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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凉盏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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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热热闹闹的唱过礼单后,震天的锣鼓钹铙响了起来,而新郎新娘,也开始拜天地。

    襄荷被喜娘牵着,眼前只有盖头的红色,看不到任何人的面孔,耳边嘈杂纷纷,人语沸沸,钹铙喧喧,震得她几乎听不清司仪的高喊声。

    然而她却清楚地听到,就在自己面前,谢兰衣脚上的机关轻轻叩击地面的声音——为了能够亲自拜堂,他做了一个可以短暂站立跪拜的机关。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三拜之后,始成夫妻。

    宾客们一一落座,而襄荷却在喜娘的搀扶下上了轿子。

    不像宾客们猜的一样,谢兰衣并非入赘到兰家,只是他事先便跟兰郎中说好,婚礼宴客都在兰家办。

    襄荷曾经偶然间跟他抱怨过,说如今的婚礼都只在新郎家里办,宴请的客人也几乎都是新郎这一方的亲朋,这对新娘子,尤其是新娘子的父母来说真是太不公平。热热闹闹吹锣打鼓地将人家养了十几年的女儿娶走,转眼只剩一对老人和满地凄凉。

    所以最终定下婚礼在兰家办,拜过堂之后再回到玫瑰园,而那里也将是两人今后居住的地方。

    谢兰衣还跟兰郎中说了,无论两人最终生下几个孩子,第一个孩子姓兰,不姓谢。只不过襄荷并不知道这些,她还在为接下来要面对的事忐忑。

    嫁人,成亲,从此生活中的一切与另一个人紧紧地绑缚在一起,她活了两世,却还是第一次体验这样的感受。

    年幼时她还曾经想过,如果找不到自己喜欢,又能一心一意对自己的人,她就招个弱势些的上门女婿,或者干脆一辈子不嫁人,守着爹,守着兰家小院,就那么有些寂寞但起码自由地过一生。

    那时候,她从未想到自己会遇上谢兰衣。

    轿子伴着一路吹吹打打上了鹤望峰,许多跟过来的宾客闲人这才从旁人口中得知,新郎竟是住在鹤望书院里。

    花轿从书院穿过,一路到了仿佛藏在山中的玫瑰园。

    哥特式古堡上攀爬着无数月季,岁月沉淀下的沉稳墙体配上鲜艳的花朵,背靠着山峰的玫瑰园就像书中遥远国度的宫殿。

    玫瑰园从未如此热闹过,门前石阶上的青苔早已不见了踪影,围墙上的花枝似乎都在摆动着欢呼,空气中弥漫着喜庆的气息,往日的宁静被喧嚣代替。

    热闹了许久,夜色降临时,寂静终于逐渐重回玫瑰园。

    谢兰衣没有亲密到可以闹洞房的朋友,襄荷这边也没人好意思闹,于是最终,两人相见时身边除了喜娘,便再没有旁人打扰。

    襄荷坐在撒了莲子花生红枣等物的大红喜床上,听着外面的声音逐渐弱下去,再听到那特有的,谢兰衣的轮椅碾在石板上的声音,心脏忽然不受控制地跳了起来。

    推门声响起,喜娘似乎说了什么,但她却完全听不到,只听到轮椅声慢慢靠近,随即在自己身前停下。

    “襄荷……”她听到他低声温柔地唤着她的名字。

    “嗯……”她脸上发烫,也低低地回了一声。

    喜娘笑着催促新郎官快点挑盖头。

    喜秤一挑,两人的面容刹那跳入对方眼中。

    襄荷平日虽说不算不修边幅,但因为常常要莳弄花草农田,穿着打扮便比较简朴,像今日这般盛装打扮,还是头一次。

    盖头一去,露出明艳如春花的面容,她微微抬头,露出一段白净的脖颈,大大的水波眼如同两汪深潭,漆黑的眼珠错也不错地看着他,顺着挺翘的鼻梁往下看,抹了口脂的唇微微抿着,上翘出微笑的弧度。

    她看着他,满心满眼的笑意,虽然还有些新嫁娘的羞涩,但更多的却是喜悦。

    他也看着她,双眼忽略了让他感觉到不适的烛光,只将目光牢牢地锁住她的眼。

    喜娘又笑着打断了两人的对视,端来合卺酒,递到两人手中。

    被一连打断两次,两人都有些讪讪地低下头,襄荷偷笑着瞥了他一眼,却见他也在悄悄看她。

    接过酒杯,两人手臂交缠,仿佛彼此以为交缠的藤萝,各喝一半后换杯再饮,两人不自觉的都将唇放在对方喝过的部位,将美酒与对方残留的唇温一起入喉。

    杯中酒饮尽,酒杯被一正一反掷于床下,祈愿从此百年好合。

    不知过了多久,喜娘也退出了,房间里终于只剩下两人面面相对。

    谢兰衣帮襄荷将头上沉重的凤冠取下,低声问:“累不累?”

    襄荷撇了嘴,摸摸肚子:“不累,饿……”

    谢兰衣扑哧一笑,袖里便滚出一包油纸包的糕点来,打开油纸,拈了一块送入襄荷口中。襄荷看着他好看的手指捏着那软嫩嫩的糕点,顿时觉得肚子更饿了。她张嘴去咬,可是不知道怎么的,脑子一抽,一口小白牙就将谢兰衣修长的手指连同糕点一起咬了进去。

    糕点香香软软,手指温温凉凉,襄荷下意识地在那手指上唆了一口。

    谢兰衣:……

    襄荷:……

    襄荷哭丧着脸,赶紧咽下糕点,将手指从口中吐出来。白皙的指尖沾着透明的口水,看上去莫名有丝……*。

    襄荷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谢兰衣瞥了她一眼,脸上露笑,手指并没有收回,而是沿着襄荷的唇,一点点,慢慢地抚摸着她的脸庞。

    “襄荷……”他又低声唤她,声音里有着什么在压抑着,幽深的眸子黑洞一般,几乎将她吸了进去。

    床榻突然下沉,谢兰衣手一撑,身体已经从轮椅转移到了床上,恰好将襄荷盖住,双臂一拢,襄荷娇小的身子便稳稳落入他怀中。

    “啊!”襄荷小声惊呼,双手下意识地推据,脸颊泛红,眼睛飘向一旁。

    谢兰衣低低笑了起来,凑到她耳边,说话时鼻息都喷到她耳边的皮肤,痒痒的:“别怕,我看了书的……”

    襄荷不由瞪大了眼睛看他,脸颊登时像是烧着的大火,眼含羞愤,像是在指责他怎么可以那么直白地说出来。

    谢兰衣被她看得低头咳了一声,旋即却又道:“唔,图也看了——”一句话没说完,便被襄荷捂住了嘴巴。

    襄荷眼珠子乱转,半晌才想起怎么转移话题。

    “那个……你先说……你怎么认识那么多人?还有贺礼什么的……若不是提前说过,哪能那么恰好地送过来?还有你送来的那一箱子东西,说,你是不是……是不是回来之前就肯定要娶我了?”

    谢兰衣痛快地点头承认,双眼含笑,水润地发亮,丝毫看不出有任何眼疾的样子,“不过,不是回来之前,是三年前。三年前离开的时候,我便对自己说,归来时你若未曾许亲,我就再也不会放手。”

    “至于那些人,都是旅途相交,有些是碰巧为他们治过病,有些是志趣相投,归来前我曾跟他们说,我要回去……娶一个姑娘。”

    最后一句话声音极低,几乎是含在唇里不曾泄出,然而襄荷依旧听得清清楚楚。

    她的脸颊忽然不那么发烫了,只觉得通身升起一阵暖流,裹地她全身暖洋洋的,像在晒太阳一样,又像是被水波承载着,悠悠晃动,晃得她几乎想一直这么下去,直到地老天荒。

    她忽然靠近他,将额头抵着他的额头,闭着眼睛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过,等你回来,我已经许了别人,甚至已经嫁了别人,你要怎么办?你准备的嫁衣……又想送给谁?”最后一句,赫然带着酸味。

    谢兰衣双眸一笑,伸出手臂,将她紧紧地锁在怀里,深深地呼吸着她身上香甜的气味。

    “可是你没有。”

    “我是说如果!”

    “如果啊……那我就远远看着你,将为你准备的嫁衣锁住,若你过得好,那就一直锁着,若过得不好,我就……”他忽地靠近,捉住了她微微翘起的上唇,咬住。

    “把你抢过来。”模糊不清的声音从交缠的唇舌中泄露。

    “襄荷,我这一生,最幸运的便是遇上你。”

    襄荷闭上眼,感受着他忽然靠近的气息,再也没有反抗的欲|望。

    “还有问题么?”他轻笑着问道。

    襄荷咬了他一口。

    大红轻纱幔帐撒了下来,掩住了男子低低的笑声。

    夜还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