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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这种百口莫辩所有人都对就她不对的场合,梅夏气得攥紧了拳头喊,“都给我闭嘴!”
声音喊破了,尖锐刺入了在场所有人的耳朵。
现场陡静。
“梅夏,你喊什么,大家可都是好意!我怎么就生养出了你这样一个不识好歹的闺女!”梅夏的娘抬手就打了梅夏一记耳光。
梅夏的脸被打歪了,低头的瞬间眼睛里尽是悲伤,可是无人看到。
何安借机上来劝架,“岳母,别气!梅夏就是一时迷糊,她很快就会清醒过来的。梅夏,还不快向岳母道歉!”
“道歉?道什么道歉?为什么道歉?是我打人了么?”
梅夏的声音很飘忽,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飘过来的,何安听了不知为什么觉得心很慌。
“梅夏……”
“你给我闭嘴!”梅夏猛地扭头,嘴角带血,眼神凶狠,何安被惊的倒退一步。
梅夏的娘也吓了一跳,从来性子温顺的女儿什么时候也有这么狠的一面了?
啊不对,自己可是她的娘,她怎么敢用那样的眼神看自己!
“你这是在恨我吗?你个不孝女!”梅夏的娘再一次抬起了手臂。
可是这一次不等落下就被梅夏一把抓住了。
梅夏的娘难以置信,“你做什么?还敢打回来不成?”
“你是我娘,就算你打了我,我也不会打回去,这是我对您的尊重!但!是!”梅夏重重甩开了她娘的手臂,语气决绝,“你既然是我娘,你不应该最疼我吗?你看不到我脸上的外伤吗?或者快好了,不明显,所以你忽视了?那你要看看我身上的伤吗?”
梅夏猛地脱掉了外衫,只着肚兜的上身乍现出来惊了众人一跳,他们正要捂脸不敢细看时,却在目光触及那身上的伤痕后表情凝滞了。
身上的伤口已经在愈合了,看着虽不狰狞,但那一条条愈合的疤痕无一不在证明着这具身体曾遭受了什么样的虐待。
梅夏的娘吓得不敢看,梅夏却死盯着她的眼睛不让她躲,“你问都不问我一声脸上的伤吗?你问都不问我为什么坚持和离吗?满大街都传他何安曾经想放火烧死我们母子,你都不找我求证一下的吗?见了我的面不关心我,张口就是替别人家的儿子说话!娘,我特别想问您一声,到底我是您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还是他是您生下的儿子?”
梅夏声声指控,梅夏的娘步步后退,慌乱地为自己辩解,“梅夏,娘也是为了你好啊!”
“又是这句为我好!可你看看,我哪点好了?我第一次回娘家求您帮我撑腰和离,您不同意,让我回婆家,说为我好。好,我回去了,除了被打骂虐待,后来还差点丧生火灾,我哪里好了?”梅夏的眼泪聚集在眼眶里,却不让它落下,总觉得现在她哭出来的话,就太可怜了。
“如今我可算和离了,可算脱离了魔掌,您不为我高兴,却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将我数落得一文不值,让我被一群外人指指点点,您这是为我好?那我为什么一点都不觉得好!”
梅夏的娘被堵得哑口无言,脚下一绊,跌坐在地。
何安抢步过来欲扶,“梅夏,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火都冲我来,何必气着岳母?你这是不孝,你……”
“你特么的给老娘闭嘴!”梅夏厉声打断了何安,太过激动,带出的唾沫喷了何安一脸。
“何安,你现在装菩萨是不是太晚了?你在我身上拿蜡烛烫的时候呢?你为了不让我有力气而不分日夜的折磨我身子的时候呢?你既不想和离又不想让我碍眼所以决定把我们母子放火烧死的时候呢?这些你都忘了吗?”
何安被梅夏的冲天气势镇得一抖,“可……可是,那些不是已经过去了吗?我现在知道错了,我改还不行吗?”
“哈哈哈……”梅夏突然仰头疯狂的大笑起来。
何安吓得直吞唾沫,生怕梅夏就这么疯了。
梅夏却停下了,“过去了?哦,你做过的,你哪里都没伤着,你说过去了就过去了。那我呢?我几次恨不得一死了之算什么?我儿子差点被亲爹放火活活烧死的冤屈找谁报!我没犯错,我按律法正常和离,可现在依然是我被外人指指点点,所有的这些,你让我怎么过去!啊?你告诉我怎么过去!”
“我我……梅夏,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真的知道错了,你就原谅我吧。”何安跪到地上,边求情边磕头。
梅夏退后三步居高临下地看他,冰冷的眼神像是一下子能看穿何安的心底。
“你知道错了?你知道错了的表现就是天天在我家门口闹引得众人看我的笑话?你知道错了就把那些对我的虐待和伤害都换上真爱的外皮重新讲给大家听?何安,你根本从未觉得你做错了,你也没有悔过,你只是在后悔我的离开造成了你更多的损失!这样的你,配不上我!也配不上我的念儿!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别再让我看到你,我恶心!”
这样的控诉像一支支利箭准确地插在了何安的心上,何安在这一刻不能更清醒地明白,他被梅夏抛弃了。不是他不要梅夏,而是梅夏和儿子不要他了!
何安像是失去了力气一样,身子一歪,闭上眼睛不省人事了。
梅夏的娘叫了几下何安没反应,扭头就训梅夏,“你满意了?非得闹到家破人亡你才开心?你……”
“娘,这是我最后一次喊您。”梅夏朝着她娘跪下了,一叩头,“我一身的伤您看不到,您只看得到外人……呵,既然如此,梅夏就不惹您生气了。自此一别,您就当没生过我这个女儿!”
叩满三个头,梅夏起身就回走。
决绝的背影让梅夏的娘一时说不出话来。
周围还是很安静,梅夏背过身,那只有几根肚兜带子的后背越加掩盖不住上面的疤痕,所有曾经劝和的人看着那些交错纷杂的疤痕再也说不出劝和的话了。
梅夏站定在后门门口,回头,扫视一圈,都不说话了是不是?很好,她说!
“家和万事兴?如果所谓的和得是由我身上的伤来成全的话,那你们告诉我,兴从何来?”
“当家男人跪下认错了我还想怎样?他做错,他跪下是应该,他认错更应该,这跟我有关系?这怎么就是我作的?在外面养外室养儿子的是他,打人的是他,要放火烧死我们母子的也是他,这叫我作?”
“公婆病倒了赖我?说句不客气的,赖得着我吗?是他何家不仁不义,又不想失了名声才让事情发展到了现在这种地步!给他一句自作自受都不过分!如果这些都能赖到我身上的话,那我们母子差点在大火中丧生赖谁?”
梅夏将外衫穿回,缓慢的,优雅的,衣襟整好,袖口抻直,她这才对着一群人盈盈一福。
“在场的人或有母亲,或有姐妹,或有女儿,如果哪一天她们也像我一样遭受了虐待甚至差点被逼死,我衷心祝愿各位也像今天这样站着说话不腰疼,别心疼她们身上的伤,劝和吧!都是为了她们好!”
哐,后门关上了。
门外如寒风过境,围观者们齐齐打个寒战,谁也说不出一句话。
门内,梅夏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抱着膝盖蹲在院墙的阴影里久久起不来。
哭?没有。原来太过失望后是连哭都哭不出来的。
小何念不知何时跑来抱住了他娘,“娘,娘,给。”
一锭金元宝。
梅夏什么消极情绪都被打散了,“哪来的?快放回去!娘不是说过……”
话到一半,空中又是一道金色的影子投掷了过来。
梅夏本能地伸手接住,一看,又是一锭。
抬头看过去,萧之夭立在廊下正手拿金元宝跟她挥手,“不开心?有宝宝啊!两锭够不够?不够还有哦。”
梅夏怔了怔,突然笑了。
如释重负,真正开心。
“夫人,您的嘴角怎么也肿了?总不能跟我一样也是被打的吧?”
萧之夭一愣,转身就跑,“萧江灼你个混蛋,出来!这次姐要不打到你服就跟你姓!”
姓?嗯,也是时候改改了。
梅夏抱起何念往屋里走,边走边说,“念儿,咱不姓何了好不好?娘也不姓梅了。从今天起,娘叫萧夏,你就叫萧念。萧念萧念,我儿子的名字真好听!”
……
何安是装晕的,梅夏断绝了母女关系,又把在场的所有围观群众都怼了个遍,他听得一清二楚。
可他不敢醒,也没脸醒。
直到这一刻他才认识到,梅夏是铁了心不会再回来了!
那他怎么办?他家的家产怎么办?以后他何家还怎么在镇子里立足?
何安越想越慌,越想越气,越想就越恨。
梅夏这个狠毒的女人,把他害到如此这个地步,他早晚要让她付出代价!
何安失魂落魄,又恨意满胸,众目睽睽之下,他为了不至于再丢脸,他只能继续装晕。
周围没一个管他,在被梅夏一顿痛怼之后,大家现在看何安只觉得他是自作自受咎由自取。大家就像何安不存在似的,四散而去。
梅夏的娘不敢相信女儿居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跟她断绝了母女关系,她一气之下也晕了,被赶来的梅家人抬走了。
何安是被何家赶来的人一句话给惊起的。
“少爷,老爷夫人不行了,你快回去看看吧!”
“什么?”何安也顾不得装晕了,跳起来就往家里跑。
何家二老并排躺在床上已经没有意识了,如果不是大夫说还有气,何安都要以为二老已经过去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说我爹娘只是病重却并无生命危险吗?”何安揪着老大夫的脖领子质问。
老大夫本分地解释,“本来是这样的,而且只要好好照料,并用好药材慢慢滋补,二老的身体也会好起来。只是就刚才老朽把过的脉象看,二老这些日子并未得到很好的照顾,身体一点好转的迹象都没有。今天突然恶化更大的原因应该是还受到了什么刺激。”
“我亲自命人照顾爹娘,还特意按你的嘱咐每天拿上好药材为他们养命,他们还能受到什么刺激!”何安不相信,一把把老大夫推到了地上,“你个庸医!说!是不是你当初就没把好脉这才耽误了我爹娘的病情?”
他还要上前对老大夫动手出气,这时小何宽的哭声突然传了进来。
“娘,娘,何宽要娘--”
何安将一个药碗砸了出去,“水桃!人呢?死哪儿去了!孩子哭你听不见?还不快滚出来!”
水桃没能被喊出来,老管家被喊出来了,“少爷,少夫人不在了。”
某个下人出声补充,“啊呀,好像今天一直没见到少夫人呢。”
何安愣了一下,然后抬腿就往外跑。
水桃的屋子里没人,他猛地拉开抽屉,那里有他送给水桃的翠玉原石,可是现在里面什么都没有。再打开旁边的梳妆箱,也是空空如也。
“少爷?少夫人不是也……”走了吧?
剩下的字不敢说出来,老管家被何安嗜血的眼睛吓得噤若寒蝉。
何安转身又往自己屋里跑,他的小金库就在他自己屋里。
“都不许跟着!”他跑进屋里就关上了门,这种时候居然还知道不让自己的小金库曝光。
先找藏钥匙的地方,抽屉打开,看到钥匙还在,何安稍稍松了一口气。
他拿着钥匙又打开小金库的门,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里面他这些年来积攒下来的所有财物都没有了,最近新得手的野山参野灵芝也不在了。
空荡荡的架子,空荡荡的箱子,无一不在彰显着他的愚蠢。
事实已经很清楚了:水桃离开了,没带着儿子,而是卷走了他所有的钱!
“啊--”何安拿拳头堵着嘴发出了一声闷吼。
他怎么就把信任毫无保留地给了水桃那个贱人呢!
他是有多蠢!
老管家在门外悲痛道,“少爷,老爷夫人就在刚才,去了。”
铺子的掌柜赶来了,“少爷,进货的钱该给人家了。”
小何宽推开门哭着进来,“爹,我要娘,爹--啊--”
何安一腿踢出,不到三岁的小何宽被径直踢飞撞到了门框上。
“爹,我疼。”小何宽低喃一声,不哭了。
在他的小身子下面,脑袋的位置,流出了越来越多的血。
“啊,孙少爷!”老管家跑过去看,小何宽已经没有了鼻息。
入夜,曾经富贵热闹的何家,现在庭院里停放着大小三个棺材。
何安没有买棺材的钱,只得用一家铺子顶了账。
何安也没有人帮他把大小三人抬进棺材里,因为何家的下人终于全跑光了,包括老管家。
这些人趁着何安疯跑出去找水桃的时候,把家里值钱的东西再次搜刮了一遍。
等何安披着月色回来,看到的只有真正的人财两空。
可他依然没觉得自己哪里错了,他骂梅夏狠心绝情多年的夫妻情分一点不顾,骂水桃是个养不亲的白眼狼早晚天打雷劈,骂他的父母贪心小孙子容不下大孙子这引导他走上了错路。
反正他没错!
何安抱着用另一家铺子换来的数坛酒喝的酩酊大醉,连夜深人静的时候家里进了贼都不知道。
两个黑衣人影在何家内内外外上上下下都细致检查了一遍后就从从容容地离开了,到官府复命。
“大人,并未发现野山参的踪迹。”
施全富坐在书桌后,在他面前的书桌上摆着一个托盘,托盘是红布,红布之上是何安曾经偷偷塞给他的一棵野山参。
“不,一定有,看他的样子就不像有一棵的。所以,是那个叫水桃的女人卷走了么?”施全富将红布小心地盖好,“找!挖地三尺也要给本官找出那个女人来!这世上敢吞本官东西的人还没出生呢!”
……
水桃很开心。
窝囊的男人甩了,拖油瓶的孩子甩了,她还到手了这么多一辈子躺着花也花不完的财物,哈哈哈,她不是传说中的人生赢家还能谁是!
水桃坐在床上,四周摆了一堆的野山参,野灵芝,金银珠宝,翠玉原石。
这些东西寻常人哪怕拥有一件都会不愁吃喝,可现在,都是她的!都属于她一个人!
梅夏!老不死的!还有何安那个贱人!你们恨吧,最后胜利的是老娘!哈哈哈!水桃笑得前仰后合。
这是一间非常不起眼的小院落,这样的院落在镇子上比比皆是,哪怕就是真有人猜到了她藏到这种地方,一个一个查过来,一夜都查不完。而当天亮后,她马上出城!
西疆这么大,她挨个去看看!她有钱!
咚咚,有人敲门。
“少夫人,燕窝好了。”
水桃拿被子把东西都盖好,这才扬声道,“端进来吧。”
进来的男人年纪不大,长相俊俏,曾经是何家的家丁,但现在是她的人。
“喂我!”
“是。”
男人乖乖听命,水桃一边被喂,一边拿食指挑起了男人的下巴,“好好侍候我,我自然不会亏待你。”
“谢夫人。”又是一勺燕窝喂进去,在男人的笑容里,水桃得意地回笑,然后闭眼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