。
萧粒粒趴在桥栏上向下看去,说道:”跑了。“
萧问路抱着晕倒的女人,问道:”几个?“
”两个。其中一个特别厉害,瞬间就走了。“
萧问路正要说话,突然一个巨大的声音在耳边炸响:”摩擦!摩擦!在这光滑的地上,摩擦!“
萧问路擦了一下被吓出来的冷汗,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从裤兜中掏出手机。这部手机是店主给他配的,说是方便联系用。而实际上,萧问路也没什么人可以联系的。这还是这部电话第一次响起,没想到那个扑克脸店主居然设了这么个让人哭笑不得的铃声。
萧问路按下接听键,那可怕的铃声终于停止了:”喂?“
”见到供货商了吗?“是店主。
”没有。“
”那就对了。回家吧。“
”……“
萧问路看了萧粒粒一眼:”你把人家弄晕了,现在咱们还得把她送医院去。“
小货车朝医院开去。
立环桥上,一个小男孩慢慢出现在阴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