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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请吾皇三思,万万不能割裂国土出去啊!”
鸿胪寺官员们跪了一地,各个恳切请命。
先前是没别的办法,如今已有了法子,宁可给钱给粮也不能给地盘。
割让土地,对一个国家来说,是巨大的耻辱。
“皇上,臣等不是不想救长公主,只是我们实在不用割地啊。”
“请皇上三思。”
或年老或年轻的音调重合在一起,像一座大山似的落下来。
众人身边,夜寒川依旧一身黑衣,渊渟岳峙,沉默的立着。
谢承宣心不在焉的把玩着手中的朱笔,他心里宁可把城池送出去也要保皇姐安全无虞,可他现在坐这个位子,不得不从大局考虑。
也是如今才明白,为何父皇那么宠爱皇姐,先前总疏远着。
“侯爷怎么看?”
谢承宣投过目光去。
“微臣希望长公主留在大周,至于城池,只要三月时间,微臣便可踏平北越,何必纠结几座城池的得失。”
这话别人说来是猖狂,夜寒川来说,却叫人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毕竟他是大周历史上第一个攻破天尽关的人。
“侯爷出兵也要等长公主解毒之后,可解毒要解多久?这段时日北越人又会休养生息成什么样,谁都不得而知。”鸿胪寺少卿跪在前头,殷殷劝道:“侯爷再去打,又要损耗多少将士?”
夜寒川冷冷睨了鸿胪寺少卿一眼。
“本侯不打,损耗多少将士能打的下来?”
以能言善辩著称的鸿胪寺整个的沉默下来。
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大周武将日衰,能对付赵擎的,除了夜寒川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若是惹恼了这位,他真能干出撂挑子的事来。
谢承宣提着朱笔在鸿胪寺的折子上画了个叉,“侯爷三月之内,能下北越?”
“微臣愿立军令状。”
“好,就按你说的用城池换,只是天尽关,不能给他们。”
鸿胪寺少卿:……
还能说什么,只能遵旨。
***
“我想去北越。”
静姝挪蹭到旁边夜寒川的床上。
“我与皇上已经说好了,不用你去。”
前次他疏忽了,这次在他眼皮底下,怎么能让她去闯龙潭虎穴?
静姝愣了愣,她猜到夜寒川不会愿意她去,可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搞定了朝臣。
鸿胪寺的那群官嘴上功夫不行了?没说过他?
“你答应了什么条件?”
“三个月,灭了北越。”
夜寒川淡淡道,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你……”静姝简直不知说他什么好,“你知道我这毒要多久才能解,等解完了,赵擎说不定又把那边打成铁板一块。”
“三个月,你怎么不承诺到时候几道天雷直接把北越劈没了呢!”
“别动气。”夜寒川温柔地顺着她的背,“医师说了你这段尤其要好好休养。”
静姝戳了戳他的胸膛,“不是我不信你。如果我过去的话,说不定可以兵不血刃的解决掉他们。”
“我不想你冒险。”
“最后一次。”静姝承诺道。
往后任再来几个赵擎她都撒手不管了,专心做她的侯夫人享福去。
“非去不可?”
夜寒川拧紧了眉。
“我保证,全须全尾的回来。”
静姝对他伸出一根小拇指。
夜寒川眉间的纹路深深,见状无奈的伸出自己的,勾住她的手指,而后两根大拇指一按。
“我真恨不得把你关在府里,哪都不能去,除了我谁都不能见。”
深邃的俊脸逼近她,清冷的表面下是浓烈的占有欲。
静姝稍稍一凑,在他唇上啄了一口,用低低的气音道:“好啊,以后我就乖乖待在你的地盘,日日缠着你,烦死你。”
“求之不得。”
夜寒川扣住她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
哄着她睡下,夜寒川轻手轻脚的穿好自己的衣服,取了一张黑巾遮面,翻墙越户到了驿馆附近。
赵擎的住处亮着灯。
夜寒川从房檐上倒挂下来,腰几乎弯成了一道桥。
利落的解决了门口两个守卫之后推门而进。
“谁?”
两道声音一前一后响起来。
夜寒川淡漠的瞥了一眼赵喜,锐利冰寒的目光落在了赵擎身上。
“夜寒川。”
赵擎抬手将一张纸条烧掉,话音里弥漫出无穷的战意。
“来战!”
赵喜立即挡在了赵擎身前,“北越正和大周和谈,侯爷半夜来访不妥吧!”
“赵擎!”
赵擎扒拉开赵喜,对他道:“外边守着门,别让人进来!”
说着轻笑了一声,松了松手指,攥成拳头。
“王上!”
“出去!”
赵喜眉尖阴鸷之色一闪而过,夜寒川是蒙面而来,就算他们杀了他大周也挑不出错处来。
除了夜寒川,谁还能对北越产生威胁?
“别玩什么手段,本王要跟他堂堂正正打一场!”赵擎警告道。
“你最好别叫人来,不然叫你的臣子看见可要丢尽了脸!”夜寒川冷冷道。
“呸!”
赵喜走到门外,门关上那一刹那。
里面立即乒乒乓乓的响起来。
不时夹杂着什么木质家具破碎的声音。
打斗一直持续了一个时辰,中间驿馆的士兵几次想来查看,都被赵喜拦下了。
一个时辰后,夜寒川按着赵擎在他右脸上落下最后一拳,打成了一个对称的猪头。
他自己也没好哪去,身上好几个地方挨了拳脚,嘴角青了一片,渗出一点血渍。
打完人,出了这口恶气,他转回公主府,擦干净嘴上的血迹,脱去外裳,小心地躺在了静姝旁边的软塌上。
天已微明,她睡得很香甜。
夜寒川借着昏暗的天光静静地看着她。
卯正皇宫开门时,立即有侯府的人送进了奏折,上头说明了威远侯和长公主最后做的决定。
鸿胪寺卿本来蔫头耷脑的准备去谈判,冷不丁接到皇上口谕的时候还愣了一愣。
随后大喜。
连声道皇上英明长公主千岁。
鸿胪寺同意长公主去北越解毒,大周付给北越钱粮的条件,而后两方人马又就其中细则你来我往的撕扯了几个来回。
长公主深明大义,鸿胪寺众官在静姝的待遇上可谓是下了狠功夫。
首先便是长公主如今有孕,须得生产过后疗养好才能启程;其次,长公主在北越期间不能受一丁点委屈,北越要按照公主之礼对待静姝,一点也不能缺了短了。
长公主受了苦,莫说钱粮没有,北境军也不会答应。
如是又商议了十几日,两国和谈终于宣告落下帷幕。
文书一式两份,谢承宣和赵擎都在上头落了印。
为表庆贺,两国国君并着几个重臣在宫中小聚。
赵擎自从被夜寒川揍了之后很少出来,他脸已经消了肿,只是还有些青色,一现身就招了不少目光。
谢承宣本就不是诚心请他们吃酒,自然没放过这个奚落的机会。
赵擎忍着锤烂桌子的冲动,冷笑道:“本王是吃了些苦头,你以为夜寒川能好到哪去?”
“这与威远侯有何相干?”谢承宣仿佛不知情。
“哼!夜寒川夜闯驿馆与本王打架,你做皇上的不知道?难道京城是夜家的不成?”
和谈条约签完了,赵擎现在一口气也不想咽。
大周的臣子面色都是一变,谢承宣还是洵洵儒雅的样子,“既然威远侯夜闯驿馆,他怎么绕过你们守卫的,又是作何打扮?这事要当真,朕不会饶他。”
“穿了一身黑,蒙了脸,半夜来的,不然本王的侍卫怎么可能遭他暗算!”
赵喜要拦,赵擎已经连珠炮一样说完。
他低眉敛首,默默摇了摇头。
果然,谢承宣笑道:“既然蒙了面,北越王怎么认得?莫不是要泼脏水给我们?还是你觉得,只有威远侯能把你打成这样?”
赵擎啪一声撂了酒杯,恨恨咬了咬牙。
这大周皇帝看上去温和无害,实则一肚子坏水!
“夜寒川呢?你把他叫来,本王看他认不认!”赵擎叫嚣道。
“皇姐近几日就要临盆,侯爷寸步不离陪着,不好过来。”
谢承宣冲赵擎微微一笑,特意强调了‘寸步不离’四字。
赵擎的脸色果然又青了些。
夜寒川确实寸步不离,眼看着要到日子,府中接生的婆子、医师和可能用的药材全都备的齐齐全全。
侧屋里住着新请来的奶娘,里头男孩女孩用的东西各备了一份,没有一处不周到的。
夜寒川遵照医师的嘱咐,掐算着时辰每隔一段时间就扶静姝起来走走。
“我怎么觉着,你比我还紧张?”静姝好笑的问。
夜寒川抿了抿唇,道:“我听说……生孩子很危险。”
“放心吧,医师都说了,我的身体将养的很好,产婆也摸过,胎位很正,不会吃什么苦头。”
“嗯,不会的。”
他附和着。
“孩子的名字你想过了吗?”静姝引开话题。
“想过了。”夜寒川扶她坐下,去那头的书案上拿过一张纸给她看。
“暂且取了这些字,你看哪个好些?”
静姝抬手指了一个字,“昭,如何?男孩女孩都可用。”
“好,那就昭。”
静姝生产的日子和医师推测的相差无几,当天夜里夜寒川在她床边守着,刚入夜没多久,静姝便觉得腹中一阵阵痛。
院子里没多会就灯火通明。
医师产婆拥过来,确定了要生之后有条不紊的动作起来。
夜寒川被赶到外边,只能瞧着门干瞪眼。
他近几日从各处打听了不少女人生孩子的事,其中不乏有险象环生的,只是他担忧的哭喊一直没有出现。
正当松了一口气的时候,里间突然传来了静姝的叫喊。
尖利、高亢、拼尽全力,夜寒川一颗心都揪了起来。
“不行,我得去看看她。”
平时照料静姝的医师们堵住门口,不让他进去。
“外边天凉,里边一丁点凉气都遭不得,侯爷莫冲动。”
“公主这一胎很稳,生产时都会叫两声的。”
“啊!”
那一声几乎扯破了嗓子。
尖锐的在夜寒川心头划出一道血痕来,素日沉稳的男人声音里染上七八分的急切,“我烤热了再进去,不会……”
还没等他说完,一声嘹亮的啼哭响起。
“生了生了!”产婆惊喜的声音传出来,“是个小姐!”
悬起的心轰然落地,随之而来的惊喜让他满脑子都在冒星星,甚至不知道今夕何夕。
静姝没事。
他们的孩子也没事。
清冷沉稳的男人像个毛头小子,急忙烤热了自己奔向静姝床头。
静姝脸色稍显苍白,刚吐了一片参片,见到他眉眼弯起来。
夜寒川接过锦如手里的布巾,把她满头的汗擦下去。
“很疼吧……”
他声音低而轻,充满心疼。
静姝的生产已经算很顺利,但怎么可能不疼?
尤其听到他这样问自己,她略显委屈的点了点头。
“很疼的,要你亲一下才能好。”
夜寒川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又苦又酸,然后被甜的浪潮卷没。
他从善如流小心地吻了吻她的唇。
静姝纤长卷翘的睫毛刷在他脸上,很是贪恋的看着他。
“不那么疼了,不然你再亲一下?”
夜寒川尽职尽责的再次吻了她一下,轻柔而虔诚。
“好多了。”
产婆抱着孩子过来,夜寒川要接,只是手脚僵硬,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抱好。
静姝气力有些不继,说话声音变的很低,“放在这吧,我看看。”
产婆把孩子放在静姝身边。
夜寒川扶着静姝稍稍侧了侧身。
她瞧了孩子许久,末了评价道:“有点小,还有点丑。”
婴儿似乎感受到了来自亲娘的嫌弃,很不给面子的哭起来。
“哪里丑了。”夜寒川笨拙的轻轻拍了拍襁褓,由于他一点力都不敢使,那简直可以称作摸,“我们的孩子,日后一定是最好看的。”
哭声停止,软软白白的小手胡乱挣扎了下,碰到了夜寒川的大手。
夜寒川脑子登时一空。
一种奇异的感觉顺着刚才被触碰的地方蔓延到了全身,有那么几个呼吸间,他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跑了。
静姝戳了戳他,颇有些不悦道:“不行,你不能觉得她比我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