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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国皇宫,御前军事会议。
书索之后,太子小心翼翼拉开那层纱幕,老皇帝略有些咳嗽,缓缓走到近处,抬头看着幕后的天下大势图,眉头紧皱,默然不语,目光偶尔扫过东夷城的方向,但更多的还是停留在庆国的北方,庆国与北齐之间那些错综复杂的小诸候国。
诺大的地图背后是一大块薄铁板,正面用磁石标记了很多不同颜色的小旗,每个小旗都代表了一支部队,显示着魏庆两国的兵力部署情况。
如今魏国方面的小旗大都聚集在北境,正与南下侵扰的胡人主力在阴山一线对峙,此次胡人倾巢而出,魏国北境处处烽火,处处告急,上京附近和南境诸边关重镇的小旗相比以往少了大半,看来魏国上次损兵折将之后,兵力颇有些捉襟见肘,这次真是有点拆东墙补西墙的意思,要不是火烧眉毛,十万火急,还真不敢玩这个空城计。
“陈院长,消息确实吗?”皇帝陛下终于开口缓缓问道,却没有回头,看着眼前极为难得的大好形势,心里还是有些顾虑,自己从来不是一个贪心的人,否则当年就不会置身事外,远离朝堂纷争了。可如今自己是庆国皇帝,就不能不为庆国的前途命运着想,这么好的机会摆在面前,如果善加利用,几乎可以一举扭转数十年来的魏强庆弱之势。不过皇帝心里还是有点还不敢相信,魏国人真的会这么蠢?真的以为这空城计能瞒得住各国无孔不入的密谍暗探?
陈萍萍看出皇帝的顾虑,禀道:“回禀陛下,消息属实,我监察院四处的人全都撒出去了,北上的每一支魏军之后,都有我们的人悄悄辍着,每日大军行止、设灶数量、运粮几何,都有飞鸽不断传回消息,图上标记经过反复核计,万无一失。”陈萍萍信心满满道。
“粮草、军备、饷银、药品可曾备齐?仓促起兵,切莫失了准备。”皇帝还是有些不放心,继续问道。
户部侍郎、司南伯范建上前禀道:“陛下放心,户部方面已经确认过,钱粮军械等物自一年前开始,便一直往沧州地界秘密囤积,目前城内所积,足可供二十万大军一年所需。”
“各国方面有什么动静?”
秦老将军上前启奏道:“陛下,自上次沧州大捷之后,宋、梁、鲁、卫四国为摆脱北魏魔爪,曾秘密与我枢密院沟通合作抗魏事宜,约定只要我庆国出兵北伐,他们便即刻出兵相助。这次大好机会,相信他们不会拒绝。其余诸国饱受北魏欺压,也颇有隔岸观火之意,并不介意我大军借道攻魏,虽未承诺派兵助阵,但也比以前为虎作伥、与我为敌要有利得多。”
“好,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皇帝知道自己不善行军布阵,也知道外行指挥内行的弊病,双眼扫过,看着身前信心满满、雄心勃勃的太子和诸位军中大佬,点了点头,金口启道:“诸位将军,你们与太子一起商议进军部署吧,议定之后,再报朕用印行文便是。”说完略有些疲惫回到御桌前,放宽心思,只默默看着诸人商议,并不干涉。
太子与诸位将军领了旨意,欣喜异常,聚在地图前细细商议,军部参谋们举着长长的竹竿,按照诸人的谋划定计,将一支支或红或蓝的小旗推到准确的位置上,又在桌上根据路程仔细计算所需时日与粮草军备……
一晃两个时辰过去,诸人计议已定,相对而视,点了点头,便齐齐向桌后早已困顿不堪的皇帝汇报行军部署:“陛下,我等与太子殿下商议已定,请陛下定夺。”
“哦?商议好了?”皇帝顿时来了精神,扶桌坐好,忙问道。
太子禀道:“父皇,兵贵神速,行军部署,还需如此如此……”
“众位卿家安排已定,便照计行事吧。叶秦两位将军率本部兵马先行一步,三日后朕与太子亲率中军主力,前出坐镇沧州,目标燕京,杀北魏一个措手不及,以血魏贼前年趁丧伐国之仇!”
“陛下,万万不可,御驾亲征岂是儿戏,中军有太子殿下坐镇足矣,陛下最近龙体欠安,岂可轻动,还是保重龙体为要。”桌前诸人大惊,齐齐劝阻道。
“你们的心思朕都理解,朕的身体如何,心里自然清楚,眼看时日无多,若不能亲眼见魏贼败落,岂不抱憾终身?况且我只坐镇沧州,为你们守好后方,足兵足食,阵前有二位卿家和太子主持,自然万无一失,诸位卿家不必忧虑。”
皇帝既然下了决心要伐魏,不打则已,一打就要全力而为,这次真是下了血本,意图尽起国中精兵北伐,毕其功于一役。
……
燕京城,北方大邑,也是北魏在南部地区最重要的军事重镇和钱粮之地。上百年来,正是靠着这颗大钉子,才牢牢将魏庆两国之间的十余个小国控制在自己的羽翼下,逐个蚕食消化。
魏国燕京守备师总兵上杉虎望着城下如蚁云集的大军,心里有种不祥的预兆,义父这次与战帅秘密商议,将南境多个师团调至北境抗胡,着实有些凶险。虽然各路北上援军昼伏夜出,批次北上,做的异常小心,但纸终究包不住火,南庆方面还是得到了消息,趁机攻来。
庆军此次出兵也行得十分隐蔽,监察院新成立的六处派出大量黑衣高手,提前一步将魏国边关各处明岗暗哨一一剪除,大军随后跟上,同样昼伏夜出,几乎到了燕京城下二十里才被发现。
如今燕京城中,魏国十五万驻军只余五万尚在,而城下南庆足足来了二十万之多,上杉虎已经昼夜不歇坚守了三日,铁打的身子也觉得疲惫不堪,险象环生。
接战之前,先是极其幸运的发现和剿灭了庆国在燕京城内埋设的密谍内应,总算是保住城门没有被赚开,这也算是两国密谍之间的第二次交战,魏国暂时扳回了一局,报了一年前崤山关之仇。
庆军见失了内应,便改智取为强攻,在坚盾硬甲、云梯楼车、抛石床弩的轮番冲击之下,庆国士卒好几次都登上了城楼,差点攻破城池,但每次都差了一口气。
上杉虎一面全力抵抗,一面火速动员城中青壮上城守卫,才堪堪将登上城楼的庆军又压了回去。
但庆军势大,小小折损算不了什么,城下传令兵来回穿梭,显然庆军又在调兵遣将,准备下一次进攻。
看到这一幕,上杉虎心里如同做梦一般:去年这时候攻城的是魏军,没想到时过境迁,现在轮到庆军攻城了,时移世易,果然难以预料。
庆军射进城来的书信,言明这次乃是报答当初趁丧伐国的大仇。上杉虎一把将信撕得粉碎,心中怒骂道:“自古两国相争,全凭本事。说我大魏趁丧伐国这不假,但这群南蛮子的所作所为,不也是趁人之危,趁火打劫?我大魏威服四夷也好,四面哀歌也罢,何时轮到一群不知教化的南蛮子来指手画脚?”
魏国两三百年积威之下,上下官员百姓,都习惯了这种身为强者、傲视群雄的自负,即便身处绝境,也丝毫不改。
几拨信使早就趁包围圈合拢之前突了出去,八百里加急,往上京而去。燕京危急,朝廷必然会派大军救援,所以上杉虎心里倒也不惧,只稳稳守住城池不失,不过心里始终有些忧虑,不知朝廷会派哪只军队赴援?
又咬紧牙关守了五天,庆军攻势不衰,各种新奇兵器层出不穷,全往城楼上招呼,一日急过一日,多处城墙摇摇欲坠,援军再不来,这燕京城只怕是坚持不住了。
上杉虎正焦急时,只听城北方向号角连连,节奏三缓两急,正是魏国军队特有的信号。
援军终于在最后关头赶来了,上杉虎去到城北,居高临下,定睛一看,眼珠子都差点掉了下来,大喜过望:“陛下御驾亲征?”忙下令开城门接大军入城内安歇。
魏庆两国大军终于第一次在正面战场上列阵以待,堂堂正正,没有阴谋诡计,也没有投机取巧,全凭场上实力说话。
双方在燕京城下大战了一天一夜,庆军虽然军备精良,但魏军也不含糊,出动了最精锐的铁浮屠,这是拱卫上京的王牌部队,人马俱着重甲,并排而驰,如山崩海啸,无可抵挡。历年征战,魏国朝廷很少轻易使用,一旦使用,往往有着一锤定音的战略意义,看来这次魏国是打算破釜沉舟,拿出了压箱底的宝贝。
战场上陷入焦灼状态,双方都损失不小,每当前方阵营消耗殆尽,便有新的阵营填补上去,像一台巨大的绞肉机,比的就是谁更能熬下去。
战场外号角连连,远处又有数支部队即将加入战场,遥遥望去,军旗上绣着宋、梁、鲁、卫几个大字,正是四国联军到了。
魏皇和庆国太子都立在皇旗下翘首以盼,期待这支生力军会加入自己一边。
终究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魏皇终于为自己多年来的盘剥欺压付出了代价,四国联军加入战场后,很快与庆军站到了一个阵营。
鸣金响起,满怀希望却又陷入绝望的魏军终于吃不消了,除了铁浮屠尚有一战之力之外,其余魏军再也抵挡不住五国联军的强弩铁甲,在皇帝陛下指挥下,结阵缓缓脱离了战场,好在大都是骑兵,跑路速度倒也不慢。
不过燕京城门早已拥堵不堪,大军一时难以全数退入城中,只得沿城墙两侧向北撤去。
穷寇莫追?这时候哪里还有人记得这句古话,眼前都是赤裸裸的战功,就看谁抓得住了。
往西而去的败军人少,却是皇旗所在。秦老将军也不多话,向太子讨了军令,率本部五万人马往城东方向追去。
叶老将军待要往西追,却被太子拦住:“叶将军,我去吧,这燕京城唾手可得,还请世叔守住中军帐,先夺城为要。”
叶老将军哈哈大笑,心领神会,拱手祝道:“那微臣就在燕京城中备好庆功宴,与陛下一起静候太子殿下凯旋归来。”
随即转头吩咐道:“宫典,你跟着太子一起,务必要保护太子周全。”
“喏!老师放心,宫典晓得。”叶将军身后一个年轻校尉上前应道,正是之前第一个登上燕京城头的骁将。
太子拱手谢过,事不宜迟,立刻带着本部五万人马,朝魏国皇旗方向追了上去。范建,燕小乙,宫典,都是庆国年轻一代之中的佼佼者,紧紧随在身后,个个兴奋不已,如果能一举拿下魏国皇帝,天下定矣。
其余近十万庆军,在四国联军配合下继续猛攻燕京城池。
……
沧州城内,监察院驻北境情报中心,各路情报正源源不断汇集到此,经过二处诸多情报分析专家的梳理、解密、甄别、统计之后,再转到院长陈萍萍的手中,并将最新的敌我军力部署情况一一标到舆图之上,请皇帝陛下御览。
这幕后战场的激烈程度,丝毫不比正面战场轻松,双方密谍都倾巢而出,在各个不为人知的地方激烈较量。
陈萍萍双眼红肿,在一封最新报来的密信上略一扫过,心下大惊,五天前,战清风只身一人从北境神秘消失了?这群兔崽子,怎么跟的哨,现在才报上来?战清风现在在哪?
陈萍萍对着舆图,心下快速计算,五日路程,五日路程,五日路程……突然眼前一暗,大叫不好,太子危矣。
“王启年,宗追,你二人立刻出发,沿大湖以西寻找太子所部踪迹,发现之后,立刻上报。”
“喏!”话音刚落,两条灰影一闪而过,径往北方而去。
陈萍萍第一次感到深深的自责,要是太子方面出了问题,自己只怕是唯有自尽以谢国朝了。
“荆戈,下令黑骑,全体出动,随我营救太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