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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楼门外,苏鱼在椅子上换了好几个姿势。等得无聊,便翻着十三楼的花名册。每个名字下面,都贴着一张艳丽的照片。
牡丹、杜鹃、紫薇、黄鹂,娇艳欲滴,看上去吹弹可破,是十三楼的顶梁柱。随后翻去,芙蓉、蔷薇、之类的,个个眉眼传情、巧盼生姿。忽地苏鱼翻书的手停下来,瞪大了眼睛。
上面写着海棠两个字的女人,大眼睛俏嘴巴,完全不是他所见的海棠的模样!
苏鱼重新翻了两三遍,特地寻找,名册上是不是有相同名字的人,然而确实只有一个海棠。
“奇了。”苏鱼心道。
连忙唤来姨娘,向她打听海棠这号人。姨娘叫来海棠,苏鱼一瞧,心下咯噔一惊。那个海棠妩媚大方,眉角还有一颗痣。可这个海棠娇小玲珑,脸上白白净净,什么痣也没有。即便苏鱼眼神再不好也看得出这并非同一个人。
“那昨晚陪我打茶围的姑娘又是谁?”苏鱼惊讶道。
姨娘笑道,“就是这位海棠姑娘呀。”
苏鱼摇头,心下好大的疑惑。越想越不明白,最后怪叫一声,“莫不是又碰见鬼了?”
于是他让所有的姑娘在街上排好队让他瞧一瞧。
不明所以的姑娘们,还以为这苏大少爷有心找姑娘从良,一时心中爱意升起,十分期盼。站在街上时羞涩无比,也不失时机露出洁白的大腿和丰腴的胸。
半夜被惊醒的苏牢,一直处于浑浑噩噩、还没睡醒的状态。估摸是大少爷被老爷打了,心里难受,又开始胡闹。于是就遂了他的意,苏鱼说什么,他便做什么,直到苏鱼把十三楼买回家,他才吓了一跳。只怕明天一早老爷知道了,少不了又是一顿鞭打。现在又看苏鱼在挑姑娘,顿时脸色血气全无,连忙上前扯扯他的衣角。
苏鱼白了他一眼,知道他误会,可是瞧苏牢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张口开始说教了。
“楼里的姑娘就比别人低上一等吗?你这想法也该变变了,在我看来,她们一样高贵动人,妩媚可爱。我苏鱼要真想娶十三楼的姑娘,天王老子也阻止不了。”
苏牢震惊不已,这话要是被老爷听见了还不打断少爷的腿?
待他回过神来,苏鱼已经把姑娘们全看完了。海棠确实不在里面,苏鱼总觉其中隐隐不妥。
这时,在十三楼对街的房顶上,坐着两个老头,他们一高一矮。高的那个秃了顶,矮的那个是鹰嘴鼻,隔着这么远竟能把苏鱼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鹰嘴鼻呵呵笑了,“这娃娃的想法倒是和其他俗物不一样,我是越来越喜欢他了。”
秃顶哼哼了两声,眼睛却朝街面扫去,嘴角露出一丝深意。
“今晚这鹊华街还真热闹,卜算子、满堂红、大重山这些废物都支使狗腿子出来逛妓院呢。”
鹰嘴鼻眼睛一瞄笑道,“卜算子和满堂红确实很废物,不过那大重山出了个叫周帆的年轻人,修为倒是惊人。”
秃顶不屑地再哼一声,又道:“你闻着海棠花的味儿么,这时候不见白海棠的人倒是稀奇。”
鹰嘴鼻又呵呵笑了,“师兄平时瞧不起人,对海棠的那些姑娘们倒是很高看。”
秃顶骂道:“你懂个屁,无论哪家哪派,管你是当官的还是耕田的,最终都会落在女人的手段上,小看她们就是找死。不信你就等着看吧……”
鹰嘴鼻瞧着人影浮动的街面,摸摸自己又大又弯的鼻子道,“别的我没兴趣看,师兄,我们瞧了这么久,这画聊斋让苏鱼那娃娃到这十三楼来究竟要干吗?”
秃顶嘲笑道,“看,财神殿的狗腿子也来了,他会替你问明白的。”
坐在十三楼前的苏鱼果然听见有人来报,说外围有一个名叫徐无梁的人带着一群人要闯进来,兄弟们拦着,可能要打起来了。
徐无梁?苏鱼嘲意浮上眼角,那孙子这时候来干吗?欠了老子一千大洋还在账上呢。
苏鱼扒开人群一瞧,徐无梁确实带着十几个气势汹汹地人要长驱直入。姨娘见这样子连忙上前,挡在两个大少爷中间。
这十三楼虽与苏家钱货两清,但毕竟还没交割完毕,要是被这姓徐的搅黄了,她这几十年风尘场岂不是白混了?于是她堆出一脸笑容,媚眼一挑,假笑两声:
“徐少爷这生更半夜地光临我十三楼,可是来找鸳鸯姐妹的?”
徐无梁眼神瞄向苏鱼,见他嬉皮笑脸的,一时猜不透他的目的。这苏鱼花这么大的阵仗做事必定有他的理由,十三楼里另有机关,可不能让这小子毁了去。于是他想着,不管你在十三楼做什么,对着干不让你称心不就行了?
他直接拖出一个手提皮箱,里面全部是足赤的黄鱼,道:“我来买十三楼!出地契,这些金子全部归你。”
姨娘一瞧双眼顿时发直。
今晚不知是哪路财神显灵,竟然都来高价买楼?心中又大悔恨,翻起酸苦,直拍大腿怪自己太爽快答应了苏家少爷,这不是还有一个大财主吗?心急什么呀,自己几十年的风尘场果然白混了!
苏鱼见状,我买你也买?恐怕也是冲蜃雉来的吧!眼珠子一转,对徐无梁的身份已心中有数。又见姨娘哭丧着脸,苏鱼乐了:
“巧了,十三楼的地契现在在本少爷手上,我也可以卖给你,放下金子,明儿再来。毕竟你我爷孙一场,我给你个公道价。”
徐无梁脸上一黑,心中无数险恶的念头闪过,又想起秋华街里吐血的小少爷,眼里露出杀气。
他漫不经心地摸了摸左手拇指上的一枚戒指,眼神瞧着苏鱼念了一句古怪的话:
“心血来潮。”
苏鱼忽觉心跳一抖一停,但胸前的行气玉佩铭腾地似乎有所感应,生出一团温和的气流充满全身,胸闷顿失。苏鱼微感不妥,脚步微微退了半步,朝身后躲闪。
随后便见徐无梁手上扳指炸得四分五裂,痛呼一声,身体往后飞去,重重摔在地上。
苏鱼见状,顿时明白,徐无梁是想对自己下手段,反而被行气玉佩铭所伤,心下十分解气,握住行气玉佩铭暗道:
“敢和我宝贝动手,活得不耐烦了!”
徐无梁爬起来呸了一声,双眼放出凶光,直接向他扑去。
苏鱼一愣,侧身躲闪,大骂无赖,赶紧跑到苏牢和打手们身后,周围打手们见状纷纷聚过来,双方一触即发。
徐无梁朝身后狠狠喊道,“揍苏鱼!用拳头,别使法!”
苏牢则问道:“少爷,打不打?”
苏鱼大怒:“废话!”
一声令下,打手们立刻冲撞在一起,嘶喊声混成一片。
在旁原本看戏的十三楼姑娘都尖叫起来,四处逃散。一时间十三楼周围人影交织冲撞,混乱无比。
苏鱼赶紧开门躲了进去。苏牢则拿了根棍子死死守住大门。
苏鱼进楼便听见一阵悦耳的歌声,如春雪化泉、春絮飘飞般美妙。
苏鱼听得沉迷一阵,回过神来便呼唤胡姬。胡姬从楼上飘然落下,举起一个小箱子,道:
“蜃雉体型极小,十三楼里将近千只几乎都被藏在花瓶、古董、房梁、花丛里,不但施了障眼法,并且附有禁制。我用歌声破除部分禁制召集大半蜃雉,就在这箱子里。剩余的没有回应,只怕处于虚弱、睡眠的状态,恐怕要一只一只地找出来,这样一来就得到天明了。”
“妈的财神殿”,苏鱼咧咧地骂道,这些蜃鸡不知受了他们什么折磨,连回应都不行了。
听着外面的动静,徐无梁带着的人还会点小手段,虽然不高,但对付苏家的打手们绰绰有余。他们应该很快会闯进来。
苏鱼恨得牙痒痒,“徐无梁这孙子,存心要我难看。这蜃鸡我苏鱼要是救不了,江临那个神棍可要瞧不起我了。”
心下着急,一下子又无办法,看见墙角多了根棍子,竟要想着拿起棍子偷偷溜出去,趁其不备,敲徐无梁一闷棍。
胡姬一把拉住苏鱼,沉吟一阵,笑道,“我倒有一个办法,可以让徐无梁无论如何都找不到蜃雉。”
苏鱼急道:“什么办法?”
胡姬笑道,“蜃雉诞生之时,携火而生,喜火。而人,却怕火。”
苏鱼一听,立刻明白胡姬所指,心头大喜。
蜃雉被财神殿禁制在十三楼中,无法逃脱。如果烧了十三楼呢?禁制一消失,蜃雉便可以自由行动。到时大火一起,凭徐无梁再大的本事也没法靠近半步。
蜃雉没有落在财神殿手中,就算是救下来了,在江临面前耍赖皮,江临也没法反驳。
于是他叫来苏牢,道:“把油灯,酒坛子全都给我敲碎了,十楼、七楼、四楼、一楼,依次把火点了!”
苏牢大惊,“少爷你这是要烧楼?”
苏鱼没工夫和他解释,直奔楼上,拿起几盏油灯就往窗帘、被褥这些易燃物品上扔去。啪地一声,红色火苗迅速席卷整片墙壁,贪婪地吞噬着可以燃烧的一切。
苏牢无奈,不知苏鱼的计划究竟是什么,但在这危急的关头,还是相信这留洋回来的大少爷的做法是有道理的,于是有样学样,开始放火烧楼。
很快,十三楼开始冒出浓浓黑烟。
苏鱼拖出酒库里的酒用棍子统统敲破,放上火种。
见火势一起,苏鱼抱起胡姬叫上苏牢往外走,不失得意地道:
“楼是我苏鱼买的,我愿意烧就烧了,徐无梁,你能奈我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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