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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余声第一次来网吧,她跟在他后头上二楼。或许是天气闷热的缘故,里头有种怪味道。梁叙要了两个机子,带她去了自己常待的位置。
她一路上东张西望惹得梁叙好笑。
“坐这儿吧。”他弯腰给她按了主机箱电源键然后打开电脑,输入账号密码后将那张开了一个小时的票子扔到一边,“你自己随便玩。”
余声盯着电脑屏幕却一动不动。
网吧里的烟味儿比较重,有的男生甚至直接光着膀子。余声侧头看了一眼梁叙,他将一个优盘插-进电脑里,正准备戴上耳机,动作忽然停了下来。
“没事儿吧?”他注意到她的目光。
余声摇了摇头没说话。
梁叙又转回头忙自己的事情,他将那个小样反复听了好几遍仍是找不到切入点。背后的窗户里吹进来一丝凉风,梁叙的烦躁少了些许。
他偏头看看余声,女孩正趴在桌上。
“怎么不玩?”梁叙扯下耳机,低着脑袋俯身凑近凝视着她的脸,“是不是有点闷?”
余声从胳膊里抬眼:“我不知道玩什么。”
四周有敲击键盘和点击鼠标的声音,前头两个女生在看视频,一个戴着耳机笑出声来。右边角落里有人打电话,脾气很不好的样子。
“□□游戏玩过么。”梁叙看着她,“女生好像都喜欢那个。”
见她一脸懵懂的表情,梁叙心里有了底。他将自己的椅子往她跟前挪了下,拉过她跟前电脑的键盘,余声的目光却落在挨着右边过道的那个女生的电脑上。
“我想玩那个。”她给梁叙一指。
男生眼睛一抬看过去然后渐渐转回来看了余声一会儿。
“那是□□农场。”他说完又问,“你不知道?”
余声慢慢说:“我没有□□。”
她刚一说完那句话,旁边有几个人看了过来。梁叙一句话没说开始在键盘上敲来敲去,余声只看见屏幕上的对话框幻影移形。
他给她申请了一个七位数的号。
“□□号和密码要记熟知道么。”他说。
余声盯着那几个数字,想来想去还是记在本子上比较稳妥。梁叙又讲了一些好友添加和几个简单设置,以自己的□□号为例做了个示范。
“你为什么叫‘一个烂人’?”她问。
梁叙:“……”
□□农场打开的时候,余声立刻凑上去。梁叙给她一一讲了买种子施肥养狗盖房子偷菜,她听得全神贯注。网吧里的人来来去去,估计只有他俩那片儿比较独树一帜吧。
有背景音乐忽然冒了出来。
那一瞬间梁叙突地灵光一闪,他知道自己的demo里缺什么了。等余声开始上手试,梁叙立刻回到自己座位搜索类似风格的音乐资料。
他要给这个demo里加上一点儿后摇。
外头的太阳一点一点落了下去,网吧里这会儿格外的安静。梁叙想点上一根烟抽,刚摸到裤兜又收了手,听到身边的女孩子莫名的叹了一口气。
一个小时的上网时间到了。
“怎么。”梁叙笑看她:“还玩上瘾了?”
“还差最后一点。”余声认真的说,“就能把你的菜偷完了。”
梁叙:“……”
紧接着他的电脑也恢复初始屏,那会儿时间也不早了。从网吧里出来后余声做了个深呼吸,还是外边的空气新鲜。梁叙去拿车,余声站在门口等他。
路上过去了个近两米高的男生,余声惊为天人。
梁叙直接从屋里将车子骑了出来停在她身边,余声还盯着那个高大个看。他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然后转回来,女生白皙的脸颊在夕阳下像是抹了红晕似的。
“有那么好看么?”他打趣儿。
余声:“他长得可真高。”
“高么。”梁叙挑眉,“不都一米多?”
余声:“……”
回去的路上他骑着车吹着口哨,十来分钟就到了她家门口。余声看着他走远才进了屋,外公正端着小碗给鸡喂食,院落里的树叶簌簌作响。
晚上一家人在房间看电视。
深夜静悄悄的,屋子外头蟋蟀蹦来蹦去。余声看了一会儿就回自个屋了,她躺在床上却了无睡意。然后从头顶的小袋里掏了颗大白兔含在嘴里,嚼着嚼着就睡着了。
第二天公鸡还没打鸣,余声就爬了起来。
厨房里外公拉着风箱烧饭,外婆去了隔壁婶子家借盐巴。大路上没什么人,空空荡荡的。远处的山还埋头在云雾里,空气干净极了。
那会儿梁叙还在地下室睡着没醒。
他昨天送完余声回了趟家又过去学校了,连夜将那小段后摇做了出来。凌晨两三点四仰八叉的躺在沙发上像摊烂泥似的,那沙发虽然破烂,却可以折叠起来。梁叙一个人睡在上头,倒也宽敞。
周末他一直呆在学校,星期天下午晚自习前回去了趟。
沈秀早早就收了摊去了隔壁打麻将,他冲了个凉水澡换了身衣服准备回校。这会儿梁雨从外头玩回来叫住他,从书包里拿出个巴掌大的小瓶子让他捎给余声。
“里头装的什么?”梁叙接过扫了眼。
“薰衣草啊。”梁雨头一扬,“安神的。”
“她睡眠不好?”
“不是啊。”梁雨说,“余声姐不是升高三了么,压力肯定很大,带这个在边上没事儿闻闻会很舒服的。”女生说完好像意识到什么,嘿嘿一笑,“哥你就算了,用不用反正都一样。”
梁叙:“……”
他有气无力的看了自个妹子一眼,骑了自行车直直从院子里冲了出去。梁叙到学校的时候预备铃刚响,他径直回了教室。老师抱了一沓模拟题让发下来做,没一分钟他的桌子上全铺满了卷子。
陈皮从前头转过来敲了敲他的桌子。
“嗳,丁雪刚来找过你。”男生说。
梁叙眼皮抬都没抬,将卷子一揽胡乱塞桌兜里然后趴桌上就睡。这一眯眼就是一个自习,他那晚不回家直接去了地下室。等想起来那瓶薰衣草的事儿已经是第二天中午,当时他刚在校外头馆子里吃完面。
回学校路过小卖部买了几包零食。
然后在第一节后的课间十分钟里梁叙拎着袋子浩浩荡荡的前往文科(2)班,还没上楼就碰见迎面而来的丁雪。
“你去哪儿啊?”女生瞄了一眼他手里的东西,“给她拿的吧。”
“咱俩早完了。”梁叙淡淡的说,“你再这样就没意思了吧,丁雪?”
他最后那两个字是咬着牙尖说的,说完绕过女生就走。楼梯边人来人往的看过来,丁雪脸色很难看的站在那儿。这些日子以来他对自己爱答不理,女生难免会被刺激到。
“梁叙。”丁雪大声叫了他的名字。
那会儿他已经走到楼梯拐弯处,脚步虚停了下。
“你以为她能看上你?”女生狠狠的转过身,“出身不说,就你爸那样儿……”丁雪看到他云淡风轻的样子,停住不说话了。
女生的印象里,那是他生气的前兆。
丁雪后背有些发凉,一时没了动静。梁叙原地站了两秒,手插着裤兜的动作都没变,然后平静的上楼了。男生一走,女生就绷不住,眼圈哗的就红了。
楼道间的男女吵闹追逐。
梁叙站定在余声教室门口,往里看了一眼那个正低着头看书的女孩子。他没进去只是叫住刚从里头出来的同学让帮忙带给她,话说完转过身走远。
预备铃慢悠悠的响了起来。
余声刚放下笔抬头,有人将东西放在她桌上说有人给的。她那会儿愣了一下,站起来就往外走。楼梯口的学生两三步奔上楼往各自教室跑,余声趴在栏杆上看到了他的背影。
男生穿过大厅,转了个弯不见了。
整幢教学楼彻底安静了下来,余声回去了教室里。她将那一袋子零食塞到桌子下,会在老师讲课的空当眼睛往窗外扫,整个人都鲜活起来。
那个月的农历初九断断续续的下起了雨。
小凉庄一连好几日都被裹在雨雾里,这场雨停了又下,下了又停,总是不能撤干净。自那天开始,余声已经有些日子没见到他了。
第三周的升旗因为下雨也取消了。
最近天空总阴沉着,还是傍晚天就已经黑透了。余声那会儿去了小操场上厕所,回来的时候目光落向那幢旧楼于是临时改了道,半路上雨点又往下掉了。
她跑到楼下跺了跺脚上的泥水。
负一层一点声音都没有,余声沿着楼梯下到地下室。那里头黑漆漆的没有人在,她站定看了一下又上去了。天上的雨一瞬间的功夫就变大了,闪电打雷一个个接踵而来。
地面上的水淹了足足有几厘米高。
余声坐在檐下的第一个台阶上,她将下巴埋进搭在腿上的胳膊里。旧楼上有几个被改成教师房间的教室亮着灯,和着路灯一起打在水面上,朦胧而上的水汽在光下摇摆飘零弥散不开。
过了一会儿,她听见有脚步声由远至近。
“余声?”是吃惊的样子。
她仰起头看过去,梁叙微弯着腰站在一米开外。他整个人都被淋透了,裤子挽在腿弯,雨水从头发上往下淌。男生身后有一整幢教学楼灯火通明,隔着瓢泼大雨看的遥远转瞬又模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