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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兰柳眉紧拧,若有所思地往前走了几步,手轻捋着一枝花,转过头轻声说:“陛下心思难琢磨,本宫总觉得不对劲,心惊肉跳的,连着数夜都做噩梦了。陛下不喜欢本宫管朝中的事,本宫在真元宫向宸王发难,他嘴上不说,其实心里是责备本宫的。”
“皇后娘娘放宽心,该忘的就要忘,宸王一事,也是宸王自己罪有应得。”权瑛跟过来,声音低柔。
“本宫当时真没想到陛下会是那样的反应,是本宫冲|动说错了话,差点招来大祸。但是,陛下用倾华去试探君漠宸,到底是什么目的,本宫总也猜不透……连你也看不透,是不是?”秦兰怔怔站了会儿,摇了摇头,长长叹息,“你去佩莲那里拿两个香包,放在陛下榻边上,那是安神用的。”
“娘娘对陛下体贴入微,陛下会记得娘娘的好,至于其他的事,娘娘不要太放在心上了。”权瑛行了礼,快步走开窀。
秦兰看着他走远了,冲着先前那个掀眼皮子看她的小太监勾手指,那小太监立刻快步过来,附到她的面前,听她交待。
“你去告诉侯爷,上官薇改条路走,要安排妥当,在确定之前,千万不要让别人发现了,不得走漏半点风声。”她轻垂眼睫,小声叮嘱。
“是。”小太监领命,快步离开。
秦兰转身,君鸿镇正一脸笑意,大步出来,看得出心情极佳。不消说,一是为了君耀然,二是为了那个小女人,秦兰跟在他身这么久,发现只有这两个人才能让他露出真心开怀的表情。儿子倒好说,他越宠爱,她就越高兴。但顾倾华又算什么东西呢妲?
她强忍着厌恶,柔和地笑笑,接过宫婢手里的披风给他披上,柔声说:“陛下,晚上不歇在这里吗?让臣妾伺候您吧。”
“改日吧,朕还有几个折子没看,皇后早点歇着。”君鸿镇拉了拉她的手,不轻不重,以示恩爱。
“权瑛去给陛下取东西了,臣妾给陛下和宏儿做了几个香袋,放在枕边,能安神的。”秦兰陪他走了几步,给他轻抚披风上的褶子。
“唔,皇后上次做的那种兰花香包很好,朕放在书房里,和墨香混在一起,极好闻。你给宏儿也做一个吧。”君鸿镇上了辇,抬眸看她。他要用的东西,都交由权瑛亲手打理,别人,他一概信不过。
“少不了然儿的,他不喜欢兰花,喜欢月季。”秦兰笑着,向他福身,“陛下慢走。”
“歇着吧。”君鸿镇挥挥手,懒懒地往后靠去,鹰般锐利的眼神看了她一眼,缓缓合上。
“恭送陛下。”秦兰又福身,深深行礼。
“母后,儿臣也跪安了。”君耀然笑嘻嘻地向她作了个揖,领着自己的奴才们大步离开。
秦兰独立于月色之中,久久未动。
她为后十载,稳坐凤椅,自然有她的本事。她从不让自己的父兄担任实职,封了闲散候爷,每天为君鸿镇收集些稀奇玩艺儿,找到美人,也会第一时间献到他面前。表面上,她从不过问政事,但实际上她早就开始与兄弟们谋划让君耀然继承皇位。
君博奕是君鸿镇与结发妻子所生,之前还有三位公主,都早早嫁了出去。挑的三位驸马都是大儒之家,在民间颇有声望。君博奕母亲更有贤良之名,伴着君鸿镇度过了最艰难的日子,君鸿镇从未忘过他的结发,所以君博奕才一路平安无恙,走到今日。
而君漠宸那人,她数次接拢,而不得要领,甚至还被君漠宸冷嘲热讽过,所以她才心怀愤懑,在真元宫发难。她真的没有想到,君鸿镇居然能容忍君漠宸那样的放肆,更把青鸢那一笑看得轻描淡写,甚至还说有趣……
君鸿镇年纪越大,越加喜怒无常,谁了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而且他已数次表露出对青鸢的宠爱之情,这在过去的漫长岁月里,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状况。
要让她相信这女子没有野心,不,她不相信!怎会有人放着荣华富贵不要,要去和小小术师浪迹天涯,受颠簸流离之苦?这无非是想让她放松警惕的把戏罢了。
思莹已向她坦诚,来时路上,倾华就声称要做后宫之主,最尊贵的人。在大元城时,倾华短短两天就让焱殇为她低头。如今,她来天烬不过一月,父子二人都对她倾心不已,这难道还不够说明这女子的勃勃野心吗?
秦兰把掌心的花揉碎,秀眉紧拧,慢步往花园深处走。凉风吹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揪了揪手中锦帕,又抬起右掌,在月下仔细端详,喃喃低语:
“当年相师为我看手相,说我只有十五年的皇后命,难道当年相师预言是真的吗?”
她已经当了十四年皇后了……刺骨的寒意从她的尾椎骨一直往上冲,整个人都冰冰的,僵得难以往前迈动步子。
半晌,她猛地抓紧了手中锦帕,凌厉的目光扫向牡丹园,咬牙切齿地说:“不,绝不能让人夺走本宫拥有的任何东西!本宫不仅要当十五年皇后,还要当二十五年,三十五年,还要成为皇太后!至尊无双。”
一入深宫无归路,她既然没有丈夫的心,就得抓住权位,绝不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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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凉入骨。
瀑布从月色里悬下,像一段泛着莹光的绸缎,在小潭上击打出片片水花。青鸢把洗好的僧袍晾到栏杆上,小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仰头看月亮。
“不管在哪个时空,月亮都是这样亮,这样安静,这样温柔。吴刚和嫦娥,不知道有没有结为夫妻?”她幽幽轻叹。
“谁?”君漠宸疑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跟来干吗呀?青鸢垂下头,淡淡地说:“我朋友,你不认识。”
“扑通……”一尾鱼从水潭里跳起来,摆动尾巴,快速隐于水波下。
他到了她身边,抬头看着瀑布,一言不发地站着。青鸢扭着头,瞅着他看了会儿,突然问:“王爷是哪月生的?”
“怎么?”他不动,低声问。
“你说嘛。”青鸢不耐烦地说。
他拧拧眉,终于低头看向她。
青鸢往旁边挪了几步,拉开和他之间的距离。昨儿他那几句话,他给她的腿上药的动作,让她心里荡起了不浅的涟漪。所以今天她一直躲着他,他在东边,她就在南边,他在北边,她就跑去西边,绝不和他呆在同一块地方。都这么晚了,她还不肯进屋子,就是因为她发觉自己有些不对劲,总想盯着他看。
很多感情都是从好奇探究开始的,这个男人也太吸引人了,好奇害死猫,她怕会一头栽进去,摔得鼻青脸种。
“十一月。”他抿抿唇,瞳中月光微荡。
“哪一天?”青鸢又追问。
他长眉微挑,慢吞吞说:“二十二。”
果然是天蝎啊!而且十一月二十二日正是小雪,生于这一天的人,为人喜静、高傲,外冷内热,所有的心事都埋在心里。
而她生于三十月二十七日,是白羊座的,喜怒哀乐都在脸上,永远像个孩子一般率真。
一个生于深秋,一个生于春天,天蝎挥着钳子,不咬羊,咬什么?难怪把她克得死死的!
她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慢吞吞往小楼走。
“你问本王生辰作什么?”君漠宸转过身,冲着她的背影问。
“哦,问问,到时候巴结王爷,给王爷送礼。”她有气无力地摆手,命中注定遇上克她的男人,也不知何时能结束这日子。
“呸,迷信!说不定哪天我用羊角把蝎子顶到天边去,顶成一道名菜,羊蝎子汤。”
她啐自己一口,步子加快,一溜烟跑上了楼,把凳子往窗边一靠,躺上去就睡。
君漠宸唇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看向山上的真元宫。
佛法大会已经开始了,木鱼和颂经隐隐绰绰,从昨晚子时起就一直未停过,山巅上悬满了佛灯,像缀了满山的星辰一样,璀璨夺目。
为表示佛法护佑众生,所以在佛法大会前三日,会在真元宫宫外的宽坪里搭上高台,允许从各地赶来的善男信女先行听浮灯讲一天佛法,第四日才是皇族和百官前来聆听佛祖真音,一直会持续七日。
君漠宸上一回聆听慈悲佛音时,才十五岁,十年过去,心境早就大不一样。
他合潋潋华瞳,慢步走进水潭,冰凉的水浸过他的膝盖,再至他的胸膛,胸口被权瑛刺伤的地方已经结痂。
他替君鸿镇这些年南征北战,逼退桑林国,踏平大南国,横扫曼海,击退金胡,从二十一岁起,每年一战,逢战必胜,其中也受过伤,遇过险,这一刀的伤,简直再小不过了。最重的一次伤在背上,深入骨中,差点要了他的命,他封锁消息,在帐中指挥,硬是靠着天羽林军的威风,把大南国的雄兵击得一溃千里。
少年时那一夜一夜在宫中巡视的日子,锻造了他极为冷静和刚毅的性格,他在黑夜里看到了旁人看不到的隐秘,也学到了旁边学不到了冷静。他奔跑过的每一晚,都会用今日的胜利来补偿。
他的心很平静,转身往吊脚楼走。几点莹光从他身前的草丛中浮起,他怔了一下,萤火虫!
秋天,怎么会有萤火虫?
“别动。”青鸢的声音从头顶飘来,兴奋地、激动地,带着些许的颤音。
“什么?”他抬眼看。
青鸢指那些萤火虫,压低声音说:“秋天的萤火虫啊!”
“怎么?”他又拧眉。
“哎呀……”青鸢皱眉,顾不得穿鞋,光|着小脚往下面跑。
三萤火虫在草丛里飞,不时停下来,摆动微弱的亮光。她跪坐下去,伸出指尖去触摸萤火虫的光,轻轻地说:“你知道吗,萤火虫靠着这光来寻找爱人,若找不到,它就会带着这光撑过夏天,等到秋天……现在已经是深秋了,居然让我们遇上这样的萤火虫,得赶紧许愿,不管什么样的愿望都会实现的。大自然真是奇妙,什么事都会发生。”
她双手合十,虔诚地贴在额前,在心里郑重地许下一个愿意:回家,带着完整的胳膊和腿,回家。
他站在一边,呼吸微沉。
她站起来,看着萤火虫飞走,小声问:“你不许愿吗?这是很难得遇上的。”
“谁会替你完成心愿?”他反问。
“老天爷,努力,然后把一切交给老天爷。”她抬头看天,认真地说。
他看她被月光笼上一层柔软的脸,沉声道:“交给老天爷,不如交给可以信任的人。”
“王爷你是说笑话吧?”她嘴角抽抽,一手叉腰,一手指老天,“你告诉我,我身边到底有什么人可以信任?你吗?”
“卫长风。”他缓声说。
“嗯,我是信他,但人的命运不能交给任何人,譬如王爷你,你敢把命运交给别人吗?”青鸢红唇弯弯,故意问他。
“敢。”他迎着她挑衅的目光,回她一字。
青鸢的笑僵了一下,扁嘴,“王爷还真是有一颗强壮的心脏,和一段砍不断的脖子。”
“为帅者,疑人勿用,用人勿疑,每次打仗,本王都把命交给将士们,这样说,你能不能明白?”
他长眉微微扬,语气平静无波,偏一双眼睛华光溢彩,透着一股子竖毅和自信。
青鸢光顾着看他的眼睛去了,一时间没能及时回嘴,感觉辩输了,甚是无趣,于是折了根狗尾巴草,边舞边往吊脚楼里走。
“众人愿跟随本王,愿为本王出生入死,又何不是把命运交给本王呢?”他的声音不徐不缓,尾随而至。
“反正我不会交给宸王。”
青鸢在暗宫吃了太多苦头,所以养成喜欢把自己装进保护壳里的性子,也只是在他面前,才会露出她骨子里调上的一面,在卫长风那里她都是个淑女,绝不会说些“不正经”的话。
卫长风是诗,是琴,是书,是她不想染乱颜色的画卷,是完美无缺的一支温柔曲。
君漠宸么,就是只腹黑的蝎子,冷不丁就克她一下,毒得她人生发黑。
爬到楼梯上,一阵大风刮来,长裙被风高高掀起,露出整条白玉般的腿,她一声尖叫,赶紧去捂。
低头看时,他正仰头看着,丝毫没有要避让的意思。
“宸王,非礼勿礼你不懂吗?”她啐一口,蹬蹬蹬地往楼上跑。人才冲进室,他已直接用轻功上来了,就拦到了她的前面。
“干什么?”她捂紧裙子,面红耳赤地瞪他。
“今晚本王睡长凳,你睡榻。”他指那张竹榻,神情淡淡。
“有什么企图?”她把裙子捂得更紧,侧着身子往门边挪。
“今晚会有大雨。”他往长凳边走。
“月朗星稀,怎会有大雨。”她不信,抢先一步,固执地躺在长凳上,也带了些不肯接受他的好的味道。
她仰躺着,双腿曲起,双手合在胸前,眼睛和他低下的视线对个正着。
“你别盯着我看啊。”她尴尬至极,恼火地抬起双脚去蹬他。
他手掌一挥,握紧了她的脚踝,往上轻轻一拎,长裙整个滑下来,她嫌中裤两天未换,不卫生,所以洗了晾在外面,此时,裙里风光全在他眼底了。
好姿势!
青鸢脑中烟花璀璨,半晌之后,一片空白。
孤男|寡|女,青春热血,她不知道君鸿镇哪来的自信,要把他们两个关在这里,是不是等着他出错,再把他凌迟处死?
他的呼吸也紧,缓缓转开头,双掌却紧握了一下,才匆匆放开,粗声呵斥,“滚去榻上,让本王踢你过去吗?”
青鸢捂紧裙子,眼睛又涩红起来,气恨恨地说:“怎么,看完就算了吗?”
他攒拳,咯嘣地响。
“你……你还想打我?”青鸢又恼,气哼哼地骂,“不能就这样算了。”
“怎么,本王让你看回去?”他猛地转过头,一把扯开了腰带,满脸不善,像要一口把她吞掉。
青鸢尖叫着捂脸,跳下长凳,飞奔向竹榻。
他重重的脚步声响起,她偷偷从指缝里看,他拎着两条长凳出了门,把长凳放在狭窄的走道上,重重躺下去。
君下惠,还真是沉得住气,她咬唇想了会儿,又琢磨,难不成,是她不够吸引他?或者是他嫌弃她已非完|璧?
这样闹,让她堵了满心的气,心脏裂痛难忍,那噩梦又至。
这一回比前一次更加清晰,更加残忍,她甚至看到了戴着白口罩的男子摁着她的手脚,催促另一人赶紧剖开她的胸口,取出她的心脏。
天……那般的剧痛啊!
她痛苦地嘶吼着,剧烈地颤抖,她想摆脱这样难以想像的痛苦,冰凉残忍的刀锋划破她的皮|肉,深入她的身子,一点一点地割开她的血管。
她扭曲着,大喊着那人的名字,荀泽……荀泽……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轰隆隆的雷声骤然炸响,她的耳朵,她的眼睛,她的心脏,她身上每一个部分都痛至麻木。她经无力再喊,她瞪大了流出血泪的眼睛,看着那张脸渐渐近了,清晰了,沾着血的嘴唇嗫嚅着,没能再唤出那人的名字,荀泽。
我那样爱你,你却拿走我的心……
那人慢慢俯身,俊朗的脸,带着陌生的残忍,一字一顿地告诉她:陆蔓,不要恨我,谁让你的血型对上了呢。我会安顿你的母亲,让她老有所依。
那我呢?荀泽?我爱你的心,你准备送给谁?
她最后一丝气息也没了,瞪大血眸,直直地看着天空。
白色的影子从那可怜的女子身上飘出来,这男子曾拥着她,笑吟吟地说:“陆蔓,陆蔓,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与你携手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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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隆,又是声雷,青鸢猛地醒了过来,瞪大血红的眸子,紧掩着胸口,大声地喘着。
果然,她不是喝鸡汤死的呀!阎王还算好心,给了她一个温暖的鸡汤梦,让她不至于在过去承受双重痛苦。
一双有力的臂膀把她从榻上捞起来,轻摁在怀中,手掌在她的背上轻轻揉拍。
大雨噼哩啪拉地砸着小屋,瀑布的声音和洪流往下游奔去的声音振聋发聩,大风把雨刮进了窗子,原本她摆着凳子的地方一片水渍。
“我在哪里?”她哑声问,混沌中,她还没从那噩梦里醒过来。
“轮回崖底。吴刚,荀泽,是你什么人?”他轻抬她的下颌,沉声问。
“哈哈,一个卖桂花糕的,一个……卖房子的。”她用手背抹脸,笑哈哈地说:“做梦梦到坐在大房子里吃桂花糕,真是好吃,太好吃了……就是房子不太好住……阳光进不来……”
“你眼睛流血了。”他突然皱眉,拿出帕子在她的眼睛上轻擦。
青鸢心里一凉,做这样的梦,不是好事,心脏频频地疼,也不是好事。只怕梦里那白衣男子说的话是真的,她不能爱,不能恨,不能怨,不能动七情六yu,甚至只有二十年可活。若是这样,人生何趣?不如早点死了拉倒。
“真下雨了,宸王真是能测风云的半仙啊!”她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跳下竹榻,去窗口看雨。
人间天,太善变,今日春风明日雨。
“倾华,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他突然问。
“你呢?”她转过头来看他。
两个人对视了片刻,她又缓缓地说:“你不是你,我也不是我,你我都不是真的自己。所以,我们都遇不上对的人,过不了快活的日子。”
那样玉白的小脸,偏有两泪殷红的血珠从眼角缓缓淌下。
真的像食心妖,清纯至极中带着些许娇媚,魅人心魄。
他起身,步步走近了她,一指抬起了她的下颌,一指缓缓擦她眼角的血泪。她安静地仰着头,任他的指尖温柔地抚过她的脸。
“我想母亲,我想回家……”她嘴唇微颤,轻轻吐出两句。
这么柔,这么轻,这么让人心痛的两句话。他俯下头,轻轻地含|住了她的柔软嘴唇,滚烫地、带有些许药香的舌|尖温柔地往她的嘴里钻。双掌先是捧着她的头,后来慢慢下滑,到了她的双臂上,紧摁着,往怀里拽。
“我|要|你……”他低低地在她耳边说。
“你不怕被捉去凌迟,不怕被我克死吗?我还水|性扬花,三心二意……”她轻笑起来,扭着腰,想挣脱他。
“我|要|你!”他把她抱起来,大步往竹榻边走。
青鸢轻呼一声,双拳抵在他的胸前,红眸圆睁,急急地说:“你怎么能趁人之危?你亲就亲了,还想继续?你没看我眼睛在流血吗?你这人也太残暴可怕了吧,未必想看着我眼睛流血流光?”
他的热血冻住,额头抵在她的额上,一掌捂在她的嘴上,重重吸气,再重重呼气。在枕下探了片刻,找到了她的那瓶豹奶。
“要多多行善,多多积德呀。”她闭着眼睛,双手捂在眼睛上,喃喃低语。
其实,她不是说他,她是想说自己,以后要多做好|事,可能会延长寿命也不一定呢?她才不想又以年华正好时一命呜呼。
至于荀泽,她都不记得他是谁了,管他的!希望上一世的她心脏里长着密密的尖刺,刺得那恶毒的男人永无安宁。
她坚信,做了亏心事,一定会用一辈子去偿还。
君漠宸盯着她看了半晌,在她身边躺下,轻轻合上了眼睛。他已经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了……是愁,还是无奈?
看似没心没肺的她,心里藏着他读不懂的心事。谁能与她分享?卫长风吗,那个唯一她信任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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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一吻,青鸢不再躲着他,和往常一样,嘻嘻哈哈地,挑衅他,嘲讽他。但君漠宸感觉到得到,青鸢表现得很假。越嘻嘻哈哈,她的眼神就越闪躲。她越闪躲,君漠宸就越有些生气。若是别的女子,和男人有了如此亲密的接触,一定会害羞,还会视男子为夫君。她倒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也是,就算是她与焱殇交缠两日,在她心里也只有三个字,很快活!
第五日一大早,从山巅上真元宫传下来的牛角号和鼓声陡然庄严,君鸿镇他们来了。
君漠宸在小潭边站了好一会儿,唇角噙了一抹冷笑。
“你怎么这样笑?”青鸢伸了个懒腰,扫他一眼,又打了个哈欠。
这几个晚上,她根本没办法睡,一躺下就忍不住想君漠宸说那三个字:“我|要\你”
怎么能如此直接,如此露gu呢?还让不让人好好混下去了?大家就装成什么事都没有,混完今生,不就好了吗?
小珍珠盘旋几圈,落在她的肩头,她一乐,也不看君漠宸,快步往枇杷林里跑。一定是卫长风赢了,所以小珍珠才会飞得如此轻盈。
解下小珍珠脚上的小铜哨,取出丝绢,卫长风的字映入眼中:已脱困,正与敌僵持,知你在崖底,想你,心疼你,一定要保重,等我回来。
“原来还在打。”她轻喃,抚着小珍珠的羽,轻声问:“四哥受伤了吗?”
小珍珠摆动小脑袋。
“宸王,倾华姑娘,接旨。”枇杷林外传来权瑛阴嗖嗖的声音。
她把小珍珠往天上一抛,快步往外走。
权瑛看她出来,眉眼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微抬下巴,向着真无宫的方向抱拳,“陛下口谕,宸王和倾华姑娘可以回去了。”
“谢权公公。”青鸢眼睛一亮,没想到这么早可以出去。
虽说此处清静,但毕竟没好吃的,天天吃烤鸡,她也受不了。每天一顿饭,她已经饿得受不住了。再加上,若再和君漠宸待在一起,她真想像不出会发生什么天雷勾地火的大事。
天蝎和白羊,那可是一阴一阳,永远不会和谐。
君漠宸已经快步往山上走了,背影挺拔,步子稳健。
青鸢去吊脚楼换下青僧袍,又梳洗整齐,这才跟着权瑛上真元宫。
权瑛阴阳怪气地问:“姑娘,宸王可好伺候?”
“不好伺侯,陛下为何如此胸怀大度,还放他上去呢?应当一辈子关在崖底才是。”青鸢一本正经地答。
权瑛又阴阳怪气地笑,一甩指尘,“姑娘好狠的心啊。”
“小女是觉得陛下大度,实乃君子。难道公公不是这样想的?身为奴才,对于一切伤害自己主子的人,都得憎之入骨才对呀。公公你怎么能这样……陛下是白疼我们这些奴才了吗?”青鸢摇头,双手捂心,一脸痛心疾首。
她看过权瑛装模作样,那太假了,她如此表情,才最真实!
权瑛果然被她堵了个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
青鸢心里笑死了,也得让他自己感受一下,别人忍受着他那些夸张的言行,到底有多痛苦!
一路上了真元宫,足足走了有大半个时辰才到。
衣裳被汗浸得透湿,贴在背上,风一吹,凉嗖嗖的。
君漠宸已经去见君鸿镇了,青鸢被权瑛带去见秦兰。今日朝中大官都携家眷到来,白天听浮灯宣讲佛法,晚上吃斋守夜,彻夜抄写经书。
本是青鸢供奉经书的,换了宫里一位才进宫的清秀佳人,此时正在皇后身边伺侯着。青鸢认出来,那是准备指给宏王的汉仪郡主,她还有一只绿毛的鹦鹉呢!
因为同样喜欢鸟儿,青鸢对她多看了一眼。她正捧着经书,正仰头和秦兰说话,笑容温柔,声音婉转,那仪态和其她女子很是不同,没那么做作。
“皇后娘娘吉祥。”青鸢过去,给秦兰磕头请安。
“上来就好,以后记着,要守规矩。你知道吗,要不是宏王给你们求情,你们得在崖下过完冬天,记得去给宏王磕头谢恩。”秦兰看她一眼,满眼凉光。
“是。”青鸢点头,满脸感激。若真的要过完冬天,她非冻死不可。
“佩莲,带她下去。”秦兰转开脸,不再理会她。
青鸢跟着大宫女佩莲出了大殿,拐弯时,只见思莹在几位女子的簇拥下过来了,青鸢终于看清了她身边的女人,很陌生,她从未见过,她能肯定不是皇后宫的人。而且这女人已经有了些年纪,应当和温嬷嬷差不多。
渐走渐近,那女人深深地看着青鸢,眼中有了些奇异的兴奋光彩,但又立刻勾下头去,掩饰住眼中的激动。
“贵嫔娘娘。”青鸢福身。
“倾华总是好命,真令本妃羡慕呢。”思莹贵嫔笑吟吟地打量她,语气嘲讽。
“没办法,天生的。”青鸢抬头,眉眼轻弯。
思莹耸耸肩,慢步靠近她,在她耳边说:“听说上官薇不见了,还带着一个年轻姑娘,你说那会是谁啊?”
“蕊嬷嬷吧,不然,是母后的贴身宫女。”青鸢歪了歪头。
“但愿。”思莹点头,涂着艳蔻的手指从她的脸上滑过,落在她的肩上,轻轻一摁,然后带着众奴才,快步走开。
青鸢的心一沉,上官薇和倾华不会落进这些人手里了吧?这样的欺君大罪一旦揭露出来,她一辈子别想逃了,倾华也会陷入险境。
缓步走了一小段路,佩莲看她一眼,推开了一间空殿的大门,里面站着几位女子,形容憔悴,面带惶恐,中间那妇人猛地抬头,看向了青鸢。
上官薇!
青鸢心里快速盘算,加快了步子,猛冲过去,抱住了她的肩,小声疾呼,“母后,您受苦了……”
上官薇犹豫一下,也抱住了她,手指僵硬地停在她的腰上,急急地喘着。
“不想死就装热情点。”青鸢贴在她的耳边,转头看向站在一边正瑟瑟发抖的倾华。
娇生惯养的倾华,如今形销骨立,瘦脱了形,那娇滴滴的容颜半分也看不到了,脸色腊黄,嘴唇干枯!见到青鸢看她,眼眶一红,锦帕掩唇,呜咽哭了起来。
佩莲关上宫门,冷眼在一边看着。
上官薇终于抱紧了她,在她耳边小声说:“想办法让我们脱身,我可不想给那个老女人下跪。”
“先保命吧,我这些天膝盖都要跪掉了。”青鸢恨得牙痒,说别人老女人,自己只怕许久没照过镜子了。
“多谢嬷嬷……让我见着母后……”她转过头,半伸手,对着佩莲哆嗦。
佩莲拧拧眉,看着上官薇说:“皇后开恩,让你们母女团聚,见一面就走吧,皇后在宫外给你置了宅子。”
这是软禁,以为拿着上官薇就拿捏住她了。
青鸢头疼,过去和这些女子逐一握手。蕊嬷嬷也在,和她指尖碰上,又飞快地缩回去。倾华颇不及待地握住了她的手,往她的身上靠。
“忍着,我会想办法去看你们。”青鸢和她紧紧握了握手。
“我担心你啊……阿九……”她嘴唇嗫嚅,眼泪急涌。
“这姑娘是谁?”佩莲走上前,指着倾华问。
“她是我侍女。”上官薇赶紧拦到了倾华面前。
“没问你。”佩莲傲然地扫她一眼。
落魄凤凰不如鸡,上官薇现在威风全无,陪着笑脸,嗫嚅着陪罪。青鸢感叹,当时推她入天烬为奴,只怕怎么也不会想到,美人和珠宝也挽回不了曼海灭国的命运。
【明天还是万字,要发生大事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