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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媒人不绝,未知夫人中意谁者。”廊上,佛慧笑向秀宁。
秀宁笑道:“二郎之妻,于阿娘而言,无异冢妇,故尤重之。”
佛慧颔首而笑。郑观音默听一旁,笑道:“李二郎曾云,非长孙五娘不娶,未知夫人知否?”
“真耶?”果然,二人惊大双眸,急忙相问。
郑观音颔首:“李二郎亲告于妾,断不会错。”
秀宁托颐凝思:“我以二郎不谙人事,未料其竟私许婚姻,倒是小瞧了!”
郑观音道:“李二郎耿介之人,焉知非是长孙五娘私许?”
“何出此言?”
“尔等忘之耶?李二郎昔与长孙五郎昵近,此五郎非彼五郎,而是长孙五娘也!”
秀宁惊住:“此话当真?”
郑观音颔首:“妾自幼来往长孙家,焉能认错?昔为长孙五娘所迫,故未告之尔等。”
“长孙五娘何不示以女身?”
“伊甚怪诞,喜于厮混郎君间。”
秀宁凝眉:“原来如此。昔每同游,伊几不语与娘子,却尤近二郎,我以男儿故也。”说着眸光一转,提出异议,“来终南时,二郎曾提往事,显是不知实情。如何私许耶?”
郑观音轻哼:“自来终南,李二郎常往高家,必为长孙五娘相告。李二郎念旧之人,怜其遭遇,义气之下,许以婚姻,情理之中也。且别忘了,长孙五娘如今落魄,正愁无人聘娶。”
秀宁颔首:“或然。长孙五娘性沉毅,不似同龄小娘子,想来城府深焉。”
“未必如此。”佛慧看向郑观音,“汝之所言,是亲见乎?”
见秀宁望来,郑观音结舌,笑道:“非也,然以常理来论,合该如此。否则伊伪装数载,何也?”
佛慧无言以对,奇怪看她。郑观音被盯得不适,因笑:“他日遇之,你们尽可对质。”
秀宁对质与否,并不重要,唐国夫人知否,才是关键。郑观音心中冷笑,因是告辞,穿过游廊,撞见李安俨。“郑三娘好在。”郑观音回神,福身问好。“你我果真有缘。”李安俨笑道。
郑观音笑道:“妾来致周岁礼,李郎所为何来?”
李安俨答道:“某随家母来探亲,故而客居于此。”
李安俨父李丹,司州刺史也,辖管洛阳等地;其母司马氏,北周静帝之皇后,郑观音上回询过二姊。因笑:“原来如此。”
“郑三娘家在汤峪乎?”
“是也。”
“此去甚远,郑三娘多加小心。”
郑观音欠身:“多谢提醒,妾先告辞了。”察觉他在目送,郑观音信心倍增:唐国夫人不属意她,自有人属之。此般想着,端身而走。
秋风拂过山岗,林木哗啦落下凉意。一双俪影牵马徐行,自夕阳处走来,投下两道狭长的影子,形影不离。
“许国公会否死罪?”九月十三日,皇帝车驾至东都,故世民问向身边人。
观音婢道:“荣国公之大败,尚未死罪,何也?朝中无人可用。九军之败,罪非一人,且许公帝之旧僚、公主之家翁,圣人应会法外开恩。”
世民笑道:“我亦如是以为。”
观音婢抬眸望他:“二郎岂无他想乎?”
此来正为辞行,毕竟久居深山,难知外事。然他尚未开口,她却已知一切,世民欣慰之余,又感愧疚:“观音婢如何看法?”
“此次征辽,我朝损兵折将,圣人若再兴兵,将起用新人,唐公有望重用。”
世民止步,掀起幕纱,凝着那双水眸,眼中闪着光彩:“知我者,观音婢也。”复又垂眸,叹道,“然我不忍分离……”
观音婢凝之,须臾笑道:“丈夫当有四方之志,儿女情多,则风云气少,妾所悦者,是有风云之志者。”
世民闻言激动,感慨说道:“李世民何幸,能得观音婢倾心。”复又说道,“观音婢,我非嫡长子,不能袭父爵。故我须比大兄努力,凭己之力位列公卿,是故我之起阶,始自低微,汝介意乎?”
观音婢反问:“妾失怙无势,又为家族所弃,二郎介意乎?”
世民坚定摇首:“我之娶汝,无关家世。且夫荣妻乃贵,若以富贵寄于婚姻,非大丈夫所为也。观音婢无须介怀。”
如此男儿,叫人焉不动心?观音婢双眸含露:“二郎安心去取功名,妾必不离不弃也。”
世民感奋于心,因笑:“得汝许诺,我心安矣!”动情之际,悄执纱下纤手,方刚触及,柔软即逝,反复再三,终于捉住。
观音婢含羞低笑,任他相执而走。将近高家宅第,世民笑颜凝住,半晌启唇:“我去也。”
观音婢微微舒气,以使语气轻松:“二郎行路当心。”世民颔首,不舍上马,频顾而去。观音婢目送他驰向夕阳里,心间聚满沉沉暮霭……
次日,窦氏坐席,谓向诸子:“大郎二郎先回洛阳,阿娘暂留终南。如有不决者,驰报来闻。”
秀宁嚷道:“我欲同往。”
窦氏瞥她一眼:“汝方有孕,不堪骑马。”秀宁只得作罢。
世民不解:“阿娘岂不同行乎?”
窦氏摇首:“河内夫人、高夫人皆在家,阿娘不便同行。”
何不携之同返?世民虽疑,料想阿娘自有其理,因答:“好。”建成颔首一旁,心底却在窃喜。
窦氏嘱道:“转告汝父,入侍之时,务必三思上意,当言则言,当不言则不言。”世民颔首,窦氏又嘱建成:“我不在时,大郎不可群聚,倘坏汝父声名,我唯尔是问!”建成连忙点头。
世民兄弟驰回洛阳,悉将母语以告。分别一载半,未见妻归,李渊难免失落,沉声说道:“我知矣。”
世民未察之,因问:“我朝百万之众,为何不敌高丽小国?”提及战事,李渊精神大振,与二子详说辽东之事,此不赘述。
果然,皇帝还朝后,并未立即处死宇文述等人,也未关切山东疫情,而是密诏江淮诸郡阅视民间童女,凡姿质端丽者,每岁供之。为使不劳费力,皇帝敕少府监何稠造御女之器。
这何稠颇有巧思,昔波斯献金绵锦袍,编织殊丽,文帝令其仿之,成品逾所献者;时中国久绝琉璃之作,匠人无敢厝意,何稠以绿瓷为之,不异真品。因善候上旨,何稠渐为重用,文帝大渐之时,付以后事,并嘱之宜好安置,日后相见于地下。大业以来,何稠先后造舆服羽仪、戎车水桥、行殿及六合城,甚得帝意。
果然,不出几日,何稠造成御女车,献于皇帝。皇帝得车,是夜敕贵妃陈婤共试。陈氏见车乖小,下有各种机关,心中惴惴,然又不敢辞,遂奉命登车。甫一上车,手足俱被钩住,不得动弹。陈氏惊得大叫,皇帝欺身而上,笑道:“卿勿惧之,此车自能控送,不费一力。”陈氏强笑,任由其身上下控送,以供皇帝玩乐。
云雨之后,皇帝甚为欣喜,次日赐何稠千金。何稠入内叩谢,皇帝又道:“一车只容一人,不算佳器,况朕日居迷楼,不能乘辇,每幸一处,须要步行,公续造一车,既便御女,又便登高,岂不更合心意?”
何稠拜道:“臣试之。”
何稠归家,日夜构思,又造一车,几经拆造,下施双轮,左右暗藏枢纽,可上可下,登楼入阁,如行平地。且妙在车中御女,与前车相似,且自能摇动,助乐男女。
车既成,皇帝当即面试,一经推动,果是转弯抹角,上下如飞。皇帝悦道:“朕正惜足力难胜,今得此车,可快意逍遥,卿功甚大,然不知此车何名?”
何稠答道:“臣任意造成,未有定名,还求御赐名号。”
皇帝略思之,笑道:“卿任意成车,朕任意行乐,莫如名之任意车。”
何稠拜道:“多谢至尊赐名。”所获赏赐,不在话下。
自得任意车,皇帝每思**,辄令所贡童女上车,任意宣淫。可怜诸童女百般推避,却无从躲闪,只能任之蹂躏。每每云雨,皇帝快感剧增,由是益好幸童女。
皇帝好幸童女,自然疏于嫔妃,就连贵妃陈婤,亦稀得进幸。这日,陈氏慢行于飞廊之上,正自郁闷,迎面一人笑道:“贵妃失宠乎?”抬眸看去,淮南公主冷笑于前。
陈氏不与争辩,径直走过。身经其旁,又闻她道:“妾将请圣人赐婚,届时成婚,还请贵妃前来观礼。”
陈氏目不转视,因笑:“妾之幸也。”说罢淡然离去。
望着那袭身影,淮南啐道:“若非尔故,阿姨岂会伤心?汝夺姨宠,我夺汝所爱,两不欠也!”陈氏置若罔闻。
夜里,陈氏执扇坐廊,排遣烦心,一人忽然自后相抱。陈氏以为萧矩,因笑:“萧郎不去值守,岂不畏人知乎?”
“是我。”
陈氏一惊,转眸相看,果是宇文皛,因冷笑:“千牛左右来此何为?”
宇文皛揽之,却被她避开,因笑:“几月不见,甚念于卿。”
陈氏哼笑:“有淮南公主相伴,千牛左右何须念妾?”
“然伊不及卿丰润。”宇文皛复又揽之,指其帔间,笑道。
陈氏略作挣扎,随他揽入怀。宇文皛因笑:“卿岂不念某乎?”陈氏哼道:“不也。”
宇文皛指扣其颌,冷眸说道:“果然最毒妇人心,闻听贵妃久未进御,某即来抚慰。不料贵妃早有新欢,某心大伤矣!”
陈氏疼得皱眉,挣脱其怀:“昔尔决意离绝,今又责妾,如此反复,岂不可笑?”
“勿要激我!”宇文皛抓其发髻,贴面而视,怒道,“汝只能爱慕于我,未经我许,不得与人私通。”说着亲咬其唇。
想到淮南得意之态,陈氏冷笑一记,欲拒还迎。宇文皛满意一笑,遂抱之入室,欢爱于榻。
男子忘情索取,贪婪无厌。陈氏迎合之际,嘴边浮起一记冷笑。事毕,宇文皛意犹未尽,手抚美人酥胸,笑道:“童女无此,有甚乐趣?圣人所好怪焉。”
陈氏嗤笑:“淮南岂非童女乎?”
宇文皛谑笑:“伊今十三,可算可不算。”
“淮南今说,将与三郎成婚。”陈氏嘟嘴说道。
宇文皛道:“我之娶妻,迟早之事。若非淮南,亦为他人。既然如此,何必介怀?届时我为驸马,出入禁中非难事,还可与卿长相来往。”
“嗯。”陈氏乖巧应道,又问,“明日来乎?”宇文皛摇首:“明夜我当值。”“暗阁无人,妾明去之。”
宇文皛会意:“好。”厮磨片刻,乃去。陈氏目送之,眼底柔情顷刻消失。
宇文皛昨夜未来,淮南公主难免不快,正自猜测,侍女送帖入来。淮南阅之,只见其书:昨日不适,未得见卿,今夜当值,盼会暗阁。看罢落款,淮南嘴角微扬。
“殿下,窗下又见密信。”侍女交帖于萧后。
萧氏展帖而阅,凝眉不语。侍女见状,问道:“信中言何?”萧氏与之,侍女阅过,笑道:“若是属实,殿下既可逐出宇文皛,又可打击崔氏母女,一石二鸟也。”
宇文皛淫乱宫女间,萧氏早有耳闻,身为后宫之主,当以制止,然其有宠于帝,故未行动。如今事关公主,想来皇帝必会在意。然而思及一事,萧氏犹疑:“前有玉銙带,后有密信,究竟何人所为?”
“三年以前,荣华夫人曾以玉銙带揭发宇文皛,后不知所终。奴以为,伊尚在宫中,只因惧罪,不敢现身。”
萧氏思之,说道:“或然。今夜我亲守于阁,真假遂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