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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我的宝贝呀!这白釉的瓷瓶可是前朝官窑里的极品,还有这幅字画可是我花了大把银子买回来的,这盆兰花我都养了大半年了,好不容易开花了……呜呜呜!”
这一品楼的每样东西都是张妈妈的心血,这没有任何预兆的就遭了这等横灾,张妈妈是又气又心疼,一见那帮人走了,立刻就软倒在地上,拿着手绢哭诉,脸上的浓妆花的一塌糊涂。
张妈妈一副万念俱灰的样子,陆卷舒只好挑起大梁,吩咐着下人先把受伤的龟公们扶下去,然后去医馆叫个大夫来瞧瞧。
转身便瞧见红绡也是一副虚脱了的样子,膝盖一软,跪在地上,青丝如垂云,倒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模样。陆卷舒心有不忍的给张妈妈使了个眼色,想叫她安慰安慰红绡。
“张妈妈,咱们楼里的姑娘,哪个不是你花了好几年心血调-教出来的,不比你的瓷瓶字画值钱啊!”
谁想到张妈妈正在气头上,哪儿还顾得上安慰别人,倒是先兴师问罪起来。
“红绡,今儿这是怎么回事,你是在哪儿惹上这么些浑人的。你瞧瞧,就因为你一个人,把咱们一品楼砸成什么样了,我这还怎么做生意,不做生意,你让姐妹们都喝西北风去啊!”
红绡也是委委屈屈的,她眼泪簌簌的就淌下来。
“妈妈明鉴啊,我根本不认识那些人。”
“张妈妈你真是糊涂啊,那些人怎么会是红绡惹来的,红绡这些天都病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能惹来这些人。我看,这些人恐怕都是沈大人惹来的,专门来找咱们的晦气呢!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也别太难为红绡了。这些死物啊,你若是觉得心疼,就叫当铺的先生来估个价,一一核算了,去沈大人那里逃债。沈大人官高位重的,必不会短了咱们这点碎银。”
这两天吏部的文书已经登出来,结果和陆卷舒所料不差,沈罄声果然在上面做了文章。
有人升官,就有人被贬,京城里看他不顺眼的人大有人在。沈罄声好歹是朝廷命官,那些人动不了他,就只好拿沈罄声的女人撒气。
张妈妈犹豫了一下,这样做会不会把沈大人也给得罪了呀!
红绡一听,要找沈大人要账,脸色一变,也顾不上哭了,她跪着爬到了张妈妈跟前,拽着张妈妈的袖口,央求道:“沈大人最近都没来看过红绡,若是再拿这种琐事去烦他,恐怕他就要厌弃红绡了,张妈妈,红绡愿意把所有体己钱都拿出来,求妈妈高抬贵手。”
张妈妈看红绡这幅样子更是恨其不争,戳着她的眉心,口沫飞溅的骂道:“你个不争气的东西,我在青楼里混了三十年,只看见男人给女人花钱的,从没见过你这样的,竟然还拿体己钱贴补男人,你这脑子算是白长了。”
青楼里的女人,身份如此低贱,能有几个善始善终的。等年老色衰以后,还不就指着这点体己钱,红绡居然愿意为了沈罄声把所有的体己钱拿出来。
莫非,红绡对沈罄声动了心?
陆卷舒突然觉得脑壳子疼的厉害,心里也堵得慌。
“张妈妈,裴大人还在楼上等着我,我就先上去了。”姑娘我不操这份闲心了!
张妈妈也怕怠慢了裴言卿这位大金主,忙不迭的催着陆卷舒快上去,这剩下的事儿,有她张妈妈在呢!
“幸亏咱们陆姑娘力能扛鼎吓退了这帮歹徒呀!”
“可不是吗,你没瞧陆姐姐那么瘦的胳膊腿,居然能扛得动那么重的东西。”
“真人不露相啊!”
习武之人的耳力比常人好,陆卷舒上楼的过程中,就一直听那群刚缓过劲来的姑娘开始你一言我一嘴的嚼舌根。
什么力能扛鼎!!!人家只不过是顺手拎起来一个花盆而已!!!
她一朵娇花的形象,恐怕是保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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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上。裴言卿正望着那枚白鹤驾云的玉佩不知如何是好。
这还是他第一次对一个姑娘生出那么一些许朦胧的好感,他还记得花灯着火的夜里,他掀开彩台破旧的布幔,看见陆卷舒走出来的情景,仿佛浴火而生的女人,发髻上有灰尘,脸上也有黑炭的印子,可那双眼眸却那么闪耀。
这个女人还不仅仅拥有美貌。她还举止优雅,谈吐风流,裴言卿当时以为她一定是哪个名门世家的嫡小姐,可她却大大方方的说自己是一品楼的妓-女。
裴言卿没有因此而瞧不起她,反而更加钦佩她。
在那种三教九流的腌臜地方,她竟然还保有高洁的本性,还有什么比这更难能可贵的呢!
所以裴言卿对陆卷舒的感情,更多的是一种欣赏,一种仰慕,一种怜惜。
至于爱情是什么,恐怕他还不知道。
此刻,他撞见陆卷舒的桌上放着好友沈罄声的玉佩,惊讶,又有点尴尬,但是却没有那种愤怒感,可能他对陆卷舒并没有占有欲吧!
没有占有欲的单纯好感?裴言卿觉得其实做朋友也是可以的。
“裴公子,怎么不坐下呢!”陆卷舒推门进来,朝他展颜一笑。
裴言卿忽的回过神来,眨眨眼睛,他有些局促的退了一步,脸上不尴不尬的笑了笑说:“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公事没处理完,今天就不久坐了,改日再到姑娘这里讨酒喝。”
陆卷舒面上略带惊诧的神色,但也没有挽留他,客套了两句,就送他出门了。她表现的非常自然,非常知书达理。
裴言卿心中感叹,倘若不是日进恰巧看见沈兄的玉佩,而他又猜到沈兄的心意,恐怕多和陆姑娘这样相处下去,他这点好感,总有一日会变成真正的爱情的。
有点庆幸,又有点惋惜。
“诶,裴公子怎么走的这么急啊!”提着水壶进来的二宝有些疑惑的问道。
陆卷舒嘴角微微上扬,她走到梳妆台前,将枣木匣子重新上锁,放入柜子里。
“因为他是个君子啊!”
这世道哪还有什么纤尘不染的高洁女子啊!反正她肯定不是。她虽没像普通的烟花女子一样,染上那些俗气臭气,可她的心又硬又黑呀!
居然算计和试探这么一个真君子,她也真是够了。
其实陆卷舒听到楼下有砸场子的哄闹声时,就已经远远看见了一条街外的裴言卿,瞧着他就是往一品楼来的,所以故意把匣子打开,露出那一枚玉佩。刚刚那些歹人走后,她也是故意让裴言卿先上楼来,瞧见她布下的局。
楼里的姑娘们都说裴言卿是君子,温文尔雅。有不少小丫头片子都缝了香包香囊送他。
若是薛邵阳收到这些香包,恐怕人前装的欢欢喜喜的珍藏着,转眼就给扔了。
若是沈罄声收到这些香包,恐怕当时就言辞狠厉的拒绝了,半分情面也不会留。
但裴言卿不一样,他会温柔的收下香包,也会告诉那个小丫头,你值得更好的人。虽然同样是拒绝了,但他温柔的让人感觉不到半点伤痛,反而会受到鼓舞。
陆卷舒曾经怀疑过,他若不是真的谦谦君子,那伪装的这样天衣无缝,心机之深恐怕比沈罄声还甚。陆卷舒看得出来沈罄声是真心拿裴言卿当朋友,如果裴言卿并不想象中那么单纯呢?他是晋党之首的亲弟弟,会不会是因为某种目的才接近沈罄声的呢!
陆卷舒知道沈罄声心眼多,一般人算计不到他身上。
可就算他长着一颗莲蓬心,哪儿都是窟窿眼,也架不住他的仇人多啊!
这朝堂之上风云诡谲,前有阉党,蔡党,后有晋党,清流,功勋世家,可陆卷舒看不出沈罄声到底是哪一派的,他像是一个前锋,一个孤军奋战的少将,锐不可当的往前冲,却没有人做他的后盾。
陆卷舒有点心疼他。虽然她自己从不肯承认。
“走得急和君子不君子有什么关系啊?”二宝挠挠头,始终想不明白。
因为他是真君子,才会看见沈罄声的玉佩,就知难而退的离开。陆卷舒觉得自己是多疑了,这个人颇有些贤者古风,谦和礼让。
“大厅里收拾的怎么样了。”
“沈大人和京府尹的人都来了,正在查点损失呢!听说沈大人一力承担了咱们楼里的损失,已经派人回府去取银票了,红绡正小鸟依人的黏在他身边呢!”
“他怎么来了……”
“这个我也不知道。对了,陆姐姐,咱们不是要去珍宝街吗?什么时候出发啊!”
“今儿个先不去了,一品楼乱糟糟的,我也不想折腾,叫香料店和茶叶铺的老板,挑几样最好的包起来,明儿给送到胧月庵。”
不是不想折腾了,是不想下楼,瞧见沈罄声怀里抱着别的女人。
红绡肯定哭的梨花带雨了吧,听说男人都喜欢这种柔柔弱弱的女子。可她陆卷舒,却是力能扛鼎的女汉子。
想想就一阵胸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