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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再没动静,苏阿悬长舒一口气,将长明灯放置一旁,逆时针转动底座,整个浮坛向石壁靠拢,合体之时,眼前即有一道石门缓缓打开。
方才真是好险,尹无妄提长明灯时,苏阿悬直勾勾盯着那底座,生怕被发现端倪。
苏阿悬背上“不绝”,提灯走了进去。是一间立体的圆形石室,形似石室,冷如冰窖,石壁被打造得光滑无比,又有冰雪覆盖,找不出第二个入口,就连刚才的石门也像是后天挖掘的。虽有一颗夜明珠从顶端直射而下,但经不住拔天倚地的高度,整间石室仍旧昏暗。石室中央像座法事台,几个雕像小人跪地仰天,似在祈福。以法事台为圆心,一圈一圈下来有几十层台阶,每层台阶上能隐约看见多个方形物体,细瞧,竟是一副副透明冰棺,又有悬棺镶于各处石壁,均由铁链绕至数圈接连顶端一处,布局诡异非常,像是种仪式。
苏阿悬走到第二层的一处棺椁前停下,那棺椁的铁链是断开的,放下灯,轻声唤道:“师父。”
躺在棺中的是一位古典美人,柳叶弯眉,冰姿玉骨,除了眼角处隐隐可见的细纹,再找不到岁月的痕迹,脸上浮一层薄霜,晶莹剔透,鼻息如游丝,像具死尸。“女尸”听闻声音,霎时间睁开双眼,右手一挥,棺盖被掀起,后纵身一跃,便与苏阿悬打了起来。
前后不过十招,“女尸”便把活人拿下,夸道:“有长进,十日后再来。”
论相貌,称得上是半老徐娘,听声音,恐怕要年轻个几岁。
苏阿悬是按照过招数来定入洞时间的,从一招到十招,她花了近半年时间。
胜负已分,“女尸”放开苏阿悬,悠闲地坐在棺椁边缘,伸了个懒腰问道:“怎么提前来了?”
苏阿悬无奈努嘴:“我也有真受罚的时候。”
做师父的惭愧,这事确实是她做得不厚道,让小徒弟白白蒙受诸多委屈,假惺惺安慰道:“等你熬出了头,给你个掌门玩玩。”说着真亮出了一块掌门腰牌,也不知是真是假,随意地挂在冰锥上,任由小徒弟来取。
苏阿悬料她准会这么说,都没正眼瞧,果断回绝:“别,打从一进来您就对我说了,半年过去,还没忘了这茬儿呢,来一回磨一次,耳朵都快磨成茧了,您不嫌烦哪。”
“女尸”瞅了瞅眼前这个不开窍的说道:“这不是等着你这个铁杵能磨成针嘛。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和你家那糟老头一样是个榆木疙瘩,当个掌门还不乐意了,到时候发号施令要多威风就有多威风。这个另提,往后你就别唤我师父了,唤我梁夫人。”
苏阿悬惊呼道:“您也太善变了吧,前阵子要我唤您做姑姑,后要我直呼您闺名,现在又冒出来一个梁夫人,变着花样地让我叫。莫非是您觉得这石室太无趣,要我每每扮演个角色给您消遣来吧?如若真是这样,您跟我出去得了。”
“女尸”埋怨道:“那还不赖你,我与你阿爷年纪差一轮,你阿爷是个糟老头,师父我还闭月羞花,让你唤我姑姑,不过分吧?你颠来倒去一句话,说我与你阿爷是同辈,不好失了长幼尊卑,乱了辈分。我只教你在这里叫唤,不予那老头知道,这番善解人意,你这小兔崽子不领情,居然回我说不敢。胆大包天的苏家姑娘,跟我在这儿说不敢,那就算了,让你直呼我名,你竟是用同样的说辞。回回都能给我怼过来,这回你再有什么借口都给我憋着。还有,断了让我出石室的念头,要想学寒山剑法,就得在这儿。”说完在这样一个阴森诡谲的地方整理起被睡乱了的珠钗妆容。
苏长风一代宗师,被人一遍一遍喊着糟老头,不知会作何感想。苏阿悬原是介意的,毕竟阿爷在她心中举足轻重,可怪就怪在他阿爷有愧于她,别说是叫几声糟老头了,当着面过上几招也是无可厚非的。
这位“梁夫人”与苏长风师出同门,是已故寒山派掌门人之女,名叫莫彦,苏长风自创的长风剑法,也是借鉴了寒山剑法的。
为了防止莫彦嘴里再蹦出其他称呼来,迟疑一闪而逝,苏阿悬唤了声:“梁夫人。”
清冷的脸因笑容而变得温暖:“哎,这就对了。”
关于她师父,苏阿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她是阿爷的小师妹,出生的时候来探望过她,送了把长命金锁。常人收徒,看的是筋骨,她收徒,见着面容喜欢就死活要认个小徒弟,趁着苏长风张罗满月酒的时候附带办了个拜师宴,从此苏阿悬就莫名其妙有了位师父。
只是那时一别莫彦便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生性洒脱,无拘无束,苏家权当是她开的玩笑话,并未放在心上。时隔十六年,也不知从何得来的书信,命小徒弟上山学艺,以了她毕生遗愿。
寒山派自掌门过世后,掌门之位始终空悬,江湖门派一旦没了主心骨,便好比一盘散沙,年轻有为的纷纷自立门派,其中就包含了苏长风。寒山派至此便退隐江湖,无人问及。至于莫彦为何会出现在鹿鸣书院,又为何要设机关以这样的方式相见,个中缘由并未在信中交代。
说的简单是上山学艺,可好端端的学艺变成了必须横跨两道门槛,槛高千丈,犹如上青天。通过鹿鸣书院入学考是其一,要神不知鬼不觉瞒过所有人进入止水洞是其二,无论是哪一道都不简单。
苏阿悬是个暴脾气,天掉下来一个师父,她哪会说去就去。全家人都不好意思开口直说,派了苏梦玄这位大伯作代表去游说,支支吾吾拐了几个弯才说到重点上。
苏阿悬听出了她大伯的意思,转身闹着要离家出走,指着她阿爷的鼻子骂道:”拜师是你们应承的,糊弄一个襁褓婴儿算什么呀,如今倒好,稀里糊涂有了个师父。我不管,祸是您惹的,要学艺您老人家去学,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苏阿悬哪次惹祸不是全家给她擦屁股,她倒好,事情一出,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苏长风门面上骂着白眼狼,转眼便百般讨好。一代宗师做成他这样的实属少见。
苏氏满门皆是忠义之人,玩笑归玩笑,一旦答应了的事,是绝不可能出尔反尔的。苏长风又是倚老卖老,又是装病装可怜,折腾了好些时日才让苏阿悬上了鹿青崖。苏长风行走江湖一辈子问心无愧,唯独在寒山派莫彦这件事上过意不去,这也是苏阿悬最后答应上山的原因。
比不上其哥苏弘,苏阿悬是豁出了半条小命,文武双试才勉强达线。春城人对她是刮目相看,临行时,与她交好的交恶的都守在城门欢送,场面滑稽得很。
上了书院,头疼的第二道门槛来了。既要想方设法地受罚不让人多疑,又要不偏不倚恰到好处,不能犯了大忌没了院籍。她摸准了几位夫子的性子,把戒规背得滚瓜烂熟,在安全范围内变着法地犯错,打也打了,罚也罚了,本身好不到哪去的名声更是毁得一发不可收拾,要去了她另外半条小命。谁料之后还有这第三道门槛——必须在每年的小考大考中幸存下来,这条命又得从哪儿借,真愁煞少年。
苏阿悬起初还心有不甘,后来是披襟斩棘绞尽脑汁,不为别的,就为站在莫彦面前问个究竟,为何要搞这些有的没的,不能直截了当正大光明说个一清二楚。可终于与莫彦相认的那一天,尚未开口,师父先立规矩:石室里不让多看的别看,不让多问的别问,且听且做。
费老大劲儿见一面不让问不让说,苏阿悬恨得牙痒痒,试起了莫彦的武功。寒山派剑法变幻莫测,苏氏剑法虽后来居上,但苏阿悬年轻气盛,招式一出便被莫彦看出了破绽,直接夺剑锁喉,逼着行了师徒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