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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盏茶过后,村长从内室走了出来,轻咳两声,面露难色:“王叙啊,我帮你问过了,康老夫妇说这房子可以卖,只不过这价钱方面……”
王叙了然道:“村长不必为难,价钱方面都好说。”
村长犹豫半晌后开口:“康老说了,这房子不讲价,二百两。”
二百两?在魔界最好的地段都能买三四套这样的院子了!
还真是狮子大开口!
苏念不满意的摇了摇头。
王叙蹙眉:“村长,这二百两着实贵了些,渔阳城中,类似的宅子也不过四五十两的价格。”
村长语重心长道:“王叙啊,你要办的可是学堂,到时候村里的孩子都会到你那里上学,怎么能马马虎虎呢?”
王欢开始插话:“村长,你都说了,我哥要办的是学堂,那办起来就是造福乡里的事情,你难道不能出面帮忙砍砍价?”
村长叹了口气,一脸无奈:“这康老在王家村也是出了名的说一不二,我也是有心无力啊!”
王欢也不强求:“既然如此,你不妨将他家中地址交予我,我和我哥自个去找他谈。”
“千万别,康老不喜外人叨扰。”村长一口回绝,转而郑重其事道,“这样吧,我也觉得这个价格有失公道,明日我替你们将他约过来,你们与他当面细谈,可好?”
王叙点头:“既然如此,就有劳村长了。”
离开村长家后,王欢左思右想觉得不对劲儿:“哥,我觉得这事儿有蹊跷。”
“怎么说?”王叙回头看他。
王欢略加思索:“我在这村子里生活十年了,也没听说村西头有过康老这一号人啊!”
王叙倒是不疑有他:“村长不是说他早就搬去渔阳城颐养天年了吗,也许十年前人就搬走了。”
“搬走十年,房子都没卖出去,一定不是什么好房子。”王欢开始了他的推测,“哥,我觉得这房子肯定有古怪,那村长就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主,这么热切地给你推荐房子,其中肯定有猫腻,要不咱们再去别处找找?”
王叙白了他一眼:“要不然,我出钱,你原地给我建一个学堂出来?”
王欢立即服软:“行行行,我不说了,一切等明天见过康老再做决断,是这个意思不?”
王叙嗯了一声:“切不可行事莽撞。”
“知道了。”
王欢随口附和,却在当天中午,趁着王叙午休的时候,偷偷解开了栓在屋外的老牛。
干净利落地套好牛车后,王欢拍了拍自己的腿,压低声音:“小狸花,快上来。你要是跟我哥单独待在一起,当心他把你扔出去。”
午后阳光正好,趴在窗台上的苏念不情不愿地伸了个懒腰。
王欢一把将猫揽进怀中,苦口婆心道:“你要乖乖坐好,要是待会儿一不小心从牛车上掉下去,我可不救你。”
苏念:不救就不救,本将军才不在乎。
随后,王欢赶着牛车,向渔阳城的方向走去,不到两个时辰,一人一猫赶到了太守府门口。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孙明泽正在一群孩童的簇拥下大摇大摆地往家走,偏偏在家门口被人叫住。
一回头,居然是王欢。
孙明泽嘴角一歪:“哎哟,冤家路窄啊!”
王欢懒得跟他扯皮,开门见山:“我找你有事儿。”
孙明泽切了一声,往门口退了两步:“凭什么你找本少爷,本少爷就要去啊!”
“那你来是不来?”
王欢饶有兴趣地说完,后退一步,原本藏在他身后的小猫咪探出头来,冲着孙明泽“喵”的叫了一声。
单是瞧见了苏念一个眼神,孙明泽恍惚间觉得双腿有些发软。
倘若在自家门口被打了,那他可真就是颜面扫地了。
绝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遣散了跟班,故作散漫地拉着王欢走进离家不远处的小巷子里,特意咳了两声,高声道:“行了,本少爷知道你有事儿求我,说吧。”
王欢俯身在孙明泽耳边低语两句,孙明泽闻言大惊:“你疯了吧,居然要本少爷去衙门帮你偷卷宗!”
“你去不去?”王欢不想废话,直接把猫抱进怀里,往他跟前凑。
孙明泽紧贴着墙壁,双手一把护住了脸:“去去去,你快让它离本少远一点儿。”
第二日,康老来王家村与王叙见面。
苏念蹲在角落里,打量着坐在王叙对面那个鹤发童颜的老人,总是有种说不出的奇怪。
王叙很客气地与康老寒暄:“晚辈王叙,见过康老。”
康老眯起眼打量王叙:“你就是渔阳城里那个远近闻名的王先生?”
“虚名而已,晚辈不敢当。”王叙回答。
康老又问:“听说你要买我在王家村的宅子改建学堂?”
“正是。”王叙应道,“康老的宅子依山傍水,风景秀丽,确是个读书的好地方。只是价格上,还希望康老能再斟酌一二。”
康老捻须笑道:“这宅子原是老夫的发家之本,意义非凡。纵然老夫搬离王家村十余载,也是不舍得买的,是村长说你们要买下做学堂之用,老夫前思后想,才决定忍痛割爱。二百两,已经远远低于这宅子在老夫心中的价值了。”
很明显,康老拒绝在价钱上面做出让步。
王叙犹豫良久后,下定决心:“……既然如此,那便依康老定价好了。”
“等一下。”王欢从屋外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哥,这宅子不能买。”
“你又来捣乱。”王叙愠怒。
王欢将一纸旧公文塞到王叙手中:“那个什么织布厂,十三年前遇到过大火灾,一把火把一切都烧干净了,大伙都觉得哪里不吉利,所以这房子才十几年都没人买。”
康老一拍桌子,怒气冲冲道:“当年之事,本就另有隐情,不是天灾,而是人祸,皆因同行恶意竞争,才使得织布厂付之一炬。老夫搬离王家村,就是想忘却这些繁杂旧事,而你这后生,偏偏旧事重提,往老夫的伤口上撒盐!”
康老说完,站起身来:“既然你对我那宅子挑三拣四,想来也不是诚心要买,我也无须多言,这便告辞!”
“康老!”王叙还想挽留,可康老执意离开。
最后,还是村长出面,劝说康老留宿一晚。
夜里,村长家中,烛火摇曳,杯盏交错。
异形符灵力耗尽的康平褪去了老态龙钟的模样:“村长,你说王叙真的还会坚持买房子吗?咱们要价二百两,是不是太高了些。”
“康老弟,你就相信我,绝对不会有问题的。”村长笃定地拍了拍胸脯,“我都查清楚了,王叙是得罪了渔阳城太守,才不得不离开东篱书院,回村里避难的,他一个教书匠,肩不能提,手不能扛,除了办学,也干不了别的了,所以这宅子,他铁定会买。你就放心好了。”
“这异形符的乔装时长有限,还要一两银子一张,真是又贵又不实用。”康平嫌弃地丢掉手中失效的异形符。
村长拍了拍他的肩膀:“等明日王叙把钱送来,康老弟就无需心疼这点儿小钱了。”
“村长说的是。”康平说着,与村长相视一笑,碰杯饮尽酒水。
这时候,有风过,将窗户吹开,村长起身关窗,一转眼,房间内的烛火瞬间熄灭。
清冷月光下,一个佝偻的背影兀地出现在墙上,一点点放大。
耳畔响起野猫呜咽的叫声,不时有黑影一闪而过。
“是谁?”村长战战兢兢地发问,无人回答。
“……叔叔?”康平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沙哑的声音凭空响起:“你还记得我是你叔叔啊!”
村长凑到康平身边低声问:“康老弟,你叔叔不是早就去世了吗?”
“嗯……嗯。”康平哆哆嗦嗦地点着头。
“难不成……是鬼魂索命?”村长摸索怀中的火折子,刚点亮一点火苗,就对上了一双空洞无神却散发着诡异荧光的眼睛。
他吓得双手一抖,火折子再次熄灭。
随后,只觉颈间一痛,村长便失去了知觉。
门外响起落锁的声音,空气中弥漫起浓郁的烟味。
沙哑的声音再度响起:“康平,你应该知道,叔叔我最讨厌火了。”
康平无助地跪在地上磕头:“叔叔,我错了,叔叔。”
“错了?你错在哪了?我只记得你已经很久没来看望我了,你之前不是一直很孝顺吗?我真的很想你啊!”
“我……我不该贪小便宜,不该办成您的模样坐地起价,我……我真的知道错了。叔叔,求求您,求求您放过我吧!”
空气中的烟味愈加浓烈,康平一边说着,一边卖力磕头。
“你真的不想下来陪我吗?”
又有野猫的叫声响起,康平蜷缩在角落里,拼命摇头:“叔叔,我回去之后就给你烧香,去您坟前扫墓,求求您了,求求您了。”
“既然如此,那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那声音刚落,房中的烛火重新亮起。
康平瘫坐在地上,出了一身冷汗,嘴里一直念念有词:“知道,知道……”
次日一见面,“康老”一反常态的表现让王叙和村长都十分惊讶。
他说:“不知王先生心里觉得,这房子该卖多少钱?”
王叙有些迷惑,但还是如实相告:“不瞒康老,不看情分,三十两,较为合理。”
“那便三十两吧!”康平拍板定音。
一旁坐等收钱的村长坐不住了,也顾不上礼仪,便将康平拉去内室询问。
村长很是不解:“康老弟,你怎么变卦了?咱们不是说好了吗?”
康平回忆昨夜,不由得冷汗直流:“村长,我叔叔他一生行商,诚信为本,我断然不能做出损害他声名之事。”
“可是……”村长还想再劝,却被康平打断。
他说:“那村西的房子本就荒芜了十几年,能有人买,已经是祖上蒙荫了。”
说完,他转身离开,果断地同了王欢定下的三十两的成交价格。
王叙交出银两后,叫来村长:“这是字据,还有房契。还请村长作个公正。”
村长只得不情不愿地在房契上盖下转手印章。
昨夜装神弄鬼折腾了一整夜的王欢抱着他的小猫咪坐在门外,眼看着尘埃落定,迷迷糊糊地打了个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