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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的相遇仿佛只是一场梦,一觉醒来朝露就已经忘到脑后。她没有继续待在首尔,而是跑去全罗南道的一个寺庙里住了两天。吃吃斋、打打坐,顺道清空一下心中多余的欲望与杂念。
郁楷在韩国的戏份杀青后确实去了南山打卡,他礼貌地谢过朝露发给他的僻静路线,并发了一张从下往上蜜汁角度的认证照给她。朝露姑且认为这是帅哥满怀自信的表现方式,不怕自拍露鼻孔也不怕她看到双下巴。
再之后,他们极少私信互动,顶多算是彼此的僵尸粉—偶尔在朋友圈里互相点点赞什么的。
身为一介素人,朝露一直以来都背负着与其身份完全不符的偶像包袱:她只在旅行和生日之类的特殊场合才会po出露脸的美照,其他时候她要不沉默是金要不就是写些饱含深度的小作文。
究其原因,大概是因为每条朋友圈都可能会被她鱼塘里的鱼儿们看到,所以自己的女神人设绝不能塌。而郁楷的朋友圈就更乏善可陈了,内容基本上不是“又是辛勤忙碌的一天”就是通告新戏即将上映。
这天,朝露那曾经玉树临风、现已露出秃头前兆的老板把她叫进办公室讨论目前手上的项目。正事说完之后,老板突然问她有没有听说过《令人心动的offer》这档节目。朝露点点头,这档涉及律所的综艺源自韩国,之前被荔枝台收购版权,并打造第一季播出的时候差点没在她这个法律从业人员的朋友圈里刷屏。
“是这样的,我昨天收到电视台的人联系。”老板慢悠悠的道,“他们想在咱们所开拍第二季。”
“所以呢?”朝露有种不祥的预感,感觉这货又要把这大锅甩给自己。
“唉,现在生意不好做啊。”老板试图卖惨,“大国企一味地削减法务开支,民企这块儿咱们律所又抢不过那些野路子出身的,只能寄望知名度提升上去后会有所改善了。所以所里的合伙人今早通气决定接下这个机会。”
“那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她继续面无表情做冷漠状。
“所里的女合伙人本来就比较少,现在还不巧有两个都在休产假。岑律近来估计是进入了更年期,隔三差五的就冲底下的人咆哮。上节目毕竟是要宣传咱们律所的,所以,咳咳。”老板清清嗓子,“咱们还是要好好表现的啊,不能给广大观众留下坏印象。”
“所以你就想让我在里面当个女性吉祥物,以表示咱们律所在晋升方面男女平等?”
“哎呀,你这就误会了不是!刚好你也做了这么多年了,合伙人们对你的业绩有目共睹,大家都觉得可以给你提提位置,这也不失为一个契机嘛。”
“哼,”朝露冷笑,“你是缺人帮你催那些赖账坏账了吧。”
“呵呵,”老板干笑,“你就说你愿不愿意呗!”
“给我点时间考虑一下,”朝露收拾文件起身,“过两天答复你。”
她踩着两寸高跟鞋气场全开地走出老板办公室,去自己桌面放下文件后,决定到楼下买个蛋糕犒劳自己。
她任劳任怨这么多年,老板对升职只字不提。每每她提及此事,这老滑头便一招“拖字诀”使到底,结果现在竟然因为一个跟她工作能力八杆子打不着边的综艺节目主动给她画饼,这都什么事啊!
她愤愤地挖走蛋糕上面的奶油,放到一边。没办法,每天伏案工作的生活导致她的新陈代谢慢得很,只要吃些奶油过两天准反映在她肚子上。
“天下所有的老板都是猪头!”她一边咀嚼一边发了个信息给沈家明。至于为什么发给沈家明而不是李子琪?原因不止一个:首先她跟家明所处的行业结构类似,彼此更能提供可靠的职业建议;其次子琪早两年就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早已脱离贫苦人民大众,成为给团队发工资的老板,她恐怕很难和朝露一起同仇敌忾。
“他又招惹你了啊,”家明发个坏笑的表情,“要不要我把耳朵给你?”
“求之不得。”她刚打完四个字,家明已经一个电话打来。
“喂,”他的声音显得精神奕奕,“你在哪里呢?”
“办公室楼下,”她有气无力,“在吃蛋糕。”
“我给你带了土特产,”他轻轻笑道,“云南的鲜花饼。”
可我并不爱吃鲜花饼啊,朝露暗暗吐槽道。“你回北京了啊?”
“嗯,刚下飞机就收到了你的微信,现在跟老板一起回办公室。”
家明的办公室跟她的都在国贸,不过不是一栋楼。如果他没出差,两人即使没有提前约好也时不时会在餐厅或健身房等地偶遇。
“那午饭要不要一起?”朝露主动邀约。
“好啊。现在先不说了,我餐厅定好位后告诉你。”家明说完就先收了线。
她放下电话,心情好了一点点,盖因待会儿就可以对着秀色可餐的帅哥填饱她的胃了。
跟家明吃饭,大概率是西餐厅或日料。他口味清淡,一般的中国菜在他看来都太油,更不要说是重口味的川菜或湘菜了。朝露唯一跟他一起去吃粤菜的那一次,他点了艇仔粥和烫青菜,还没要蚝油。他吃得津津有味,她在一旁单是看着都觉得嘴巴里发苦。
将手边的工作收尾后,朝露照例去洗手间化了个淡妆,才向家明预约的日料店出发。这家店主打手握寿司,不过她一向没有很爱生鱼,即使能吃也不是首选。
今天她早到一些,坐下来边看菜单边等家明。往常她总是迟到,虽说出去吃饭男生等女生天经地义,但老是一味拿乔男生也会不爽—即便是家明这类受绅士教育长大的男生,长此以往可能就不跟她吃饭了。
“露露,”家明到的很准时,“你今天怎么这么早?”
“想早点看见你的脸啊,”她厚脸皮的调侃他,“只有你才能安慰我受伤的心灵。”
“啧啧,你总是这么夸张。”他笑着摇摇头,“有没有看好吃什么?”
“寿喜锅吧,去去寒气。”
家明今天穿一件白色衬衫、藏青色的Patagonia毛绒背心和同色系的西装裤。背心这种充满爹味的单品,穿在他身上居然无比妥帖,并且让她心中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安全感。
他把装有鲜花饼的购物袋递给她,“喏,拿回去跟同事一起分享吧。”
“谢谢你哦!老给我带土特产,我感觉我都随着你去了国内好多地方呢。”她俏皮地眨眨眼,“这次回来呆多久?”
“这回会久一些,我的房子都快成鬼屋了。”他苦笑,“另外,我爸妈还催着我回一趟英国呢,圣诞的时候我没顾上回去看他们。不说我了,你今天受什么刺激了?”
朝露把律所决定参与综艺拍摄还有老板的提议都跟他说了,然后询问他的意见。有些问题,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们平时也会互相倾诉职场上的痛点并且尽量给出对策。
家明静静地听完她的描述和吐槽,“你很不平?”
“难道你不会吗?他这完全抹杀了我对所里付出的青春。”
他笑着伸手捏捏她粉嘟嘟的脸颊,“你啊,还真是个小孩子。其实我们都要学会把自己放下,凡事不能太较真儿,有的时候过程并不重要。倘若只看结果的话,他这不是遂了你的愿吗?”
这种大道理,换一个人跟朝露说她肯定是听不进去的。可是家明偏偏用这样宠溺的眼神望着她、语气又充满耐心,于是她便忽然被开解了。
她一向都是吃软不吃硬的。
“好吧,”她小声嘟囔道,“你说的对,是我钻牛角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