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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怀来县令,两个吴永,衣服相同,形貌相似,都跪在慈禧面前。
李莲英,崔玉贵等人目瞪口呆。
慈禧眉头一皱,唤过李莲英、崔王贵道:“这两个吴永中必有一个是贼人,如此大胆,竟敢谋行刺之事,你两个分头把他们带到两个屋内,细细盘查,如查出那个冒充的,千刀万剐!”
李莲英、崔玉贵不约而同说声“喳”,各自带着一个吴永分头来到客栈外一个骡马店内,各拣一个屋子,李莲英叫上秋千鹤和十个兵丁,崔玉贵唤过李瑞东和五个护卫,各自开始审问。
李莲英屋内,李莲英问那个吴永:“到任几年了?”
“三年了。”吴永平淡地答道。
“何时到任的?”
“丁酉年。”
“县城离此地多远了”
“二十五里。”吴永言辞简捷而响亮。
“你叫吴永,表字什么?”季莲英眼珠一转,又问道。
“字渔川。”吴永的神色坦然。
“祖籍何方?”
“浙江吴兴人。”
“曾国藩是你什么人?”
“是我夫人的祖父……”
“你夫人呢?”
“已然亡故……”
崔玉贵屋内,崔玉贵使出浑身解数审问那位迟到的吴永。
“你什么时候到的北京?”
“光绪十三年春天,我由湘省晋京,当时二十三岁。是郭嵩焘侍郎把我荐给曾国藩的儿子曾纪泽的。曾大人让我搬到北京台基厂府第住下。第二年夏天把他的女儿嫁给我为妻。曾人人在我们婚后第三年,光绪十六年春天亡故,我曾经护丧到长沙去了一趟。我是在光绪二十三年补授直隶怀来县知县……”吴永哆嗦着一口气说完。
李莲英和崔玉贵两人凑到一起,商量来合计去,都说看不出什么破绽。李莲英说;“我那边的吴永,对答如流,面无惊惶之色,大气不喘一口,不像是假的。”
崔玉贵道:“我这边的吴永,虽然神色惊惶,哆哆嗦嗦,可是知道事不少,也不像是假的。”
李莲英沉吟一下,露出狰狞面孔:“干脆都给杀了,反正有一个是假的。”
崔玉贵道;“那要看看太后的意思,看她老人家如何发落。”
两个人又来到慈禧居住的房间,几个宫女正忙着搬几挪椅,把那些闲杂商旅的涂鸦、俗不堪言的屏条摘下来,只留了被烟熏得紫黑的乡村年画。临时七拼八凑了一些红黄色布,做为椅帔坐垫。
慈禧的贴身宫女荣子正用炕头上的小铁锅煮小米稀饭。另一个贴身宫女娟子正在择萝卜叶。
慈禧见李莲英、崔玉贵怏怏不乐走了进来,说道:“八成没有结果吧?”
李莲英沮丧地说:“问了一个底朝天,两个人都没有什么破绽,我跟老崔商量了一下,我们都主张把他们……”他做了一个杀头的姿势。
慈禧慢条斯理地说:“这兵荒马乱的,不久就要到怀来县城了,把个真县官杀了也不好,不如把他们先押起来,绑结实了,一同解到怀来县城,那县衙门里自有认识吴永的……。”
李莲英喜形于色道:“这倒是个好主意,我们就按老佛爷的旨意办。”
李莲英、崔玉贵吩咐兵士分别把他们绑在两间屋内,派兵士监管。
李莲英吃了一碗小米稀饭,觉得肚子不好,想找个地方泻肚,找来找去,也没有合适的地方,那些兵丁三五扎堆闲聊,有的横躺竖卧。转来转去,他来到马厩,找了个旮旯,蹲下来泻肚。忽然,只觉脚一软,滑进一个地窖里。只见里面藏有两棵大白菜,十来根胡萝卜,还有一口袋黄豆,一口袋小米。
李莲英喜出望外,连忙穿上裤子,背起一口袋小米,抱起一棵大白菜朝客栈走去。
这时,只见崔玉贵带着一个矮矮粗粗的人走来,那人浑身泥泞,衣衫不整。
崔玉贵叫道:“这下可有办法了,我找到了榆林堡的地堡,他叫赵如意。”
赵如意朝李莲英点头哈腰:“小的正是榆林堡地堡赵如意。”
“你为什么不迎接圣驾?”李莲英板着面孔问。
“小的被乱兵打了一顿,绑在一口枯井里,方才这位大人来找井水,正好找到了我,就把我吊了上来。”赵如意活像个胖虾米。
“你为什么不叫呢?”
“小的不敢叫,只怕一叫,叫出祸来。因为小的听到外面乱哄哄的,以为又来了一伙乱兵……”
“混账!”李莲英骂道,接着又问:“你认识怀来县知县吴永吗?”
赵如意眼瞪得像包子,几乎挤出眼珠:“扒了他的皮,我能数出他有几根筋。他是俺县的县太爷,小的怎不认识?催租拉佚,都是他干的,整治得小人好苦!”
“好,你带我们去认他,告诉你,认错了可要你的脑袋?”李莲英恶狠狠地说。
“小人不怕他,小人的脑袋早已挂在裤裆里了。”
李莲英,崔玉贵带着赵如意先来到早到的吴永关押的地方。
赵如意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这个吴永,说道。“这个多多少少有些像,这蒜头鼻子,蛤蟆嘴,水蛇腰,真的像极了……”
“我问你是不是?谁说像不像?!”李莲英用眼睛瞪着赵如意。
赵如意摇了摇头:“这年头一天三变,人也变得跟拨浪鼓似的,变得跟汉奸一样,说不好,说不好。”
那吴永可怜巴巴望着赵如意,说道:“你可积点德,别把你们的父母官往火坑里送,有句话说,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赵如意吐了吐舌头:“两位大人,那看看另一个再说吧。”
李莲英,崔玉贵无奈,只得又带他去见那个迟到的吴永。
赵如意一见到这个吴永,“啪”地打了他一个耳光,嚷道:“就是他,他就是狗县官,他抢走了我的一匹好马,还把我的一个侄女抢去了……”
李莲英把崔玉贵拉到一边,悄声道:“这个地堡不怀好意,他指的这个真吴永有可能是假的,他想使借刀杀人之计,借我们的手杀掉真吴永。现在假设方才那个吴永是真的,眼前的吴永是假的,他肯定了眼前这个假吴永,叫我们去杀那边的真吴永,这就遂了他的愿了,这叫公报私仇,用心歹毒。”
地堡赵如意耳朵尖,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大声道:
“我说的可是真的啊!”
眼前这个吴永也听到了李莲英与崔玉贵的对话,也大声叫道:“这个地头蛇说的是真的,一点没有掺假,我就是他们的父母官!”
崔玉贵朝他瞪了一眼,说道:“没有你的事,你插什么嘴?!”
这时,门外又是一阵骚乱,几个兵丁绑着一个瘦老头走了进来。
“这是谁?”李莲英指着瘦老头问兵丁。
“这是我家的管家董福,是我派驻榆林堡的人。”吴永在一旁开了腔,脸上绽开了笑容,像是遇到了救星。
“你究竟是谁?”李莲英厉声问瘦老头。
瘦老头此时被松了绑,揉了揉眼睛,回答:“我是怀来县知县吴永家的管家,几个月前被派驻这里……”这时他发现了地堡赵如意,眼睛里闪着愤怒的光:“就是这个赵如意命令手下的人把我绑了,关在一个马厩里,他这是抗上!”
“他怎么到这里来的?”崔玉贵问那些兵丁。
一个兵丁回答:“我们搜到一个马厩里,正好见到这个老头躺在那里,便把他带来了。”
李莲英笑着露出黄板牙,说道,“真是雪中送炭,你来认认谁是你们县老爷?”他指着屋内的吴永问:“这位是不是你的主人?”
董福颤巍巍来到吴永面前,上上下下打量—番,摇摇头,说:“不是,我家主人比这位胖一些……”
吴永骂道:“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家伙,真是忘恩负义,是谁给你灌了黄泥汤子?几壶马尿灌得你六亲不认!”
董福啐了吴永一口,说道:“我他妈整整在马厩里躺了几十天,每天闻的都是马粪干。你是哪里来的强盗,竟敢冒充我家主人?!”
崔玉贵一听,火冒三丈,唰地抽出腰刀,就要杀吴永。
李莲英按住他的刀柄,冷笑着说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你还怕他飞了不成?!先带这个管家去见见那个吴永,然后再来问问这个假吴永究竟是何人所派,弄个水落石出,再杀他不迟!”
吴永一听,仰天长啸道:“我冤枉呀!曾文正公在天之灵会为我洗雪的!”
李莲英、崔玉贵带董福、赵如意又来到关押早到的吴永的屋子里。
此时,这个吴永正在长吁短叹。
董福一见他,恭恭敬敬绐他作了一个揖,说道:“主公如何落到这等田地?”
吴永叹道:“我是皇上的忠官,在皇上落难之时,想尽一个下属的职责,冒雨前来迎驾,没想却遇到一个假县令,弄得我人不像人,鬼不似鬼,官不像官,民不似民,唉!”
董福叹道:“在这人妖颠倒的世间,是非是,非非非,是非颠倒:人妖自然颠倒了!”
“嘿嘿嘿”,这时只听窗外有人在冷笑。
李莲英向外望去,只见院内树干上坐着一个乞丐模样的中年汉子,背倚着树干,手里啃着一只驴蹄子,正有滋有味地啃着……,
“你是什么人?!”李莲英勃然大怒,抽出腰刀向外冲去。
树上那人呵呵笑道:“谁不知我乔老爷,一贯杀富济贫,盗富赠贫!”
院内一个太监嚷道,“刚煮的一块驴肉,被他偷去了驴蹄子,这是准备给老佛爷送去的。”
树上那汉子笑道:“我是个忠臣,我要不先尝尝这驴肉有毒没毒,那老佛爷敢吞下肚去吗?”
李莲英叫道:“看我不封了你的狗嘴,叫你贪吃!”说着冲到树下。
那汉子依然漫不经心地笑道,“狗嘴,人嘴,总是要吃驴肉的,驴或许有时也要吃驴肉,何况人有时也要吃人肉的,不论谁吃,吃什么肉,或吃什么东西,拉的都是黄灿灿的臭屎,吃得越香,拉得越臭,人若没有嘴,连滋味也品尝不出来。人在远古时代,靠打野兽为生,那时没有盐,也没有佐料,不是也一样吃吗……”
李莲英骂道:“你这头叫驴,谁让你给我讲历史,有种的你下来!”
那汉子头一歪,也叫道:“有种的你上来!”
李莲英手一扬,一支飞镖飞了上去,只见那汉子不慌不忙,用手摇了摇树干,飞镖结结实实钉在树干上。
“还是少用点手劲,这个铁玩艺打起来还不容易,何况被你这公不公,母不母的人用了,更是可惜呢!”
李莲英恼羞成怒,吩咐兵丁道,“给我烧这棵树,看他还飞了不成?待把他烧成灰,看他嘴还刁不刁?”
众兵丁拖来一捆捆柴火,堆到那棵槐树下,准备点燃柴火。
树上那汉子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还是积点阴德吧。”说着,纵身一跳,跳到一座房上,三窜两窜,无影无踪。
“这真是个鬼堡,鬼里鬼气的!”李莲英沮丧地回到屋里。榆林堡地堡赵如意指着吴永道:“这是个假的,不是怀来知县吴大人!”
李莲英正在气头上,骂道;“连你这个地堡也是鬼精灵!我叫你到阎罗殿见鬼王!”说着,手起刀落,将赵如意拦腰劈了。
两个兵丁拖着赵如意的户首走了出去。
李莲英赶出门来叫道:“把他的尸首吊在堡头,叫这些小鬼亮亮相!”
李莲英亲自给吴永松绑,皮笑肉不笑地说;“知县受苦了!”
吴永作了一揖:“老公公受累了!”
崔玉贵问:“那个假吴永怎么处置?”
李莲英气恼地说:“把他绑到堡头,弄五匹大青骡子。给他来个五马分尸!去去鬼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