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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你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滋味吗?”阿诺背对着我,幽幽地问。
我没有回答,专心盯着手里的木雕。
“花开,我惨了。”阿诺耷拉着脑袋走到我身边坐下,有气无力地说:“我真的惨了。”
我还是没理他,手指细细地摩挲着木雕,思考下一个该刻谁,是小白,还是淘淘?
“花开!”阿诺一把抢走木雕,不满地说:“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我抬眼看他:“在啊。”
他气得鼓起双颊:“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这么问你吗?”
我很想说不好奇,但迫于阿诺的一颗瓷碗心,我只能昧着良心点了点头:“好奇。”
阿诺将脑袋搁在我肩膀上:“花开,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哦。”
阿诺愈加哀怨:“你不问那个人是谁吗?”
我问:“那个人是谁?”
“锦瑟,我喜欢上了锦瑟。”阿诺的声音带着点激动和些许的羞涩。
我点头:“哦。”
阿诺悲凉地冲我喊:“花开,你能不能别这么冷淡,我说我喜欢锦瑟,你的妹妹锦瑟!”
不然我该如何?举手欢呼?
他突然搂住我的腰,蹭蹭我,撒娇地说:“好花开,你帮帮我好不好?我喜欢锦瑟,你帮我抢她好不好?”
阿诺又说:“花开,你去和师父师母说说,叫他们把锦瑟许配给我可好?”
这种异想天开的话都说得出,真不愧是没脑阿诺。
我懒得再理他,起身准备离开,他却一把扯住我的袖子,不依不饶地说:“我的好花开,心肝花开,我知道你对我最好了,你帮帮我好不好?”
我看着他,沉默许久,最终好心提醒了一句:“阿诺,你今年才十一岁。”锦瑟已经十五了。
阿诺愤愤地咬了下袖子:“这又如何?我就是喜欢锦瑟,我就是想娶她做媳妇儿!”
我翻了个白眼,决定不再和他纠缠。阿诺见状挤了几滴眼泪出来,可怜兮兮地说:“花开,我是真的真的真的很喜欢锦瑟,除了她,我不想再娶任何人!”
如此这般,我若直接走掉倒显得不近人情。于是我认真地盯着他,说:“那你和池郁去争吧。”
阿诺立刻安静了,眼里有些悲愤和无奈的凄凉。
一切正合我意。
如阿诺所说,锦瑟是我的妹妹,亲生妹妹。锦瑟自小聪明伶俐,加上相貌娇美,可谓人见人爱。反观我相貌一般,自小沉默寡言,不喜热闹,面上也总是冷淡,这山上几乎人人与我疏远,除了阿诺。
这般说来,我是完全比不上锦瑟的,所以即使阿诺和我亲近,喜欢上锦瑟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别误会,我自然不是嫉妒锦瑟,为了个十一岁的毛娃娃去嫉妒她,我岂不是比阿诺还幼稚?我只是好笑,就阿诺那毛都没长齐的小身板想和池郁抢锦瑟,未免太过不自量力。
池郁是我们的三师兄,他与锦瑟自小青梅竹马,亲密无间,再加上男俊女俏,几乎所有人都将他们当作一对,他们俩也是郎有情妾有意,只差一纸婚书将他们绑在一起。
你说,阿诺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才会想让我爹和娘将锦瑟许配给他?
不论你觉不觉得,反正我是这么觉得。
“花开,你就不能安慰我几句吗?”阿诺顶着两个红眼圈,可怜巴巴地问。
我思索了下,安抚地说:“你就当行善积德,放过锦瑟。”
阿诺瞪我:“你确定你在安慰我?”
我点头:“正是。”
阿诺从鼻子里哼了声,晃了晃手里的木雕:“花开,帮我刻个木雕吧。”
我瞥了他一眼,说:“不。”
木雕需要感情,刻物要,刻人则更甚。
我不喜欢对人用情。
我和锦瑟虽是姐妹,年龄也只相差一岁,却不怎么亲密。只因两人性格截然相反,喜欢的东西也各不相同。锦瑟觉得我过于沉闷无趣,我则不适应吵闹喧哗,这种差异越长大便越明显。
所以锦瑟来找我的时候,我颇为诧异。
“花开,”锦瑟站在门口,不敢进来,“你那两只老鼠不在吧?”
我摇头,说:“不在。”
她这才提起裙摆进了门,小心翼翼地看着地上,生怕小白和淘淘会突然冲出来。待到她在我对面坐定,我才发现她似乎比几个月前更为娇美,鹅蛋脸白里透粉,杏眸黑亮中带着点迷蒙,一副欲拒还休的少女模样。
我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一时又想不出是什么地方。
“花开,你在做什么呢?”锦瑟单手支着下巴,有些无聊地问。
我扬了扬手里的木头:“刻东西。”
她明显不感兴趣:“你又在摆弄这些。”
我笑了下:“要喝茶吗?”
“嗯。”她点了下头。
我倒好茶水递给她,她接过后小啜了一口,开口说:“花开,你知道真正喜欢上一个人是什么滋味吗?”
我不禁一愣,莫非阿诺已经和她沟通过这个问题了?
“唉。”她幽幽地叹了口气,“我现在好乱。”
我突然意识到她问的那句话比起阿诺的要多了两个字——真正。
我替自己也倒了杯茶:“怎么了?”
锦瑟半垂眼帘,有种说不出的娇怜味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只是心里慌得很,闷得紧,却找不到谁可以说上话。”
我了然:“说吧,我听着。”
她抬眼对我笑了下,露出唇边两个甜美的梨涡:“花开,你真好。”
我耸肩,到底是我好,还是因为我明白,以她的性子不说完便不会走?
“我这次去京城,见到了很多好玩的。”她眼睛有些发亮,“京里可热闹了,有好多杂耍,还有番邦来的人,红头发绿眼睛,可奇怪了!”
我曾在一些游记里读到过,说番邦子民的长相与我们截然不同,红发碧眼或金发蓝眸,怎么怪异怎么来,想不到真有其事。
“京城里什么都有,好吃的好玩的,数都数不过来。”她说得兴致勃勃,“我和师兄一起去了庙会,还有乞巧节。花开,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人,太热闹了!”
我能理解她的心情,自幼长在山上,天天见的都是那几个人,突然见到山下的繁华自然觉得兴奋新奇。
“然后,然后乞巧节那天,我遇见了一个人。”锦瑟说到这里顿了下,双颊微微泛红,眸中带羞,“花开,我,我,我好像喜欢上他了。”
听到这里我终于明白她今天为什么来找我,也知道了刚才的不对劲是什么了。
我说过,在这山上,锦瑟和池郁是无比般配的一对,池郁宠爱锦瑟,锦瑟也喜欢赖着池郁,可锦瑟刚才问我,真正喜欢上一个人是什么滋味?现在她又说自己似乎喜欢上了别人……也就是说锦瑟对自己和池郁的感情有了怀疑。
“锦瑟,”我问她,“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那天是乞巧节,我和师兄走散了,我找不到师兄又迷了路,然后便遇上了几个小混混,他们对我出言不逊还动手动脚,我想教训他们,可他们人太多,我打不过。”锦瑟原先有些气愤,说到这里便腼腆地笑了起来,“接着便是他出手教训了那几个人。”
“花开,你知道吗?我从没见过他那样好看的男子,好看到,好看到你多看一眼便觉得刺到了眼睛,”锦瑟的眼神开始迷离,“我甚至有好一会儿喘不过气来,只觉得心跳得厉害。”她捂着自己的胸口,嘴角含笑低声说,“花开,你绝对不知道那样的感觉有多美妙。”
我确实不知,既然胸口闷住不能心跳,那为什么还美妙?
锦瑟笑出了声:“看你这懵懂的模样也知道你不懂。”
我看着她,问:“那池郁呢?”
她笑容霎时僵住:“师兄……”
我又问:“你不喜欢师兄了?”
锦瑟蹙眉:“我喜欢师兄,但是……”
我挑眉:“但是?”但是什么?
“师兄对我很好,我也喜欢和他在一起,可我对他从来没有过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她似乎很苦恼,“但我一看到那位公子就有那种感觉。”
我懂,这就是传说中的“心如小鹿般乱撞”。
“唉,我到底该怎么办?”锦瑟叹了口气,颓然地趴到桌子上。
我想了想,说:“你要和那位公子在一起?”
“怎么可能!”锦瑟立刻抬头,红着脸说,“我,我都不知道他叫什么!”
“呃……”我顿了下,“那你准备和师兄说吗?”
“不可能!”她果断地摇头,“告诉师兄的话会伤了他。”
可不告诉他,便不会伤他吗?
“花开,你看,这是他送我的帕子。”锦瑟从袖子里拿出一方浅黄色的锦帕,羞怯地说,“这是公子送我的。”
我看了几眼:“料子不错。”
“嗯,”她紧紧地捏着锦帕,“花开,我想下山去找他。”
“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不知……”
“名字?”
“也不知……”
“去哪里找他?”
她讷讷地说:“仍是不知。”
“锦瑟,”我慢吞吞地开了口,“做事情要用脑子去思考。”
锦瑟愣住:“花开……”
我喝了口微凉的茶水:“你不知道那位公子叫什么,但至少,你知道师兄叫池郁。”
爹门下一共有六位弟子,除去我和锦瑟,我还有一位师姐,两位师兄以及一位小师弟。阿诺便是最小的那个师弟。
我从小便不爱说话,更不喜扎在人堆里,正因如此,很多时候我的想法总是跟不上别人。又或许因为我的想法跟不上别人,所以才和他们疏离。
阿诺却不像他人那般觉得我难以亲近,特别喜欢缠着我。他是爹在路上遇到的,七八岁的孩子却失了记忆,不知自己从哪里来,也不知自己叫什么,爹见他可怜便带了回来。阿诺入门三年,便缠了我三年。如此这般,我和他才算得上比较亲近。
昨日阿诺和我说自己喜欢上了锦瑟,今日锦瑟和我说她喜欢上了陌生的公子,这些原本都不关我事,现在却全都告诉了我。可告诉了我又能如何?我又不是天上掌红线的月老,往他们腕上套根红绳便能牵好姻缘。
乱,真是乱。
幸亏我性子好,一般左耳听进右耳出。
锦瑟走时天已近黑,我算了下时辰,也该去接小白和淘淘回来了。到了棚子,不出所料看到一片狼藉,淘淘正扯着一块布猛烈地撕咬,似乎跟它有什么血海深仇,小白则不断地往嘴里塞着食物,生怕谁和它抢似的。两个家伙一见到我便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跟得了疯病一样向我冲来,然后站定在我跟前竖起前面两只爪子,眼神温和乖巧,故作娇憨状。
我说你们俩,至于这样吗?
我哭笑不得地将它们抱在了怀里,它们也识相地互相蹭了蹭对方,然后一个劲地往下钻。我不客气地给了它们一个栗暴,它们这才乖乖地不动,睁着圆溜溜的大眼四处张望。
如果问这山上谁与我最亲密,恐怕就是小白和淘淘了。
小白和淘淘是爹收到的寿辰礼物,那人说这两只是番邦鼠,聪明伶俐且通人性。爹原本是想送我和锦瑟各一只,奈何锦瑟不喜鼠类,于是全部给了我。算算日子,它们和我认识也已有五年。
除了贪吃、见什么咬什么、懒、爱睡觉以及将我的小拇指咬破三个洞以外,这两个家伙还勉强算得上可爱。
我一路走一路同它们玩耍,不料淘淘一个兴奋从怀里跳了出来,落地后敏捷地撒腿就跑,我快步追上,它却跑得极快,一点都不受臃肿的身躯影响。俗话说乐极生悲,它似乎跑得太过兴奋,一个不小心就撞上了石椅,接着晕乎乎地还没回神就被一双手给捧了起来。
“淘淘,你怎么在这里?”那人唇畔含笑,伸手摸了摸淘淘,淘淘则舒服地眯起了眼。
我连忙上前:“那个,师兄,我在这里。”
我示意他将淘淘还给我,他却不理,只扯扯淘淘的耳朵,笑说:“它似乎更喜欢我。”
“怎么办,花开?它不打算跟你走了。”池郁凤眸微眯,轻柔地用小指挠着淘淘的肚子,而那家伙惬意地躺在他手心里,小脚挠挠身子,竟是准备要睡了?
我顿时无言,只说:“估计是吃饱了,我带它回去睡觉。”
我伸手准备接过淘淘,他却身子一闪躲了过去:“花开,你就没有其他要说的?”
我说:“谢谢师兄。”
他却连连摇头:“你还是这副不爱说话的冷淡样子。”
我没说话,只看着他,看他何时才会将它还给我。
池郁眸中笑意更甚,却不知怎的没有任何温度:“花开,陪我坐会儿可好?”
我这才看到石桌上正摆着一壶酒和两个杯子,杯子都是满的,却只有他一个人。我又看了看他手里的淘淘,略为思索后点下了头:“好。”
池郁满意地坐下,将淘淘放在了膝上,低垂的长睫遮去了眸中情绪。“花开,”他并未抬头,一手轻抚淘淘,“你说,我好看吗?”
我点头:“嗯。”
他轻笑一声,抬眸,笑说:“当真?”
我并未迟疑:“当真。”
平心而论,池郁是极好看的男子。这种好看并不单是相貌,而是周身散发的那种气息。书里所描述的温文如玉、谦谦公子,大抵就是他这副模样。虽然我总觉得,他并不如面上这般好相处。
我又想到锦瑟说的那名绝色公子,锦瑟将他说得天上难有地上绝无,那人,是否当真如此优秀?
人是一种高深莫测的东西,真正厉害的角色总会掩去自己的锋芒,将无害的一面展现出来,而后出其不意趁其不备,一举拿下他人。
我坚信池郁是这样的人。
他似乎不怎么满意我的答案:“花开还是个孩子吧?”
“十六。”
他微微诧异,莞尔一笑:“差点忘了,你比锦瑟还大一岁。”他看了看我,“比起她你要瘦弱得多。”
我不以为意,说:“嗯。”我明白他指的是什么,锦瑟虽比我小,但已出落得亭亭玉立,一副待人采摘的少女模样,而我却依旧瘦小平板,一点都没有娇柔之姿。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双眸微眯,笑说:“花开,你还记得我来山上几年了吗?”
我并未多想:“六年。”
“嗯,整整六年。”池郁拿起一盏酒杯,细长的手指映着瓷杯,润白光洁,“我还记得刚见到你的时候,你正拿着根竹竿子准备去钓鱼,被师母给拎了回来。”
我也记得,那日春光正好,池郁穿着一身浅青色长衫,面如冠玉,笑若春风。
“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比武,你……”他忍俊不禁,“你好大的力气,竟打断了我三根肋骨。”
呃……
我有些惭愧:“师兄,我不是故意的。”说来奇怪,我生来瘦弱,吃再多也不见长肉,却不知道为何有一身蛮力,幼时不懂收敛,经常劈断椅子或拍裂桌子,不知吓跑了多少家丁、丫鬟。幸亏后来知道了轻重,开始学会收放,到现在几乎不会再出现这样的状况。
池郁边笑边摇头:“我当时还想你是不是对我有偏见,不然为何下手如此狠毒?”
我愈加内疚:“当然不是,是我出手不知轻重,误伤了师兄。”
他见状笑得更欢:“既然你这么愧疚,不如陪我喝一杯?”
我看着另一杯酒,微微迟疑:“若是我喝醉了,再出手伤了你可怎么好?”
池郁笑容一僵,立刻说:“我突然想起你也才十六,姑娘家喝酒也是不好的。”
“嗯,师兄说得对。”
“还有,花开……”
“嗯?”
“其实我现在也没那么弱,真的。”
池郁突然安静了下来,小口小口地喝着酒,惬意随性。我也只搂紧了小白,没有说话。
今晚的池郁似乎有些不对劲,但我和他并不熟悉,所以不论他怎样,我只要等他愿意将淘淘还给我便可。
他也不觉得这样的沉默有何不妥,只兀自一杯接一杯地倒酒、喝下,直到面色微醺,才又开口对我说:“花开,你说男子为何要三妻四妾?”
我顿了下:“呃……约莫是因为食色性也?”
他唇角微抿,似是嘲讽:“可娶了又扔在一边,想起来的时候看你几眼,想不起来便任由你死活,既然这样,还不如不娶。”
我不知如何接话,只能沉默。
他玉冠微松,几缕发丝掉落,散在他的耳际,平添几分落寞:“他可知她天天都在盼着他。”
我有些后悔,或许刚才我不该答应陪他,这样便不会听到这些。我暗暗叹了口气,说:“师兄,我先……”
他修长的食指忽地暖暖地贴在我唇上,低声说:“不准你走。”
我定定地看着他,最终轻微地点了下头,心底颇为讶异,他怎么会知道我要说什么?
池郁收回手,单手抵额,静静地看着我:“花开,如果我像你这样该有多好。”
我挑眉:“我这样?”哪样?
“十年如一日,待人疏离,不动怒,不大喜。”他缓缓地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我是否该将这个视为对我的夸奖?
“花开啊花开,”他伸手掐了掐我的脸,“你这张没表情的脸有时候还挺顺眼的。”
……我应该将这个视为对我的夸奖。
他似乎有些睡意,直接趴在了桌子上:“花开,我先睡一会儿,就一会儿。”
我颔首,看他渐渐入睡。
夜里的月光洒到他脸上,静谧幽亮,让人分不清究竟是月光朦胧,抑或是他的睡颜惑人。
许久之后我起身,从他膝上将已经熟睡的淘淘抱起,转身欲走时却被人扯住了袖子。
“花开,”池郁的声音从身后响起,“答应我一件事情好吗?”
他说:“花开,答应我,无论我做了什么,都不要讨厌我。”
夏季多阵雨,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瞬间便阴霾了下来,天际雷光乍现,偶尔几声闷雷,颇有风雨欲来之势。
我和娘一起将外面晒着的药材收了进来,一人一边整理,将其中已经干透的药材放入袋中。
“花开,”娘手上拣着药材,头也未抬地说,“下个月是你的生辰了吧?”
我点头:“嗯。”
她抬头打量了我一番,忽然笑了起来:“只一眨眼的工夫,你竟然已经十六了。”她似是陷入了回忆,“我记得我刚见到你的时候,你还只有……”不知又想到了什么,顿了顿,继续说,“只有你爹几个巴掌大,如今却已经是个大姑娘了。”
娘今天似乎十分感叹。
娘又问:“花开,你有意中人了吗?”
我摇头。
她伸手拨了拨我的刘海:“也是,你长这么大都没下过山,自然不会有中意的男子。不过十六岁也不小了,是该物色个好人家了。”
我不以为意:“还早得很,书里的姑娘二十岁嫁人的比比皆是。”
“瞎说,书里写的哪能当真。”她有些不悦地说,“都怪你爹,不知道哪里弄来的杂书,好的不写尽写些乱七八糟的。”
“娘,书里的东西很有趣。”比刺绣或抓蝴蝶之类的有趣太多。
“你啊,和锦瑟真是一点都不像。”娘虽在抱怨,眼里却满是宠溺,“她就是太爱闹了,好好一个姑娘家就是喜欢乱跑,不知天高地厚。”
我笑笑,没有说话。
“花开,”娘试图很随意地说出这句话,“我和你爹打算把锦瑟指给郁儿。”
我将最后一株药材放入袋中,用绳子将袋口系了起来:“嗯。”
“虽然你的婚事还没定,但我和你爹想,你应该……”
“我没意见。”我拍了拍手上残留的药渣,“爹和娘看着办就好。”
娘松了口气,又蹙眉:“花开,你知道锦瑟最近怎么了吗?”
“怎么了?”
“她这次下山回来后就有些不对劲。”娘说,“我和你爹跟她提起过她和郁儿的婚事,她说你还没有定亲,轮不到她这个妹妹的婚事。说是这样说,但我知道她肯定有心事。”
“不过不碍事。”娘笑了笑,“她和郁儿那么多年的感情摆在那里,谁对她好,她最后自然知道。”她又笑着摇了摇头,“幸亏郁儿脾气好,不然依她那性子,谁受得了。”
可不是,六年,这么多个日夜,也算朝夕相处,又怎么会没感情?
屋外传来阿诺的叫喊声,我洗净了手对娘说:“娘,我先走了,下午要比试。”
娘点头:“去吧。”
屋外,阿诺正站在屋檐下,手里拿着把油纸伞,衣边稍稍被雨水打湿。他见到我后立刻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花开,到了比试的时辰了,师父叫我来接你。”
我看了眼被细雨笼罩的院子,缓缓走到他身侧,接过他手里的伞:“嗯,走吧。”
阿诺突然扯住我的袖子,仰脸,问:“花开,你怎么了?”
我打开伞,将他罩在了伞下:“没。”
“花开,你脸色不怎么好。”
是吗?
阿诺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一喜:“莫非是因为我喜欢锦瑟?花开,你是不是吃醋了?”
我凉凉地看他一眼,不想搭理。
“花开,你就承认吧,你是不是因为我说喜欢锦瑟才不开心,是不是,是不是?”
他一路走一路叽叽喳喳,我也懒得说他,随他去。
阿诺错了,我并没有怎样,只是今日天色阴霾,胸口发闷,有些喘不过气而已。
我们到时其他人早已在武堂准备就绪,爹见我们到了之后并未多言,只挥手叫我们和其他人站到了一起。等爹拿出签筒后大家都心照不宣地上前抽签,看这次抽到的对手是谁。
阿诺突然一把抢走了签筒,对爹喊道:“师父,我有事情要说!”
爹摸着胡子看着他:“阿诺,怎么了?”
阿诺小脸涨红,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我有事情想和锦瑟师姐说!”
我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这家伙……该不是要在这个时候跟锦瑟表白吧?
事实证明阿诺确实要这么做。
“锦瑟师姐,”阿诺羞涩地站到锦瑟面前,鼓起勇气说,“我喜欢你!”
锦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不,应该说所有人都笑了出来,除了我和池郁。
“阿诺,我也喜欢你啊!”锦瑟并不把他的话当真,抑或是在场根本没有人信他的话,都只觉得他是孩子心性,随口说说而已。
阿诺闻言却脸红得更厉害:“那,那锦瑟师姐你更喜欢我还是池郁师兄?”
其他人听得一乐,脸上全是看好戏的神情,锦瑟却面色一愣,看了眼池郁又看向阿诺,干笑说:“阿诺,你问的什么话?你是我师弟,他是师兄,我自然是同样喜欢你们。不过啊,你还是个小孩子,谈什么情情爱爱!”
阿诺却不满意这个答案,恶狠狠地瞪了池郁一眼,说:“师兄,我要和你比武!”
池郁用袖子掩着唇,轻咳了声,似乎也被逗笑了。
阿诺见此更急,只差跺着脚说:“别笑!不准笑!师兄!你敢不敢和我比?要是不敢的话你就把锦瑟让给我!”
二师兄这时打趣说:“三师弟,阿诺都急成这样了,你就陪他玩玩呗!”
“成扬,闭嘴。”大师姐瞪了他一眼,“阿诺,不要闹了,开始今天的比试吧。”
“我不!”阿诺将签筒紧紧地搂在怀里,对爹说,“师父!我是真心喜欢锦瑟师姐的!你不能因为我小就不给我机会!这不公平!”
爹有些哭笑不得:“阿诺,别闹了,你不是郁儿的对手。”
阿诺却说:“打不过又怎样?至少我努力过了!”
老实说,这样的阿诺还挺叫我刮目相看的。
爹看向我:“花开,你劝劝阿诺,叫他别闹了。”
我颔首,刚想开口便听到锦瑟饶有趣味地说:“既然阿诺都这么说了,爹就随了他的意吧。”她用手抵了抵身侧的池郁,“师兄,你陪阿诺练练身手吧。”
池郁连咳了两声:“好。”
阿诺如了意,冲我得意地挤了挤眼,而后对池郁作了个揖,说:“师兄,请赐教!”
这两人,论身高,阿诺只到池郁的胸口;论年纪,阿诺比池郁小整整六岁;论武功——就更不用说武功了。但阿诺今天十分坚持,再加上锦瑟觉得好玩,这才有了两人比试的场面,不然平日的比试里,阿诺根本不在抽签的范围内,只和爹比画几下而已。
照现在的情形看来,池郁似乎也挺有兴致。他出手并不似平日里凌厉,反倒是慢悠悠,不紧不慢地和阿诺过起了招。相比之下阿诺就显得吃力许多,看他青筋浮现,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显然使出了吃奶的力气。
不过我们都明白,即使池郁再悠闲,阿诺再卖力,赢的是谁输的是谁,早有定夺。
一刻钟后,阿诺终于体力不支躺到了地上,池郁单手负在身后,俊脸温雅,仔细看才发现他胸口微微起伏。
“啪啪啪。”锦瑟鼓起了掌,接着跑到阿诺身边蹲下,双眼微弯,清脆地笑说,“阿诺,你武功又进步了,刚才跟师兄打了一炷香了呢!”
原本正猛喘着气的阿诺听到这话立刻睁大了眼,兴奋地说:“是吗?有这么久吗?”
锦瑟笑嘻嘻地说:“是啊!”她抬头看着池郁,调侃说,“师兄,你退步了呢!”
池郁并未说话,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锦瑟一脸莫名其妙,显然不懂他为什么这么冷淡。
我再迟钝也察觉到池郁的脸色似乎苍白得有些怪异。刚想开口询问,他却迈步往我这边走来,不一会儿整个人向前摔去,我连忙伸手接住了他,往他额上探了探,怕是昨晚在石桌上睡得太久,受寒了吧。我一手抱着池郁,对爹说:“池郁身子热得很,估计是着凉了。”
锦瑟立刻跑了过来:“师兄,你着凉了怎么也不说声?我要是知道的话就不会让你和……”
“没事。”池郁笑了笑,眼底却有些冷漠,“师父,我有些不舒服,能否叫花开带我回去休息会儿?”
“花开,你带郁儿回去休息吧。”爹开了口,“至于锦瑟,你和成扬比试下吧。”
锦瑟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池郁已经移开了眼,不再看她。她只能喏喏地应了声:“好。”
我将这一切都看在眼内,并未多说,只一把扛起了池郁,拿了伞便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