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鞭炮将地上的尘埃炸的迎风飞扬,闻着那味儿像是过年时的样子。余声听见陆雅问她你那边干什么呢,她说完陆雅笑了一下喃喃道真有福气。
加拿大现在刚入夜,公寓里只有陆雅一个人。
余声低头看了一眼蹦到她脚下的指头大点响炮,心底忽然疼了一下。自从父母离婚后她不排斥陆雅再找,可能一时有些接受不了对方是张魏然而已。
母女俩都避重就轻不再谈起。
像现在这样和气的说一两句话陆雅多少已有安慰,作为母亲实在担心她们又回到小凉庄那一年的相处关系。余声说了一下最近的实习情况,陆雅安静的听她说完。
挂了电话余声做了个深呼吸,回到人群里。
梁叙看她脸色平常然后走了过去,他左手自然而然的握上她的。余声仰头去看身边的人,他目光直视望着院子里忙碌着的老人。
“今天回来这么早?”还不到六点。
梁叙低头看她:“老板人好。”
屋里的光从窗户上倒映出来打在墙壁贴的喜字儿上,身后有小女孩拉着妈妈的手说新娘子。余声一直歪头瞧他不挪眼,细白的脖颈沉溺在暗光里。
“不是溜出来的?”她还不信。
梁叙抬眉:“我可是一等良民。”
那一天的红砖胡同热闹极了,他们也跟着沾了些喜气。梁叙的右胳膊要蓄积力量不能经常用,余声一闲下来就跑去菜市场买鸡鸭鱼肉还熬起了鸽子汤。
租屋里的盆盆罐罐多了起来,调料一个不少。
刚开始实习的那一个月还比较忙,后来的每天晚上她都能赶八点前到胡同。然后会在半个多小时里熬好稀粥和他一起吃完,然后又开始熬起她的汤来。
等汤熬好了,他都已经去了网吧。
有时候她会熬好汤给他送去,网吧就在胡同街口近着呢。不过一般情况梁叙不让她这么晚出来,距离不远可毕竟路上人不多。
有一天晚上她照样熬好汤过去了。
梁叙当时正坐在柜台前看着戴着大号耳麦,一面听音乐一面在笔记本上写音符。她看了一眼网吧里的那些男女,抱着盒子进去柜台里将他的耳麦扯了下来。
“吃饭了。”她说。
梁叙无奈又好笑的看了她一眼,伸了个懒腰拧了两下脖子接过饭盒。他低头尝了一下那汤,很意外的味道很不错。
“怎么样。”她伸长脖子看了一眼喝掉一大半的汤,眼里带笑,“好喝吧?”
她开始学煲汤没多久,味道虽说有些差强人意梁叙也从来不说。可今天这汤确实比平时好喝了不少,搁外头都能上一道菜了。
“说吧。”梁叙又喝了一口,“想要什么?”
余声裂开嘴一笑,眼睛弯成了月亮。
“但是——”梁叙话音一拐,“下次不许这么晚过来了听到没有?”
余声慢慢的收回笑意鼓起脸颊瞪他:“我过来是——”说到一半她也一停,“谁知道你有没有沾花惹草?”
梁叙被嘴里的汤呛了一下差点噎住。
余声‘哎呀’一下去拍他的背,还小大人似的‘慢点喝你急什么’惹得梁叙笑也不是凶也不是。他顺好气正要开口说话,柜台上过来了一个长头发的美女。
“嗨。”美女喊梁叙,“我那台机子有点问题你能帮忙看一下吗?”
余声清了下嗓子低头翻出自己手机玩。
“……”梁叙垂眸笑着将饭盒放在桌上,看过去的时候刚刚的笑意收的干干净净,“几号桌子我一会儿过去。”
美女报了个数字瞥了余声一眼扭腰走了。
“都走远了还看?”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抬头。
梁叙一听眯起眼睛细细瞧着她,余声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她躲开他的视线还没一秒就感觉下巴被捏住,他手指的温度瞬间弥漫了她的神经。
他很深的亲了一下她的嘴。
“呀——”她吓得打掉他的手,“被人看见怎么办?”
梁叙看着她白皙的脸蛋,偏头笑了。
北京在十一月结束的时候开始进入了冬季,余声畏寒那时早已穿上了棉绒外套。梁叙除了准备比赛还要生活,等胳膊好的差不多了他又重新回了修车铺。
时间又像是被拨回了几个月之前。
一周近两三天他都会和陈皮周显去酒吧弹唱,可能是由于年后赛事的缘故薛岬那伙人再也没来闹过。他们一般会撑到一两点酒吧歇业,在夜深人静时回琴行继续忙活。一天二十四个时辰基本上连轴转休息的时间很少,也只有周末单休在余声的坚持下多睡一两小时。
他这两个月来左手弹唱进步很快。
谭家明念着他的伤怕留下病根子,轻易还是不愿意让他动右手。地下室里的气氛轻松又紧张,有满足有汗水。就抱着吉他往那一坐,可以几个小时不挪位置。
下旬的一个傍晚,谭家明给他们放了一天假。
陈皮当时还以为自个儿幻听了,愣生生没有反应过来。老谭的严格训练那是出了名儿的,一旦开闸没有达到预期是不会喊停的。
“你没发烧吧老谭?”陈皮还是不可思议。
梁叙活动了两下胳膊,和周显对视两人都笑了。陈皮傻了吧唧的还征在架子鼓跟前,直到谭家明真的离开才回过神来。
“不对劲啊我说。”陈皮手指摩挲着下巴,“明天几号来着?”
周显说十二月二十六了。
“你俩还记得我以前说老谭只收过一个女徒弟吗。”陈皮说,“听人说好像车祸没抢救过来。”
梁叙抬眼皱眉:“哪听来的?”
“让我先说完。”陈皮想了下,“老谭那个手表记得吧,我估摸着应该是那女的死亡时间。”
梁叙和周显这时候都沉默了。
地下室里莫名的寂静下来,陈皮也关了话匣子不吭声了。梁叙放下吉他揉了两下脖子也出去了,他走在路上给余声拨了电话。
那头却一直占线。
梁叙坐上公交车返回租屋,正是下班时间路上很堵。过了大概十来分钟他正要再拨过去试试,余声刚好打进来了。
“跟谁说呢?”梁叙问,“这么长时间。”
余声站在公司楼下的十字路口,一面拦车一面说是方杨。有计程车过来了,她赶着时间坐上车匆忙和司机师傅说了个地址。
“去那干什么?”不是租屋方向。
“明天方杨研究生考试。”余声终于缓了一口气,“她在考场外租了个房子让我陪两天。”
梁叙的眉间霎时一个川字,良久后闷声‘嗯’了下。余声没有听出他的情绪,自顾自的说完便挂掉了。方杨近几天状态不是很好,她一心念着那边都顾不上梁叙了。
他那头堵车,余声这边也堵着。
等到了考场那边都已经是九点了,方杨亲自出来接她又买了些零食带回旅店。两个人往回走的时候梁叙电话又来了,问她到了没有注意安全啰嗦了好几句才收线。
方杨笑着揶揄了她两句。
“这会儿还能和我开玩笑。”余声‘嗯’了一下,“就保持好这种心态。”
提到这个方杨又蔫了:“不说还好一说又紧张了。”然后拆开了一袋零食往嘴里搁,可怜巴巴的伸出四个手指头,“几千号人只要四个——输了怎么办——梦想这玩意儿真能折腾人。”
余声这会儿已经不想再说什么其他多余的话了,她想起身边坚持着栋笃笑的陈皮沉默寡言的周显还有从来没想过要离开摇滚的梁叙。
“只要你不说放弃。”余声看着前方黑黑的巷子,“它就一直在。”
那两天是个周末,余声一直陪着方杨到考试结束。平凡的一年就这样轰轰烈烈的过去了,有得到有失去一帆风顺还活着,梁叙也走上了正轨。
余声在一月下旬实习结束了。
那个时候距离新年已经不到一周时间,外婆打来电话问她回不回小凉庄。余曾一个项目正在进行重要的收尾,说年后完事儿就来北京看她。
二○○八年是他们一起过的第一个新年。
余声买了很多过年的小玩意儿,她写对子梁叙贴对联。屋子里的墙上挂着过年的日历和福来到,房东老太太送了一大盘花生瓜子牛奶糖。
红砖胡同里小孩子揣着红包迎风跑。
大年三十梁叙买了很多烟火堆在楼顶放,她穿着羽绒服戴着棉线帽子眼睛比星火都亮。上头的风很大吹得她脸蛋都红了还舍不得回房里,后来还是梁叙将她抱回去的。
那几个夜晚他们总闹得筋疲力尽。
余声拥着被子懒懒的躺在他的怀里,逢半夜还能听见有人放烟火。房子里烧着她喜欢的蜡烛,胖猫躺在地毯上舔着自己的尾巴毛。
“我又长了一岁。”余声说。
她那会儿刚被他欺负完,一根指头都懒得动。梁叙将她紧紧搂在怀里,感受着她的温度和呼吸,心也软的一塌糊涂,他抬眸看了眼窗外,又低下头轻轻笑了一下。
“嗯。”梁叙轻声说,“可以考虑要小孩了。”
余声的后背一僵,脸一红埋进被窝里不说话了。梁叙笑着看她,她的脸总是特别容易变红,他说什么都会害羞的不像样子。他忽然觉得幸运,被这样一个温软又善良的女孩子喜欢,愿意陪着她流浪动荡,什么也不说,不问。
就像现在,他前途未卜,也不知道能混成什么样子,会不会给她很好的未来,她也不担心,一句话都不曾提起,他说什么她只是支持。
好像很多年前在小凉庄,他和她表白。
她说:“我会永远支持你的。”
这一说,就真的是永远了。
“说着玩呢。”最后一个‘呢’字刚落下他又压了下来,用嘴堵住她的唇,“把眼睛睁开,声声。”
正要进行下一个的动作,电话响了。
梁叙不耐烦的皱了下眉头,那铃声太锲而不舍。余声偷笑着看他一眼接过他递来的手机,那眼神示意着她赶紧解决。来电显示是方杨,这女生总坏事儿梁叙烦了。
几分钟后结束了通话。
梁叙重新亲下来时被余声一挡,女孩子红着脸蛋眼神俏皮。刚才方杨告诉她成绩出来了考得不错,余声脑筋一转想逗逗他。
“方杨说——”余声看见他的脸黑了,声音更小了,“让我现在过去一趟。”
大晚上的说这话谁信,梁叙缓缓压低头至她嘴边。他的手揉上她鼻子,闹得她忍不住仰起头来。
“玩我?”声音危险。
余声忍不住笑了起来,那笑声里梁叙抱紧了她。大年初八的夜晚月光很亮烟火很美,光秃秃的树上压着沉甸甸的雪,有着‘如果有人问起这段感情,他会说永远那种’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