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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崎桑子觉得自己从一个有思想有追求的都市女青年变成一个暗杀兼考古从业人员,而现在却慢慢退化为跟边上蹲在树上正给自家娃抓虱子的母猴一样的存在。
仔细想想,她还觉得自己其实挺传奇的。
她挠了挠头皮,顺便把自制的大叶子裙子往胸上提了提,最后伸手把正在自己脑袋上扯头发的另一只小猴揪下来。
她仰了下脖子,懒懒散散地打了个哈欠,眼前的老猴大猴小猴依旧致力于当藤条爬大树,日复一日地进行有爱的活动。
那个毛茸茸的身影不在其中,他一大早就跟另一群麋鹿伙伴去迎着朝阳奔跑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去追寻逝去的青春,反正他每天不蹦跶就浑身不舒坦。
虽然她想跟他一起去跑跑,就当作运动。但是野人看到她摩拳擦掌的动作后,那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她都觉得要是自己再执意一下,他就要发动猴群镇压了。
所幸七崎桑子别的大本事没有,悄无声息跟人还是小菜一碟,所以到最后野人也不知道,她其实已经跟了他好几回了。
她其实也知道野人是觉得她的伤还没有好透,不放心她出去转悠,但她的身体她最清楚。
虽然野人不会言语,但是七崎桑子能感觉得到,现在用来提供她存于现世的魔力就是现在躺在自己胸腔里的这颗心脏提供的,它所输出的近似于魔力的力量完全可以让她不再依赖Master这个绑定的电源,而这颗心脏的主人就是野人,是他将自己的心脏分给了她,让她得以继续活下去。
七崎桑子对于野人除了感激还是感激,自从莫名其妙地来到这个世界,她遇到的大多都是坑货,遭遇的不是斗争就是怪谈,第一个对她全心全意好的就是他,比起那些打扮体面、谈吐优雅却一肚子坏水的人类,野人要可爱得多。
她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他,但事实上,野人也从来没有要求她的报答,只要她呆在他身边,他就会露出满足的笑容,与野兽放纵嬉戏都是一种幸福。
七崎桑子也会想,既然自己已经有了这颗心脏,不用再担心魔力的来源,也就是不需要再依附听命于言峰绮礼,虽然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意味脱离了整个圣杯战争,但她其实连阿赖耶识和盖亚是个圆还是扁的都不知道。
或许只要待在这儿,等到圣杯战争结束就可以逃脱哈桑的悲剧了。
但是也有这种可能,她去参加圣杯战争,在一切结束后就能回到自己原来的世界。
但是……万一正的消散了呢?
她在英灵王座可没有自己的房间号,现在的她就是本体,没有j□j,死了就是真的死了。
可要是真的能回去呢?……她到底该怎么办?= =
“好烦啊啊啊啊啊啊啊!烦死我了——!!!!!”
平静安和的大森林忽然蹦出这么一声凄厉的吼叫,惊得猴群面面相觑,两只老猴没有站稳直接摔下树去,好在尾巴一勾,挂在了半空中。
七崎桑子忽略了边上母猴询问的目光,几下狠挠头皮后,她起身站在树枝上,望向远方看不到森林的边际。
恩奇都的陵墓,吉尔伽美什的幽灵,仍不知道在哪儿的圣遗物,在远东等自己的远坂时臣和言峰绮礼,还有不知道到底在打什么注意的“假叶山”古川仁,那个力大如牛的先生……在她确保了自己能活下去后,要思量的事反而越来越多了。
身边的猴群依旧在蹦上蹦下,七崎桑子收回了眺望远方的目光——
……真的可以就这么呆下去吗?
心烦意乱至极,七崎桑子干脆从树上跳了下来,身体其实在心脏修复的一瞬间就好了,源源不断的力量让她跟在冬木市时一模一样。
脚踩在草皮上沙沙作响,七崎桑子闭上眼抚上自己的胸口,只要是不过分远的距离,她就能大致清楚野人在哪儿。
其实不用特地去确认也能知道,野人在做完早间运动总会去一个地方,这也是她偷摸着跟去才发现的。
与受伤时觉得这森林怎么也走不完时不同,七崎桑子现在只需十来分钟就能穿越大半个森林。在森林之外是无穷无尽的荒原,一绿一黄衔接得很好,她一眼便看到了野人。
广阔的大地与天空,他坐在离森林不远的一颗枯树上,于天地间只是小小的一点,他总会沉默地望向同一个方向,一望就是很久很久,
他到底在看些什么?
七崎桑子也总会沉默地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看着他所遥望的远方,但那除了无尽的沙尘,什么也没有。
野人身上有太多谜了,他给予她的心脏并非凡物,身体的各项指数也高得可怕,比普通人类高出太多了。
野人到底是什么人?
她有时候也会这么问自己,但最后都摇了摇头没再想下去,野人是什么人又有什么关系,她还需要知道他是野人,他救了自己的命就够了。
一阵大风刮过,漫天沙尘霎时模糊了他的身影。
七崎桑子的思绪依旧混乱,唯一能做的只有安安静静地坐在这儿——他望着远处,她则望着他。
可就在气氛稳到令七崎桑子昏昏欲睡时,忽然从荒原的另一边爆出一声野兽的嘶吼,然后是属于人类的欢呼声。
“哈哈哈哈哈!终于抓到了!”
“一定能卖个好价钱吧!”
七崎桑子和野人同时往那个方向看去,前者还震惊于听到人声这件事上,后者已经甩开四肢朝声源跑了过去。
是捕猎现场,虽然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但看眼前的情形也能猜出个大概。
落入陷阱的是一只成年母狮,狩猎的是两个年轻力壮的男性,典型的棕色人种,身上穿的是兽皮制的衣服。
母狮的腹部被一杆做工粗劣的长矛穿透,或许是伤到了重要的器官,躺在地上眼看就要没气了。
野人在看到猎人的瞬间愣住了,他认得出这种没毛的古怪生物应该是七崎桑子的同类,只是他们看起来并不友好。
“那是什么东西??”
“怪、怪物吗?!”其中一个猎人明显有了怯弱。
“哈哈,今天真是要赚大发了!”另一个完全没有被野人吓到,在手上吐了两年口口水后,就提上武器打算向野人进攻。
另个猎人只得强打起精神,小心翼翼地靠近,虽然害怕,但要是抓到那东西,他就发财了。
可他没想到的是,就在他将注意力放到野人的一瞬间,垂死的母狮忽然跳起紧紧咬住了他的脖子,他的同伴见状吓了一跳,忙丢下野人,用手中的武器再次刺入母狮的身体。
母狮本就是死前的最后还击,至死都没有松口,口下的猎人唯有在尖叫声中痛苦地停止了最后的挣扎,成了一具死尸。
另一个猎人并没有因为同伴的死去失神,在确定母狮的死亡,再次看准了时机,提着长矛想要投掷过来,想要给野人一击。
但才走了两步,他就在一声惨叫中松开了手,长矛落到地上,他则捂住眼睛在地上痛得打滚——一根枯木插入了他的右眼,刺穿了他的眼球。
“好痛!……好痛!……为什么、为什么我看不见了?!”
或许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瞎了,猎人竟一狠心将那根枯木用力拔出,一颗眼球连血带肉地被翻出,落到了眼眶外。
“瞎了……我真的瞎了……”
猎人没有再管地上的武器或是母狮的尸体,跌跌撞撞地捧着自己的眼球跑向了远处,不一会儿就没了影。
七崎桑子从树后走了出来,刚才的枯木是她射出来的。
她看着远去的猎人和不远处的尸体,奇怪于在这个时代为什么还会有盗猎者,用的还是那么复古的方式和武器,穿的衣服更像是从部落出来的。
七崎桑子的思考被野人发出的叫声打断了,她急忙走了过去,不再隐藏自己,担心野人是不是被伤到了。
野人并没有受伤,他是从母狮的身下找到了两只幼狮,看大小应该才出生不久。那两个猎人就是看准了这个时机下了杀手。
他是在为此感到悲伤与愤怒。
他小心翼翼地把幼狮捧起走回森林,在看到七崎桑子时对她不作声响,只看了一眼便默默地离开了。
她赶上了他,能明白野人在这个瞬间对人类这种生物的不信任感。
她拦住他,向他伸手:“对不起,能让我也一起照顾它们吗?”
野人迟疑了一下,但最后还是将怀里的幼狮放到了七崎桑子的手里。
她竟为此松了口气,为野人还信任自己感到高兴,原来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将野人看得那么重要了。
可被这么一折腾的幼狮忽然醒了,在她的怀里拱来拱去,似乎在寻找什么。
“这是饿了吗?”七崎桑子抬头看着野人,希望得到答案。
正如她猜的那样,它们确实饿了。
狮子又不是生下来就是吃肉的,它们需要喝母乳,但母狮已经死了。
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想起了母猴喂奶的场面,只是七崎桑子把脑筋打到了母猴本尊身上,而野人是在一阵沉思后,将目光转向了她的……胸,而后兴奋地抓起自己的胸脯对着她比划来比划去。
“……看什么看?!你当我是奶妈吗?!”七崎桑子在一瞬间涨红了脸,双手紧紧捂住自己不怎么结实的裙子。
“……唔。”
“……喂,你这一脸遗憾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
“……”
野人没有回答她,只是抱起小狮子打量着她又转悠了两圈,便向森林深处跑去了。
七崎桑子独自一人留在原地,眼角不停地跳跳跳——
没有奶水是她的错吗?!
好吧,她收回前言,没有开化的野人……一点都不可爱!!!
七崎桑子没有当上奶妈,但还是光荣地当上了妈,有儿有女,刚好一对,承欢膝下,倒也不失为一件乐事。
……才怪。
养狮子又不是养猫,那俩小东西可凶残了,只要嘴巴有劲儿,什么都能啃,包括野人的鼻子,最可怕的还是被咬的那个还笑得很开心,一副天然奶爸的样子,已经完全忘记了遇到猎人的不快。
那群猴子也是,一点儿都不怕这类肉食动物,大概是因为那是野人带来的,各各都喜欢逗它们,在树之间抛来抛去,又或者做个秋千荡着玩儿。
她每次在下面看着都是一把一把的汗往下淌,生怕那俩小的一个不小心就跟大地亲密接触了。
好不容易让它们落地跟小猴玩儿了,她才松口气,结果一转头就又看到傻呵呵笑得特欣慰的野人,让她莫名地火很大,她忍不住一拳头捶上他脑袋,只会换得他欢快的笑声,绕着大树跑,只差个配音在边上喊——
“快来追我呀~~~”
啊……为什么觉得心好累?= =
所幸那俩小狮子在不闹腾的时候还是比较贴心的,一般在野人犯傻的时候,就会过来跟七崎桑子卖萌,脑袋顶呀顶的,似乎在转移她的注意力。
不过,结果证明这招对七崎桑子还是挺有用的。
这样安逸的日子一过就是半个月,表面上七崎桑子还是原来的样子,但心底的疑惑越积越多。
她抱着两只长大了些,已经断奶的小狮子,靠在一块岩石上发呆。
她知道自己再这么下去,或许就要被完全同化了,甚至连离开这里的念头都不会再有。
不行……至少要弄清楚这里到底是哪里,之前那两个奇怪的猎人令她不安,还有圣杯战争到底怎么样了?她会不会还有回去的可能。
终于七崎桑子下定了决心,她要离开,方向的话就是野人眺望的所在,她或许也能知道,他长久以来所注视的东西。
她向野人表达想走的想法时,他很直接地表达了不愿——摇头,疯狂摇头,甚至到了最后连面都不见了,看到她就躲得远远的。
一来二去,七崎桑子也火了,对着他又跑得没影的方向喊道:“你有本事躲我一辈子!”
然后负气地蹲到了大树下,跟个蘑菇似的。
好一会儿,她才听到背后悉悉索索的声响,她知道那是野人回来了,就算听不懂她的话,他也知道她是真的被气到了。
野人有样学样,收起修长的四肢坐在她边上,她看他一眼,还是摇头,再看一眼,还是摇头……如此反复,野人终于停止了摇头,而是沉重地点了点头,点一下揉下眼,点一下揉一下眼……
又是那种陌生的液体,眼眶热乎乎的。
七崎桑子的眼睛也跟着湿润了,她张开双开抱住了野人,吸了两下鼻子:“我又不是不回来了……我又不是不回来了……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野人依旧是点头,点头,不停地点头。
他或许也相信着,告诉自己:她又不是不回来了。
……
第二天,七崎桑子要出发了,依旧是狂野的造型,但也没有办法,她之前的衣服已经完全没法穿了。
她认识的动物都跑了出来同野人一起为她送行,场面之浩大,让她难免想起了狮子王开大会的样子。
“放心吧,我真的就是去看一看。”她摸了摸野人的头,咧嘴笑了,“所以别再露出这种快哭了的表情了。”
野人的头埋得低低的,抓着她的手并没有放开,仍旧像撒娇似的发出轻哼哼。
“真的,我保证!”不知道第多少次的保证。
她拍了怕野人的手背,叫他松开手,后者的手送了又紧,紧了又松,最后还是依依不舍地松开了。
脚下的两个小东西轻轻蹭着她脚踝,痒痒的,也向她表达了不舍之情。野人大概是看到了她的为难,俯身把那俩往怀里一带,不再阻碍她。
七崎桑子终于要走了,可抬眼一看,眼前的画面实在太让人在意了,野人手里端着俩小的,三张脸望着她的表情是那么得可怜兮兮,像是被主人遗弃在街边的宠物。
啧,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用一张毛茸茸的脸摆出这么丰富的表情的?= =
照这个节奏,她不狠下心肠这辈子都走不了了。
“我真的走了!”
她说完便猛足劲儿,两脚加快摆动,一溜奔出了几千米,等再回头的时候,野人同猴群都变得小小的黑点了——所有的不舍和挽留都已经看不清了。
这是野人所望之处的方向。
不是第一次在沙漠行走,不过比起之前走过的,总觉得有什么不同,那场爆炸到底把她炸去了多远?
不知道具体的方向,只能凭感觉踩着黄沙行走,走着走着脚忽然提不起来了,有什么东西正紧紧抓着她的脚踝。
之前在陵墓遭遇到的灵异事件还历历在目,她本能地发出尖叫顺带甩开再一记狠踩,踩着踩着觉得不对劲了才停下,头一低就看到个已经被踩成出猪蹄的手在颤巍巍地向她招啊招。
……糟糕,踩着活人了。= =
七崎桑子蹲下身,在沙堆里挖了又挖,没一会儿就看到了个藏在黄色沙粒里的金色脑袋,灰蒙蒙的脸上只有一对湛蓝的眼睛亮得出奇。
“这位小姐,你要是再大力一点,我大概就只能跟我亲爱的右手说再见了。”一个笑得灿烂到欠揍的年轻男人一边说一边晃头甩开脸上的沙粒。
“……”
他的眼睛滚进了沙子,半张半合间还不忘笑着跟她扯谎:“啊,我在沙土里是为了寻宝哦。”
“……”
“那个……小姐,你真的打算就这么看着我吗?”他终于稍许露出了些痛苦的神情。
“……”
“我其实是在方便的时候被沙尘暴袭击,一不小心就被埋起来,还真是狼狈啊,哈哈。”
“……”七崎桑子终于有了反应,嘴角一抽,拍拍手就转头要走。
“小姐!小姐!……”那个声音还在身后鬼吼鬼叫,停顿了一会儿后又喊道,“前面就是乌鲁克了,你最好别再往前走了!”
“……乌鲁克?”
七崎桑子停下了脚步,转头望向那个仍在与沙子作斗争的男人,一瞬间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啊,乌鲁克最近可乱了,可不怎么欢迎外人。”
“……乌鲁克……乌鲁克……为什么会是乌鲁克?”
是的,对于现在的七崎桑子而言,没有一个词能比“乌鲁克”更恐怖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