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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两三个小时才黎明,可我却不管怎样都睡不着,我到底是怎么了?印象中好像梦到奶奶的时候随便掰几个手指都能数过来,怎么会梦到奶奶?还是那般场景?
我不停的回想,整晚也没有梦魇,梦见奶奶后不管是花落还是掉牙或者说拉着我的手,我为什么都记得那么的清楚,包括每一个小细节?难道这个梦是什么预兆吗?
我又想起了疫情期间那个梦,我们一家都在三亚度假,在梦里我看到了赤红色的龙卷风,我躲进一家院子里,到屋里看到我爸爸坐在最中间给一大圈圈围着他的老人保证一定回老家,结果航班原因一再延误没能回家,没过两天我爸就心梗在了三亚,急诊做了支架手术。
还有外婆脸色青紫说最近过得不好,潮的很,全身都难受,结果让舅舅回老家看看,发现老家连下了十几天雨,外婆的坟有塌陷雨水都进去了。
.......
我一个梦一个梦的联想,越想越心乱,是不是这个梦又是什么不好的预兆?“胡思乱想些什么?我是不是最近工作太累了!脑子不合适了吧?”我自言自语地骂自己。
好不容易捱到了早上六点,我赶紧给妈妈拨通了电话。
没人接,我又打了几遍,好不容易电话才接通,“妈,你起来了吗?我梦到我奶奶了!”我急切的说着。
电话那边一阵沉默,似乎平静了下心绪,沙哑悲痛的声音颤颤的传来,“霜霜请假回来吧,你奶奶今早快三点的时候殁了!”
我脑袋里一阵天旋地转,印象中奶奶身体还算可以的呀,这么多年只有高血压呀,怎么说没就没了?
等等,奶奶不到三点没了,梦里我的手还被奶奶拉着,三点半从梦中惊醒,手依然有被什么握过的冰凉的触感。难道是奶奶走之前来看过我?
想到这里,我眼睛瞬间就模糊了,眼泪吧嗒吧嗒掉个不停。我用手随便擦了一把,在手机上订票,一会儿又模糊了,什么都看不清楚了,再擦一把,反复几次,终于订到了回家最早的一班飞机。
我给韩宇发了一条微信,“抱歉,家里有急事,我现在要回一趟老家,请一周假,望批准!”
短信刚发出去,韩宇电话就打了过来,关切的问:“发生什么,事了?”
我强忍着哽咽,声音嘶哑的说:“奶奶去世了,我请几天假。”
“什么时候走?”韩宇立马问。
“公司的事拜托你了,有些事情我都没交接......”我声音微弱无力。
“公司的事你别管了,我就问你几点的飞机,什么时候走?”韩宇由于着急音调明显高了几分。
“我现在......收拾几件衣服,洗漱下......就打车......去机场,九点半的飞机。”我强忍着不发出抽泣声,但说话还是半带停顿半带颤音。
挂断了电话,我就拿起了要换的衣服进了浴室。一边冲澡,脑海里都是奶奶的音容笑貌。热水顺着发丝、面庞向下流淌,倒分不清什么是水什么是泪了。
换好衣服,小行李箱里拿了几套衣服和洗漱用品,我就出门了。刚到楼下,正准备打车,就看到了穿一身灰色西装靠在黑色揽胜前的男子向我走来。
“走吧,我送你去机场。”韩宇一边向我走近一边说。
看到是韩宇,起先有点震惊,很快情绪也没有任何起伏了。他看到我满脸憔悴和布满血丝的眼睛,心疼的接过行李箱,放在了后备箱。
我也没拒绝,就上了车。韩宇递过来一瓶酸奶,一个面包。我说了句“吃不下”,就放在了旁边,他也一反常态的没勉强我。一路上,我一句话不说,眼睛无神的看向前方。
“某个人哭过了双眼皮反而更明显更好看了嘛!”韩宇故意逗我。
我使劲挤笑容,却发现挤不出来,笑得更加苦涩。
“快算了,你别笑了,现在笑比哭还难看!”韩宇摇了摇头。
我无奈的看了眼他,脸别了过去,看向窗外。
到机场,韩宇送我到安检口,我牙缝中挤出“谢谢”二字后,头也没回的拖着行李箱就走了,隐隐感觉到身后的目光坚定而又温暖。
三个小时后,下了飞机,又转五个小时大巴到县里。到家后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回到家没看到爸爸,听妈妈说奶奶走的没有很安详,爸爸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除了安排葬礼的事情之外,一声不吭不眠不休的守着奶奶。
妈妈端上来一碗鸡蛋面,在我身旁坐下,疲累的说:“趁热吃吧!”
我端起饭碗,大口大口的吃起来。妈妈看着我吃饭的样子,微笑的问:“昨晚梦到你婆了?”
我把昨晚的梦复述了一遍,妈妈看着我叹了一口气,说:“可能是你好久不回家,奶奶想你了,临走之前去看你了吧!”
我点了点头,将眼角的泪擦了擦。妈妈嘱咐我早点休息,明天要一起回老家。我顺从的洗漱,躺床上准备休息,睡前给施磊发了一条信息,就把手机扔在旁边充电了。
妈妈洗完锅碗就躺在我身边,我闭着眼睛,感觉她在轻轻摸我的头发。那双手由于经常干活粗糙而又有力,但抚摸着我的头发和脸的触感婆娑而又温柔。不知不觉我就睡着了,睡得特别沉,一夜甜梦。
第二天一大早我和妈妈就去了爸爸的老家。中巴车在四面环山的县城里绕了一大圈,慢悠悠的一路向南,向山的方向驶去。眼看李山越来越近,我们看到了村口。我和妈妈下了车,沿着蜿蜒的小路向前走着。
不一会儿,就到了奶奶的院子里。院子的四周挂满了墨绿色的灵帐,上面用阿拉伯语写着我看不懂的文字。院子里站满了戴着白帽子或者白色头巾的人,我和妈妈悲哀的进了里屋。
两个姑姑用汤瓶一边念经一边给奶奶洗好身体,用三十六尺白布包裹好,仅仅露出面部,平放在担架上。妈妈轻轻揭开头端的白布一角,我和妈妈见到了奶奶最后一面,面容安详随和一如往昔。妈妈立马捂住嘴,忍住哭泣。
我默默的给妈妈擦了脸上的眼泪之后,学着妈妈将我们带来的白布也盖在了奶奶身上。随着来吊唁的亲人越来越多,每个人都带着白布过来,来一个人盖一层白布,来一个人盖一层,一转眼就盖了很厚。
听见阿訇开始诵经,一堆人哭着进来抬走了奶奶。随着奶奶被抬出去的一瞬间,姑姑忍不住一边号啕大哭,一边拉着不让奶奶离开她的视线。周围几个人将姑姑拉到一边宽慰,慢慢的哭声越来越小。
***的葬礼讲究土葬、速葬,一切从简,整个葬礼是没有太多哭声的,大家都是压抑隐忍的悲恸。只有阿訇们大声诵经的声音在山间回荡,不绝于耳,清一色的白帽秩序井然,整个葬礼庄严而又肃穆。
远远的我看见爸爸半跪在担架匣前,低着头,悲痛似乎让他一夜之间老了很多。直到几个人一起使劲,爸爸和几个男人一起抬起了奶奶,瞬间人头攒动,白帽子们跟着抬起的“麦提匣”一起去了坟地。
没有唢呐吹奏,一阵阵的声音来自大家悲伤但却隐忍的呜咽声,此起彼伏。
我站在一个小土堆前,看着爸爸和几个兄弟一铁锹一铁锹的挖出了一个南北向的方形直坑,深约5至6尺。然后又在坑底北侧凿一个足够一人仰卧的偏窑,长约6尺,宽约3.5尺。然后看着他们将奶奶放进去,一铁锹一铁锹的填平。
直到什么都看不见了,只看到微微突出的土堆,我才意识到奶奶真的走了,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