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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皇帝吃饭是件考验体力和智力的事。
首先,你必须保证有足够的精力耳听八方眼观四路,不错过半点对方可能的情绪外露,坚持适当的恭敬和被允许的撒娇,决不能在中途倒下;
其次,你需要保持良好的心态,随时根据风向调整语气和话题,不该说的不说,该说的一定要说;
最后,你得展现你最好的风貌,始终贯彻“父皇英明父皇万能”的理念,默念“我不想争皇位我是中立党”一百遍啊一百遍!
萧晖看看似乎在神游的小儿子,咳了一声:“南儿?”
他生性多疑,凡事不喜旁人插手,从不许宫女太监贴身伺候,只有召小儿子一起用膳时方才懈怠几分,桌上偶尔互相夹菜,倒有些民间普通父子的温馨。
骆殊途眨眨眼睛,恍然回神般道:“父皇......”
“怎么用膳时如此心不在焉?”
“父皇可知凌小将军?”骆殊途抿唇道,“儿臣在想,他年纪轻轻便文韬武略无一不精,上回在宫里见着,也确实是不同凡响,而身为父皇的孩子,儿臣却不能像他一样为父皇分忧解难,实在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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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的小儿子继承了自己带着异域风情的眸色,一双眼睛干净透澈,毫不掩饰那份信任和依赖,看着他就好像看到当年的那个人,一样全心全意无所欺瞒地对待自己,吃的苦咬碎牙往下咽,什么的都不说,却给了他一辈子的陪伴,和无望的思念。
斯人已逝。
唯有这个孩子,是他曾经倾注了感情亲手照料过的,是他存在过的证明,也就成为萧晖余生的寄托。
“南儿无须妄自菲薄,”他微微笑道,“南儿可是父皇的掌中宝,光这一点,天下有谁越得你去?”
骆殊途弯起眉笑:“父皇又哄儿臣。”
“你倒说说,朕哪里哄你?”萧晖大笑道。
“可不是哄儿臣吗?昨的雪锦可没送到儿臣宫里头,太子哥哥不知道炫耀多少回了呢。”他状似不满道,“儿臣本想做个枕头儿与父皇的,哪想父皇偏心得很,倒是省下儿臣不少工夫。”
“那雪锦薄而不破,纹理细腻淡雅,还有助眠的功效,民间名气大着呢,儿臣听说是近来新开的锦绣绸庄出的,连华泰都不如三分。”
“内务府挑的东西哪有不好的,下回再送你宫里头去。”萧晖道,“南儿堂堂安乐王,怎么做些女儿家的活计,要被外人笑话了不是?”
骆殊途昂头,义正词严地说:“孝道哪论男女,儿臣一片孝心,天下谁若不服,教他来战!”
萧晖失笑:“你这张嘴——也罢,朕这就让人......”
“儿臣可不信那些没眼光的奴才,今日儿臣亲自去,免得太子哥哥醋了,”骆殊途挑眉道,傲气地说,“定教父皇好好看看南儿的手艺!”
“那朕便等着!”萧晖看着他神采飞扬的脸庞,眼含宠溺,微微垂下眼帘时,却积蕴起深沉的思虑。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华泰是皇家绸庄,内务府平常一向在那里置办送进宫的衣料,在民间声誉极高。而此番突然出现的锦绣绸庄,在短时间内盖过了华泰,并不正常,若不是南儿提起,他甚至被瞒在鼓里,这更不正常。
——看来不光是绸庄的问题,他的青龙刺恐怕也要清洗了。
接着就是兵权的隐患。
镇国侯忠心耿耿毋庸置疑,而年青一辈却不然。封将之举在论军功外还包含着安抚的意思,无论如何,身为君主看到坐拥大军的臣子,必然有所防范;萧晖不易察觉地浮起一个笑容,兵权也是时候该散一散,或者收一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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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绸庄是凌睿暗地里试水的第一步,由此奠定了他事业和爱情的经济基础。
当然,这是原剧情的事,以萧晖的性格,既然知道了就绝不会姑息,这一步十有八/九就毁了。
要不怎么说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呢?就是同个理儿——没有资本,凌睿再闹腾也翻不出萧晖的手掌心。
骆殊途带着元宝优哉游哉地跨进装饰风格极为新颖的锦绣绸庄,刷刷刷指了一排绸缎,霸气地说:“这些还有雪锦,全都给本公子包起来!”好容易有钱了,不土豪一把太过意不去了。
“公子,雪锦得去布仓里取,给您挑几匹干净些的,劳您等了成不?”
“元宝。”骆殊途对他一扬下巴,对方立刻会意地跟上伙计。
绸庄掌柜的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忙不迭地招呼道:“那您随意看看,小的给您泡茶去。”
人傻钱多速来,别以为老子没看见你小眯眼里赤/裸/裸的六字儿,骆殊途哼一声,背着手在宽敞明亮的店面里四处打量,等着元宝取布回来。
他没注意到的角落,有道视线落在他的背影上。
凌睿是来绸庄查账的,刚要从账房出来就看见了一个——怎么形容好?算是意外之喜吧,他摸了摸下巴,对端着茶杯的掌柜勾勾手指。
“前几日青山馆是不逃了个倌儿?”
“是啊,现在还没抓回去,听说可是个头牌。”掌柜的不明所以地回答,“睿爷这是想......?”
凌睿眯眼一笑:“派个人去知会声,”眼神往那个红色的身影上一瞟,“就说在这,做得隐蔽点。”
掌柜的心领神会地点头。
即便气质不太像,但依照那小少年的容貌,说是倌儿也过得去,总之不管是真是假,睿爷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呵,小王爷。凌睿回身走进账房,算是太子一个小软肋,也算是未来潜在的情敌呢。
真是天赐良机,撞到枪口上也不能怪他,何况他什么都没做,只不过放了个小小的消息,至于小王爷去向如何下场怎样,就看老天给不给面子了。
店里的绸缎确实都有点花样,骆殊途逛了半圈下来,抬手揉揉太阳穴,话说元宝的速度是不是太慢了点?
他堪堪才打完一个哈欠,绸庄门口就是一阵喧闹,人还没反应过来,右臂就被一个闯进门的大汉扭住了。
“兔崽子!看你这回往哪里跑!”
那大汉嚷道,紧随其后进来的两个男人拿出麻绳就要捆人。
{我擦嘞!这什么神展开啊(╯‵□′)╯︵┻━┻!}
大汉手劲很大,骆殊途痛得皱起眉毛,估摸着身娇肉贵的小王爷手臂已经青紫淤血了。
“放肆!你们想干什么!”
“哟,兔子急了还想咬人啊?”一把按住他的男人不怀好意地笑道,“这小模样长得真够招人的,你当青山馆白养你的吗?”
“本王不懂你们在胡言乱语什么!放开!”骆殊途大声斥道,“你们想被诛九族吗!”
男人动作粗鲁地捆着他的手,哈哈大笑:“你倒问问外面看热闹的,你是个什么王?乖乖回去还少吃点苦,我们都是拿银子办事,别自讨苦吃。”
“放肆!本王是安乐王!”他挣扎道,看向门口围的路人,目光惊慌。
没人相信,陌生的脸上都是玩笑的神色,或者有人相信,但也不愿出声惹腥。
{事不关己,漠不关心。}
骆殊途低头一笑,他第一次开始庆幸身体里的不是原主,而是有着系统在演戏的自己——小王爷只要接着任性下去就可以了,负面的情绪就交给他吧。
从好的方面想,还是个刷好感度的机会呢?
看着骆殊途认命般的表情,三个男人互相看了看,觉得有点不太舒服,但比起这点不舒服,显然是生活更重要,也只是稍微放松了点力道,便推开路人扯起他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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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炉里燃着不知名的香,甜腻的味道弥漫在房间里,整个格调都是暧昧的。
骆殊途被捆着手按在地上,身体莫名有些发热,两颊熏出淡淡的胭脂色,眼睛里一片迷蒙的水光。
发丝如瀑,蜿蜒在铺开的衣摆上,他望着身前的中年美妇,不出所料看到了对方从惊讶到惊艳,最后转为惊喜的神情。
“虽然不是逃出去的,却比那个没用的东西好几十倍!”妇人弯腰捏住他的下巴,轻轻抬起他的脸,仔细端详着,像是在心里估算价值。
旁边抓人回来的男人愕然道:“老鸨,不是他?”
“哼,没见识的东西!是不是他有什么干系,进了这里就别想出去!”老鸨直起腰,斜了那几个男人一眼,“谁管他什么来路,脱了衣服都一样——自己去领钱。”
三人稍有犹豫,到底没多说,转身出了门。
老鸨盯着骆殊途,依着桌子坐下,边上的婢子马上递过去一杯茶。
“我这儿青山馆呢,可不养闲人。你年纪虽小,但就这时候接客的也不是没有,我看着你模样出挑也有意将你养的好些,端看你怎么想的?”
“......我想休息些日子。”骆殊途平静地回答。
老鸨点头:“这没问题,你的价钱值得。不过——”她端起茶杯,吹了一口茶沫,“别存着心思,要是逃不出去,下场可不太好看。”
骆殊途安安静静地看她。
“你也别怨我,你生的这张脸,那就是拿来卖的。”老鸨放下茶杯,站起来道,“春禾,伺候着,斗花魁之前别给我磕着碰着了!”