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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过会那几人先走了，顾正东把留下来的张大拿和芳姐带到了楼上的办公室。
这办公室有日子没人进了，碰哪儿都是灰，张大拿转一圈没找到坐的地方，反倒踩了满地的脚印。
“谁能想到，有一天我还好好进这个办公室。在这里我可是被李厂长气得死了几回的！”张大拿叹口气。
芳姐手脚利索，已经擦了一张桌子三把椅子，让三人落座。
顾正东掏出一个笔记本，上面有关于十字绣的说明，他递到芳姐手里。
“这倒是没难度，我们生产出来卖产品？”芳姐看了看，问道。
“不，我们只是打样子，做成材料包卖出去，让顾客自己绣。我们只负责出样品，再开发产品，图案。”
“做材料包出售？”这个东西有点太超前了，芳姐一时还参不透，拧着眉琢磨了一会儿。
“对，我们还会继续开发些别的产品，反正什么赚钱就做什么，我们船小好转头。”
“我知道了，你想从二轻脱身，是怕把厂子做出来以后，再被收回吧？”芳姐想明白了，不由得莞尔一笑。
“人都是有私心的，有钱大家赚，只有我有把握的，才会做。我不想为人做家。”顾正东说得很直白，“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自私？”
“不，看似自私，其实是为别人打算到极致了。你完全可以不这么做的。当初我也想过，这个人为什么会救绣品厂，现在发现，你不仅是聪明，还有勇气，是我低估了。”
芳姐这段话，跟表白差不多了，顾正东造了个大红脸，不由得嘿嘿一笑。
张大拿看了他们一眼，眼神里有些东西，说不清道不明。
顾正东可没有做海王的心，所以芳姐说中了他的心事，也确实懂他，这个难得，但是他还是要守好对霍小娇的初心，不随便就四处撩。
“芳姐您是搞技术的，以后多费心，要仰仗你了。”顾正东很巧妙地用了一个您字，就把芳姐给推开了。
芳姐这样聪明的人，当然是懂得。以后就跟他保持距离。这样有分寸的人好办事。
“现在的年轻人是真的笨，手还懒，就是做好材料包，送到她们手边，能做？”芳姐还在担心。
“尽量做简单了，再配套出产品，像笔套，化妆包这类的。”
“笔套是什么？”芳姐不解地问。
“就是，软的文具盒？”顾正东发现她们跟不上思维了。
“都没听说过。”芳姐笑道。
“我在南方看到的，也觉得挺新奇，现在东北开始落后了，南方飞速发展，我们不把新鲜事物引进来，跟上时代，早晚被抛弃。”
“那不能，我们这几大厂的烟囱冒烟，就有钱赚。我们小厂是不行了，机床厂车辆厂不都好好的吗。”芳姐的想法，是很多人的想法。
多少年后他们会吃惊地发现，那些厂子的烟囱不仅不冒烟了，还给城市蓝天白云，他们也从税收大户上除了名，成了过去。
顾正东不想跟她说这些，她现在不会懂的。
“不管他们，我们把我们自己做好，对我们现在就是危急存亡之秋。”
“对，我们厂子已经一年多没发工资，工人是熬不住了，下午开会看看怎么说吧。”
“看来我还真找对地方了。”门一开，红姐走了进来。
她今天打扮得跟在店里不一样，爆炸头盘了起来，看起来很知性，脸上的妆也是淡淡的，还戴了个黑框眼镜，这么一瞧，倒像个女教师。
“红姐，您怎么来了？有事？”顾正东不想装不认识，对这样的想撇清是不可能的，她有本事让你揭层皮，所以不如去面对。
“我想跟你单独谈一下。”红姐不客气地说，那两个女人见状，知趣地退了出去。
现在是两个人面对面坐好，顾正东决定先占先机。
“谢谢红姐帮忙，麻袋厂的事很顺利，我请你吃饭。”顾正东站起身。
他是不想让红姐在这里闹，一个是有耳目，另外就是在饭桌上谈事，是中国人的传统，成功率更高。
“还单独请我吃饭，不怕我吃了你？”红姐哼了一声，还是随顾正东出来了。
等进了春饼小吃，红姐就明白顾正东的用意了。
这里实在不是男女约会的好地方，谈事儿倒还是可以的，这小子滑着呢。
春饼小吃很火，人来人往的，都是奔吃去的，吃得干脆，吃完就走。
顾正东怕坐得久让人嫌弃，故意点了一大桌子的菜，这就是坐下去的资本，坐一个小时的底气是有了的。
伙计把菜都上齐，就没打算再多看他们一眼。
他们坐在店里面的角落，一边是落地窗，清风阵阵，一边是墙，正好一个桌子的位置，倒很安逸。
“你这点得太多了吧。”红姐忍不住说了一句。
在东北，春饼不东西是一切皆可卷。葱丝，黄瓜丝，土豆丝和炒三丝是基本操作，切成薄的透明片的肘花，细细地咬起来咯吱咯吱的猪耳朵，用油梭子炒得喷香喷香的酸菜粉条子……
连酱都有几种，鸡蛋酱，肉丝酱，蘑菇酱，辣椒牛肉酱……
红姐也顾不上矜持，上手就卷起来，吃得嘴角流了些油渍，忙扯出纸巾擦了一下，不由得又抬头对着顾正东一笑。
这一刻，顾正东就觉得，这女人还有救吧。
一个人对食物的热情，是最原始的，吃东西时，是放下防备的时候，所以看似酒桌上是靠酒谈生意的，实则是让要在咀嚼中放松警惕。
不是顾正东心机多，红姐这种女人，也是很危险的。
她既然能留下陶科长的证据，那也能留顾正东的把柄，就是他什么也没做，一样可以诬陷，这不是他过于小心，是社会就是如此险恶。
如果他没有重生，还是个二十多岁的毛头小伙子，难保要栽，可现在不同了，他有足够的阅历去识人。
所以他并没有卷饼，而是要了一瓶啤酒。
“我不喝。”红姐直接拒绝了。
顾正东自顾饮起来，夹了几口菜，还真饿了。
红姐放下警惕，他不能，他要把握主动权，每一步都不能输，才能笑到最后。
红姐满不在乎，吃吃喝喝，还不时让他一下，好像今天请客的是她，顾正东是很客气的那个。
“吃好了，开条件吧。”红姐吃了三个卷饼，斗志昂扬，抬头对他一笑，开始讲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