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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凉盏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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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王府里一派热闹暄暄。

    今日不仅是宣城郡主生辰,更重要的是十八岁生辰,从前朝流传下来的规矩,十八岁便算成人,男女方可嫁娶。如今婚嫁虽已不太遵循这个年龄,但十八岁生辰到底比寻常生辰要隆重些。

    除了与郡主同龄的闺秀们,许多夫人和无官职的老爷们也登门道贺,只除了官员们因要避嫌而未来,整个襄城上层人士几乎齐聚在此。

    门房处小厮收了一张又一张请帖,迎来一位又一位贵人,宾客的名单便很快被整理出来,谁来了,谁没来,一目了然。

    宣城郡主的闺房内,熙熙攘攘挤了不下十个丫鬟仆妇,梳头的,熏衣的,匀面的,上妆的……莺声燕语,脂粉腻腻。

    衣裳妆面俱俱周到了,宣城郡主才挥退多余的丫鬟仆妇,起身正要走向小姐们所在的花园,忽地想起什么,朝门外一个仆妇道:“宾客名单可整理了?”

    那仆妇忙将袖里的册子呈上。

    宣城郡主翻了翻,在快速翻过十来页小姐夫人的名单之后,是寥寥不到两页的男子名单。

    不到两页的名单,两眼便能扫完,她却细细地瞧起来,将那一个个名字看的清楚之后,敛下眼,将册子扔回仆妇怀里,不发一言地迈出门。

    花园里又是一番热闹场景。

    端王府的园子景致自然是极好的,又正是春末夏初的好时节,满园子花红柳绿,蝶舞蜂忙。

    小姐们所在的园子名曰忘忧,园子里点题的花儿却不是有着忘忧别名的萱草,而是正值花季,开得肆无忌惮如火如荼的月季。

    只看那月季花冠下笔直如树的茎干,便知这月季是购自鼎鼎有名的鹤望花铺。

    五年前,鹤望花铺凭借着新奇的月季簪花和一盆极品兰花扬了名,但兰花只有一盆,卖了便没了;月季虽风靡一时,但任何流行都不过是一阵风,风有生便有息,很快,更新鲜的玩意儿攫去了闺秀们的目光,月季簪花逐渐少见于闺秀们的发上,鹤望花铺的生意便也趋于平淡。

    许多人以为鹤望花铺便要这般沉寂下去了。

    但是,这年秋天,鹤望花铺又推出十色新品菊花,俱是以往从未见过的品种。菊花虽不如牡丹兰花等能卖上天价,但秋来赏菊早已成风俗,每到秋季,冠以赏菊之名的宴会便不知凡几,赏菊宴上若有别家没有的新花,自然便是值得夸耀的事。因此,这十色新花很快便被一抢而空。

    同时,以往只做切花卖的月季也有了苗木出售。且不同于寻常蔷薇要搭架爬墙,鹤望花铺的月季赫然如树一般,茎干粗壮挺直,树冠如伞,伞上满是碗口大的花朵,红的粉的,远远望去如彤云生树,光彩熠熠夺人眼目。

    很快,襄城大户人家的园子里或多或少都出现了鹤望花铺树月的身影。

    鹤望花铺再次赚了个盆满钵满。

    此后几年直至如今,每年春秋两季,鹤望花铺总有新品花草问世。无论是牡丹兰草这等价比千金的名花,还是以前不为人知的山野草花,一经鹤望花铺培育包装,总能引得襄城豪富们竞相追逐,无不以自家庭院中有一两盆鹤望花铺的当年新花为荣。

    且花铺的名声越传越远,即便是京洛之地,也遍传襄城兰氏鹤望花铺的美名,直接上门求购或辗转求人托带新花的大户人家的采买不在少数。

    因为这庞大的需求,鹤望花铺的店面一扩再扩,人手也越招越多,秀水村许多女孩子都在花铺做工,即便来不了花铺,也可以在村里兰家的花圃里做工。

    端王府的这个园子里,到处可见各色月季,仔细一数便会发现,恰好便是九十九种,正是鹤望花铺所售出的月季品种数。且看成长年份,这些月季显然不是今春才种下,而是已经有了几个年头,想必是花铺开卖当季或第二年就购置了的。

    能在当季就将这九十九种新花全部买下,且数量满足一园造景之需,所费必然不菲,即便在座的小姐们都多少见过花铺的月季,却少有见过这九十九色新花齐聚一园的模样,因此俱都赞叹不已。

    宣城郡主还未来,各位小姐便三三两两地散在园子里赏花,襄荷也跟卜落葵一起,手拉手地逛着园子。

    虽然这忘忧园如今以月季为主,但以前倒的确是种满了萱草的。后来大部分地方都拔了萱草种上月季,但有些偏僻角落还遗留着数丛萱草,如今也正盛放。萱草虽然丛生低矮,花朵也不如月季硕大夺目,但也别有一番风味。

    听着引路婢女介绍以前哪里哪里都种着萱草,如今却都拔了,换上月季,襄荷看着那仅剩的几丛萱草,有些闷闷地低声嘟囔了一句:“其实萱草也挺好看的啊,干嘛非得拔了……”

    一旁的卜落葵翻了个白眼,不给面子地道:“得了便宜还卖乖,拔了还不是让你那花铺赚钱啊。”

    身为好友,卜落葵对鹤望花铺的事自然清楚,自打知道花铺一月进项有多少后,便再不把襄荷当成穷人家的孩子,反而经常哭起穷,要襄荷这个土豪救济,弄得襄荷哭笑不得。

    襄荷摸摸鼻子没在意卜落葵的话,身旁引路的侍女却目光微讶地看了过来。

    “这位小姐,可是那鹤望花铺——”她惊讶地看着襄荷。

    襄荷含笑点点头。

    侍女面上更是惊奇,低声喃喃一声:“这么小啊……”,面上便多了一丝钦佩.

    鹤望花铺如此出风头,背后的东家自然引得众说纷纭,但最得众人认可的,却还是鹤望书院唯一一位女学子的身份。

    出身书院之中的农院,因为书院的威名,精通莳花便也不足为奇,又因身为女子,爱好花花草草也无可厚非。

    这侍女也早听过这个传闻,只是不知道这位传说中的人物居然是个这么小的姑娘。

    这般小小年纪,就通过一技之长挣来万贯家财,实在是令人羡慕啊……

    侍女有些羡慕地想着。

    园中忽然喧闹起来。

    侍女抬眼望去,那淡淡羡慕便倏忽褪去,笑着朝襄荷两人道:“两位小姐,郡主来了。”

    果然,那仆从簇拥,盛装华服的美貌少女不是宣城郡主是谁?

    卜落葵兴奋地拉着襄荷朝郡主那里跑去。

    宣城郡主为人果然可亲,也颇擅于交际,虽然身边围了许多闺秀,却几乎能够做到面面俱到,周遭的人一个都不冷落,温柔的话语使得闺秀们俱觉得郡主对自己另眼相看,因而宾主尽欢。

    卜落葵拉着襄荷一凑近,便有几个闺秀的目光看过来。

    那目光大多落在襄荷身上。

    如今再不会有人觉得她的身份不配来参加闺秀们的宴席,这靠的,是五年来她几乎次次季考夺魁的农院首席之位,也是因鹤望花铺而带来的身份地位的水涨船高。

    据传鹤望花铺日进斗金,论身家财富,在座的闺秀们可能有许多还不如如今的兰家。

    几个平日相熟的便招呼着两人。

    这动静很快引来人群中心的关注。

    襄荷正弯腰坐在丫鬟搬来的绣墩上,便听一道柔和的声音如春风拂面:“这位便是鹤望花铺的东家,兰襄荷学妹?”

    宣城郡主也在书院读书,虽然入学比襄荷晚,但按年龄来说,叫一声学妹倒也没错。

    话里带着丝纯然的好奇。

    襄荷抬头望去,正对上宣城郡主温和的面容。

    这是两人第一次离得这样近,且听宣城郡主这样说,襄荷便知道,以往两人虽在别的场合见过,但显然她的身影太渺小,郡主并未对她有印象。

    弯到一半的腰顿了顿,随后直起身,笑道:“是,郡主。”

    宣城郡主点点头,眼含笑意:“你家的花很好,我很喜欢。”

    襄荷也含笑致谢:“多谢郡主夸赞。”

    郡主未再说什么,却抬头看了看身旁一树开得正好的月季,才道:“有个问题一直困扰我很久,不知该不该问。”

    襄荷眉头微皱,随即舒展开来,脸上依旧挂着笑:“郡主但问无妨。”

    宣城郡主柔柔地笑了,目光再度投向那盛开的月季:“都说你家的月季出自书院,可是怀秋亭后面林子里的那处院子?”

    怀秋亭位于书院最里,再往里便是树林,再再往里,便是玫瑰园。

    树林入口处立了块石碑,上面写着“闲人莫入”,但仍旧偶有误入的学子,往前走便看到那仿佛世外桃源般开满鲜花的古怪建筑。

    这些学子出来后将这处所在宣扬开来,却无一不是遭到山长的训斥。因此书院虽未明确将树林定为禁地,但也少有人去了,即便有好奇心强的学子偷偷摸去,看到那庭院日日深锁的大门后,便也失去了兴趣。

    只有少数学子知道那庭院的来历,以及如今住在庭院中的人。

    在场闺秀们大多知道那处庭院,但知道庭院里的人的,却只有少少几个。

    听到宣城郡主问话,闺秀们的目光都朝襄荷看来。

    “是。”

    迎着无数道目光,襄荷波澜不惊地吐出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