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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拉尔德番外·审判
一、
你将面临拷问。
你将饱受煎熬。
二、
接受洗礼的时候,白发苍苍的神父摸着他的头顶说:“你将成为神圣帝国的脊梁。”
于是他的父母放弃抚养权,将他送进圣殿骑士团。他们是以此为荣的,而杰拉尔德也没觉得哪里不对。
神即父母,即师长,即友人。
从此以后他的世界里只有神和剑。
三、
初见庇佑十三世的时机很微妙。
他和阿伯特从神学院毕业,刚刚进入中央大教堂担任见习神官,而杰拉尔德则在进行圣殿骑士团的初级训练,离走上战场还远得很。
那一天是曙光祭典,两个少年神官背着枢机主教躲在忏悔室里下棋。
杰拉尔德巡逻的时候听见这个本该空空如也的房间里传出奇怪的呜咽声,于是拔剑冲了进去。进去之后发现他们一个捧着棋盘在哭,另一个则手足无措地试图安慰。
好像是因为输太惨了,金发少年哭得连鼻尖都泛红。
那时候的庇佑十三世就已经有副极好的皮囊了,他哭起来任谁都会动容。阿伯特将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恳请杰拉尔德别告诉主教。杰拉尔德权衡了半天,催促他们回祭典上去,同时也偷偷瞒了这件事。
三人开始了一段长达百年的友情。
四、
其实很多事情都有预兆,只是没有人注意过罢了。
五、
杰拉尔德为奥兰征战四方,将神的道传扬到每一个角落。
阿伯特不太能适应中央大教堂的森严阶级,于是在担任一段时间主教后离开中央教区,前往无人问津的老修道院。
庇佑十三世成为了教宗,经常与圣殿骑士团团长杰拉尔德见面,也偶尔会去老修道院的忏悔室,跟阿伯特下一局棋,或者谈一谈内心的郁结。
一百年就这么轻易地过去了,让人变得面目全非。
六、
杰拉尔德忘了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脱下了那身银亮的铠甲,不再精心打理外表。他留起短短的胡茬,袒胸露背,脚踩在尘埃大地之上。
人群中,曾经对他敬畏仰望的如今对他视而不见。
他把所有光环都取下了,而当他自身的光芒消退后,他看见了更多的其他人的光芒。
庇佑十三世越来越热衷于开拓疆土,奥兰被大裂谷困在大陆西面,可他已经逐渐不满足侵吞那些小国家、小部落。他无时无刻不想着将东方的大片沃土再次纳入神权统治之下。
庇佑十三世再一次从修道院忏罪归来,杰拉尔德选择退出战争。
七、
流浪了很久,久到他的称谓从“最强之人”,变成“上世纪的最强之人”。
其实杰拉尔德对这个称呼并不排斥,后来遇见安默拉他才知道为什么。因为比起“奥兰圣剑”,在这样的称谓中,他至少是人。
沿途听闻了很多关于奥兰的消息。
接替他的悬顶之剑布列坦尼意外身亡,奥兰新任圣殿骑士团团长年仅十二岁。
约书亚这样惊人的天赋与庇佑十三世惊人的野心让他有些脊背发凉。
八、
与赛门那场激斗算是百年来比较过瘾的。
莲恩身上也有相似的锐气,但赛门更加成熟,更不加掩饰。黑暗圣殿的剑也能遵从传统的骑士道精神,这让杰拉尔德非常惊讶,甚至某种程度上,他是尊重赛门的。
但是战略级魔导式打在身上确实有些疼,可能是太久没有活动筋骨了。
整场无意义的纷争中唯一有意义的事情,大概是从半昏迷状态一苏醒就看见了草丛间那双湖碧色的眼睛。
九、
自我,不通人情,有时候却显得温情脉脉。
她想的事情和大部分这个年龄的孩子都不一样,就像约书亚,因为在太年轻的时候获得了太强的力量。
杰拉尔德可以从她身上看见很多东西。
童年不幸,生存环境压抑。莲恩支撑她走过最黑暗的日子,最不理解她的痛苦。孤独,没有可以信任依赖的人,没有可以诉说的人。
哦,对。
她坚持穿有领子的衣服。
杰拉尔德一直想看看她脖子上到底有什么,被打过一巴掌之后就作罢了。
十、
是项圈。
在大裂谷,她当着三位圣剑的面把藏了那么久的秘密暴露出来。
莲恩无动于衷的模样让杰拉尔德非常生气,但是他又有什么资格介入她们俩的事情呢?
也许被她握在手上就好了,这样就能有资格介入……即便是站在神的对立面上。
十一、
你将面临拷问。
你将饱受煎熬。
十二、
可能真的是老了,他经常回忆起那些古早的事情。
比如那一天他闯进中央大教堂的忏悔室,一点点不安的光芒颤颤巍巍地从琉璃彩中探出来,少年时候的庇佑十三世哭得稀里哗啦,阿伯特不知所措地站在一边,震惊地抬头看向他。
因为输棋而哭泣的庇佑十三世胜负心强。
向杰拉尔德求情的阿伯特纵容友人的过失。
而催促他们回祭典却瞒下了整件事情的杰拉尔德,只是坚守着普通的原则的普通人。
他从那一刻起就知道自己在审判的同时亦将面临审判。
南十字星番外·倒吊人(xii.thehangedman)
一、
摩斯托鲁斯·所罗门,你是为了牺牲自己而出生的。
二、
少年时期,他跟英格兰姆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就连阴柔低郁的气质都完全相同,可是英格兰姆总是比他讨人喜欢。
练习射击的时候,他能十环全中,但是英格兰姆基本找不到靶子在哪儿。沙盘战棋,他从来都是碾压,英格兰姆很少能在他手下走十个回合。两人唯一相当的地方是文史语言和记忆力,他们从未分出过上下。
从小到大,长辈们就喜欢将他们这样对比,把他们放在一起争斗,就像关进同一个笼子里的两只野兽。
可是南十字星不明白,为什么他们总是喜欢失败的那个。
三、
“已经不是正常人该有的程度了。”
“这样子可不好控制。”
“还是小一点的那个好些。”
“是啊是啊,至于大的……”
“嗯,不能让他成长起来。”
四、
英格兰姆跟南十字星很不一样。
英格兰姆很习惯笼子里的生活,从来不去抗争什么,也从不试图挣脱。他几乎没有原则性,只要活着就行,让他做什么都可以,他的大脑从来不用于思考与自身利益有关的事情。
这是他弱于南十字星的地方,也是他强于南十字星的地方,
最后一节古典政治学课程上,上课的老教授照常提出了问题,他以过去圣兰斯卡特的政治制度为例,让他们指出漏洞,提出修补方案。
英格拉姆认真作答了。
不知道为什么,南十字星那天格外烦躁。
他说,既然漏洞都多得像筛子了,还费劲补它做什么,直接换一种制度不好吗?就像现在这样。
也像未来这样。
五、
变故不是突然发生的,它在积攒之中,到底某个度就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南十字星相信英格兰姆也看得出来,但是他这样的性格,不会想要去改变什么,只会等着变故到来。
南十字星不一样。
他一直渴望着改变,渴望着突围,渴望一切与自由有关的事情。
这场变故来得正好。
六、
“你早晚要走,而我不适合颠簸流离,这样的结局我早就猜到了。”
把英格兰姆独自一人扔在边境的时候,英格兰姆是这么跟他说的。可是他越装作不以为意地解释,南十字星就能越清晰地看见他内心的不甘。
英格兰姆到底不是死人,即便缺乏逃离的动力,他也是对自由充满向往的。
七、
在南方山脉盘踞了很多年,南十字星经常从英格兰姆这里获取帝国的情报。
可是英格兰姆鲜少提起他自己的事情。
他不说有位小公主在追他,也不说自己已经病入膏肓。他只说他住在西部的疗养院里,生活得很安逸,他谈论鸟雀的种类,好像忽然就变成了生物学家。
到底是觉得自己对他有所亏欠,南十字星决定带他离开圣兰斯卡特泥沼。
但是这件计划之中的事情因为安默拉的出现而稍稍延迟了。
他派北冕星从南方迂回,吸引政府军注意力,然后自己准备行向北方,直接突围夜幕系统带走英格兰姆。
只是他没想到这个原本完美无缺的计划被一个租农场的局外人给破坏了。
安默拉,还有她身边那位闻名大陆的杰拉尔德。
八、
“致尊敬的安默拉阁下,
贸然打扰,实在抱歉,希望这封信不会给您带来什么麻烦。
您也许已经听过我的名字了,南十字星,一个渴望着自由的普通人。但是因为剥夺人民自由的统治者们心怀恐惧,所以他们把我变成了一个不普通的人。他们有的说我是暴民,有的说我是恐怖分子,也有极个别的人甚至认为我是革命家,托他们的福,如今我声名远扬。
这次写信给您是为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想我们可能需要面谈,届时我将以自己微不足道的知识为您指一条通往无尽天阶的路,或者告诉您一点关于曙光预言书的事情。
南十字星
三月十四日”
九、
这封信,南十字星斟词酌句很久。
他不确定安默拉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们都很善变,一天一种性格,看看追英格兰姆的小公主就知道了,前一秒还爱得死去活来,下一秒就能捅你一刀。
他在安默拉的任免仪式上刺杀索菲亚,又用星盘将她引回了农场。
她是个跟他想象中很不一样的人。
十、
在狮身人面像前,安默拉毫不留情地说:“摩斯托鲁斯·所罗门,需要我提醒你你的名字吗?”
南十字星不承认有自己畏惧甚至是躲避的东西。
但是当“摩斯托鲁斯·所罗门”这个名字被提起的时候,他觉得内心退缩了一下。
他憎恨这个名字,更憎恨这个皇室的赐姓。
走上无尽天阶的那段路,好像他们每个人都在狮身人面像前脱下了一层伪装。
约书亚不再恶毒刻薄,也没有伪装出善良亲切,他像个普通的孩子一样吵吵闹闹,在难题面前焦头烂额。而安默拉……她很奇怪。
“一切的开始是什么?”
“是安默拉。”
“你的名字是什么?”
“是安默拉。”
如果不是这个答案被狮身人面像认同了,南十字星真的会觉得她在开玩笑。很久很久以后,他才明白安默拉当时的回答中都蕴含了多么可怕的真相。
“一切的终点是什么?”
“没有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