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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肆里,胡姬跳着胡旋舞,调笑酒客间,风情万种。“添酒!”男子自酒案上抬头,醉熏嚷道。当垆的胡姬闻见,执酒而去,坐于其旁,吟吟笑道:“宇文郎已饮甚多,切勿贪杯。”
宇文承功揽其腰肢,勾起美人香颐,因笑:“若不贪杯,贪色何如?”胡姬趁势坐其膝,妩媚笑道:“宇文郎阅女无数,奴之麤色,安入法眼?”
美人眉目传情,宇文承功哪里禁得住诱惑,当即与之纠缠。缱绻之间,坊外传来鼓吹声,宇文承功忽然僵住。胡姬意犹未尽,贴去献媚,却被斥退:“滚!”胡姬见状,识趣而退。
哀乐渐远渐近,经过坊墙,又渐走渐远。宇文承功执壶痛饮,大呼妙哉,却在饮罢,眼角悄然落下几滴清泪。
转眼小年将至,元娘落葬次日,世民遣奴来接观音婢。由于高士廉年后才返大兴,故自葬礼后,观音婢等客于伯父家,以待舅父同返。出门前告于伯母,卢氏笑道:“汝当去之,仲炽泉下有知,当无憾矣!”观音婢拜辞而去。
出了府门,阿武请观音婢登车:“二郎请小娘子同游洛河,因路途稍远,故须乘车而往。”观音婢颔首,被侍女扶上车。阿武降下帷幔,驱至洛河。
繁华的洛阳也难抵挡冬季寒意,四处一片萧索。洛河之畔,少年一袭白衣,遗世而独立,仿佛风尘外物。远处铜铃叮铃,一列车幢沿堤飞驶,垂穗飘摆风中,疾驰而来。少年闻见,凝眸而望,冷峻的面上晕染了冬阳的和暖。
车驾停住,侍女揭起帷幔,露出观音婢的容颜。“观音婢!”世民笑脸迎去,扶之下车。端详须臾,世民说道:“汝瘦矣……”观音婢眸光黯淡,泪珠几落。知她会伤感,世民心疼之下,环之于怀。“若是难受,哭罢……”观音婢立时大哭,侍从见状,识趣避退。
“元娘父母早亡,孤苦无依,大可怜……”伏哭良久,观音婢哽咽说道,“昔在长孙家,我们同食同住,形影不离……”
“嗯。”世民拥紧怀中人,心亦难受。元娘的逝去无疑带走了她最为美好的记忆。
虽然他只轻轻应了一声,观音婢知他能体会自己,宣泄伤感后,逐渐平复下来。世民替她拭泪,说道:“人死不能复生,元娘知汝难受,泉下难安矣。”观音婢颔首,世民见她平复,抚慰几句,执之沿河慢走。
“我已请于阿娘,娉汝为妇。”行走之时,世民突然说道。观音婢惊得止步,听他说道,“然阿娘欲先见汝。”
“夫人见妾何为?”观音婢一阵紧张,默默攥紧衣袖。世民见状,笑抚其首:“观音婢无须担忧,阿娘若亲见汝,必悦而允之。”
“二郎缘何如此肯定?”观音婢昂首相问。世民眉角一扬:“我所悦者,安是俗流?阿娘欲择佳妇,舍汝其谁也?”观音婢羞赧一笑,须臾又凝眉:“然若夫人不允,将奈何也?”
世民眉眼凝住,笃定说道:“汝勿忧也,我自能说服之,汝只管等我迎娶。”观音婢羞赧应了。
说完正事,世民一改严肃,伸出手掌,嘻嘻笑着。观音婢不解而望,世民笑颜僵住,不可置信:“汝岂忘之耶?”观音婢益惑之:“何事?”
世民大失所望,转身怄气,闷声说道:“无事……”原以为她应有所备。观音婢抿嘴一笑,扯其衣袖,世民挣脱,不肯回身。
观音婢只得叹道:“若无他事,妾先告辞了。”世民急得转身,却见她捂嘴而笑,欲恨不能,撇嘴说道:“我心怄甚!”观音婢笑罢,瞥他一眼,说道:“今汝诞辰,妾岂会忘之?”
世民这才解颐,伸手说道:“既然如此,岂无贺礼乎?”观音婢颇感为难,来时匆忙,确无准备。世民自然理解,也并非图礼,因笑:“无碍也。汝能记之,我高兴尚且不及。”
观音婢见他一脸满足,感动之余,又觉心酸。自己何德何能,得他如此爱重?哪怕只记得他生辰,就能令他高兴,而自己,似乎从未付出任何……感激之情在心中起伏,激起阵阵波澜,怂恿着她垫起足尖。
察觉她在靠近,世民俯首看去,未及反应,脸颊落下蜻蜓一点。世民惊愕捂脸,犹在梦中。观音婢见状,又羞又气,嗔骂一句“呆子!”,转身逃开。世民回过味来,又惊又喜,于后拉住她,不肯松手。观音婢心内剧跳,不敢乱动。
佳人在怀,世民从未如此激动:“此则贺礼哉?”“嗯。”“有生以来,此是最佳贺礼也!”“嗯。”
“观音婢。”“嗯?”“所谓多多益善……”连串惊喜发问后,世民狡黠看她,观音婢会意,白他一眼,含羞欲走。世民大手一伸,揽之靠肩,在她耳边低道:“再留片刻可好……”
“你瞧……”阿梨坐在河堤上,忽朝远处努嘴。阿武闻言看去,捂嘴偷笑。
只见远处,那对玉人相拥而立,融入水天之间,宁静而美好。淼淼洛水适时静止无波,仿佛不忍打搅属于他们的温情时光。阿武深信,随侍多年,这是他首次见到二郎如此柔情的时刻……
原以唐国夫人即将来见,观音婢心中期待,却又不安,唯恐自己出错,留以恶感。然而几日过去,等来的非是唐国夫人,而是宫中女吏。“皇后殿下懿旨,诏长孙五娘觐见。”
众人惊诧,却又不敢违。观音婢有所猜测,望了表姊一眼,起身随女吏出门。
目送车驾驰去,云阿一脸狐疑。“云娘?”阿慕见人皆入院,提醒主人。云阿思忖:“皇后此时诏见观音婢,所为何事?”阿慕不假思索:“五娘昔得皇后青眼,故而诏之。”
云阿嗤道:“皆曰皇后仁善,实则伪善也!姑父在时,重其妻女,以示恩惠;一旦人走,不管不问,任之受欺。此时召见观音婢,莫非忏悔耶?”
阿慕连忙嘘道:“云娘切勿乱讲,仔细人听了去!”“怕何?”云阿轻哼一记,径直入院。
直至日暮,观音婢仍未回返。云阿回想观音婢去时眼神,总觉有所暗示,于是询求卢氏。卢氏亦觉蹊跷,遂递帖入宫,却石沉大海,音讯全无。
云阿愈觉不妙,奈何阿耶忙于傩礼演练,于是遣人告于世民。世民得知原委,焦急不已,只得请求阿娘入宫。
窦氏耐心听毕,不紧不慢说道:“未得皇后懿旨,我岂能擅自觐见?”
世民问道:“可否托德妃打听?”
窦氏拨着手炉,说道:“德妃新近得宠,处处小心,岂可招惹事非?”搁住火箸,复又说道,“今之形势,汝更不宜娶之为妇。”
世民不解:“为何?”
“听闻长孙五娘乃后之贵人,如今皇后母子失宠,皇后有意留之于宫,以为护命符也。”
“阿娘从何得知?”
“前时礼佛,大明尼师告之于我。故汝欲娶长孙女,阿娘不愿之,与皇后争人,无所必要。”
世民敛眉说道:“儿非观音婢不娶!”
窦氏徐徐开解:“世间女子千千万,何必执着于一人?皇后虽无宠,然从长远计,不宜得罪。汝欲为大事,当舍则舍之。”
世民倏地起身,沉脸说道:“阿娘常教儿重义,若儿惮于权势而弃观音婢不顾,谈何义气?”说罢恼怒起身。
“汝往何去?”窦氏呼道。世民看她一眼:“阿娘无意相助,儿只能转求他人。”说罢离去,头也不回。
阿梅望着门外,说道:“如此看来,二郎于长孙五娘用情颇深……”
窦氏叹道:“此非我所愿,牵于情爱,恐难成大事也。”“情爱之事,发乎于心,安能禁止耶?”窦氏闻言,默然不语。
日暮市钲敲响,出行的人们如潮水退去,赶在武侯巡街前回坊,以免遭至一顿毒打。城西北的紫微城巍峨肃穆,守卫林立于各处宫门,以确保除夕傩礼的顺利进行。只听东城太常寺鼓乐声声,太常卿同太卜署、鼓吹署的诸僚正在检阅诸乐;皇城宫城各处城门大开,有司正在摆祭雄鸡及酒,以等待驱傩队伍的到来……
这等景象,何其熟悉?那年今日,他也参与其中,并且上演了一场最美的遇见。然而今时,她却身陷宫禁……世民藏身街槐之间,暗访下来,唯东城承福门这处守卫松懈,世民拧了拧眉,耐心等待着。
终于等到傩者送役出端门,已是入夜之后,天气冷极,承福门因人进出,故未闭门。守门兵士捱不过寒冷,因围坐墙角,炙着祭祀所用的雄鸡,以打发漫长的黑夜。
“待傩队返自洛水,我们也可关门避风了。”“是也。”众人分饮祭酒,闲谈着。
一卒感觉人影闪过,突然惊道:“谁?”余人好奇:“何故?”“方才有人入去。”“今夜风甚大,莫非错觉耶?”“……或然。”毕竟天冷,士卒不欲离开火堆。世民立在宫门后,见无动静,遂往殿中省行去。
皇宫正中乾阳殿里歌声升平,火光耀天,与皇城之东殿内省的冷清如同冰火两重天。处理公文毕,李渊驱走杂役,独坐值厅中,对炉取暖。唯有檐角玉珂叮叮,诉说着除夕夜的冷清。
“阿耶……”突然,有人扣窗低呼。李渊听出世民的声音,又以为幻觉,故未动身。
“阿耶,世民是也。”窗外声音再次响起,李渊暗惊,连忙开门,果然是世民。
“二郎来此何为?”李渊大惊之余,更是不安,连忙关门。
世民急切问道:“我欲见皇后,阿耶有无办法?”李渊不解:“皇后何等人,岂汝能见邪!”
“然皇后令观音婢入宫,至今不见人还。”
李渊疑道:“皇后深居简出,为何诏见长孙五娘?”
“说来话长也。当务之急,是问皇后要人。”世民拧眉说道。
李渊捋须沉思:“此于德妃不妙也!自齐王事发,皇后益受冷遇,此时诏女入宫,莫非献之邀宠?”
世民闻言,怒火冲心,“阿耶有何办法?”李渊摇首:“皇后与其子女,亦不得相见,我等臣属,焉能得见?”世民皱眉,知父亲无法相助,失望而去。
“速速返家!”李渊追出门,已不见人影。
洛城里酒宴正酣,激越的娼优百戏声声传来,直至岁尽方能停息。左翼卫庞卿恽立在玉阶之上,浓重的夜色落入眉间,隐含几丝落寞。
她来了洛阳,却未来找他……庞卿恽长叹一声,忽闻后有动静,正欲转身,却喉抵一刀。
“皇后起居何处?”身后人低问。庞卿恽拔剑的手顿住,因按捺不动:“汝欲何为?”
“说!”那人厉声逼问。
“某可以相告……”庞卿恽暗觉其声耳熟,趁他松懈之际,以肘猛击其臂,疾身闪躲。
世民稳住脚步,转去刺之,听得那人呼“世民”,仔细看去,竟是庞卿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